墨止躲身在側,乍聽幾人話語卻大感意外,心想:“沒成想雪晴妹子一直尋覓的大師兄竟也被他們擒到此處!”


    可卻是這般,他反倒心念一轉,暗自想道:“宗正卿當年排名劍宗第二,卻被他們一擒而至,想來和沈大叔還是有些差距,若是沈大叔在此,必定攪得他們自顧不暇!”


    洪千秋雙眸一瞪,眼神空洞寂寥,與劍北原目光接觸,那劍北原原本正木訥當場,口中自言自語,被他目光一引,霎時間竟四肢綿軟下垂,頭顱也沉沉低下,竟已失去了自身意識。


    墨止看在眼中,心中也不免大感驚詫,他昏倒之前,便已瞧見洪千秋眼波流轉,看得人心神困倦,卻不成想此人竟還有這般驚奇的功夫,原本他隻聞聽江湖中,無論功夫高低,皆在拳腳兵刃上所見高低,卻不曾知曉,江湖中竟還有這般主攻神魂精魄的功夫存在,且竟然連劍北原這般修為之人,都難以抵禦。


    洪千秋幾人取出一口布袋,將劍北原那粗胖身子囫圇個兒地裝了進去,幾個人合力抬在肩上,洪千秋淡然說道:“既然這老兒不存放在這間屋子,那‘神魂鎖’便不必再燃著。”


    他指尖所向的,正是木桌上一盞香爐,其製式與墨止房中那盞幾無二致,此刻也升騰嫋嫋白煙,想來便是洪千秋所提及的“神魂鎖”,幾個人取過香爐,便撤出了屋子,墨止心念急轉,暗自說道:“這神魂鎖卻又是個什麽鬼東西,竟可困頓人心,劍北原前輩這般功力,竟不能相抗,這到底是個什麽鬼地方......”


    當下他也不敢再等,匆忙自房間輕輕溜了出來,可如今身在樓宇之中,四下裏不見外物,也難以分辨究竟所在何地,他惦念著暖閣中孟雪晴尚處昏迷,回想起那迷香甚是猛烈,連自己此前一時不慎,都險些動了不堪之念,若是被旁人入了暖閣,隻怕孟雪晴反倒有了損傷,當下更是不敢耽擱,連忙便回了自己房間。


    此刻暖閣之中香氣漸漸驅散,屋中四壁流金,甚是華貴,可四下裏卻安靜得不似人間,墨止返回床榻前,卻見孟雪晴雙目緊閉,竟仍未醒來,墨止心中起急,自顧自地說道:“這稀奇古怪的功夫也不知該當何解,若是雪晴妹子難以醒轉,可該如何是好?”


    他正說話之間,孟雪晴雙目陡然一睜,墨止嚇了一跳,連忙望去,卻見孟雪晴雙眸雖開,卻已是空洞無神,渾濁不明,口中嘟嘟囔囔,不知言說著什麽,但顯然神識亦是不曾恢複,少女緩緩地坐起身子,脖頸仿佛極是僵硬,轉過頭來,朝著墨止笑了一下。


    “我的媽呀,你這樂得還不如哭呢.......”


    墨止心中暗暗說道,可正是此刻,房門處卻緩緩傳來一聲低沉哨呼,墨止正不明就裏,忽然隻覺臉上一陣生疼,隻聽得“啪”地一聲,眼前金星四起,竟是孟雪晴一掌扇在了墨止麵頰之上。


    “雪晴妹子你做什麽!”


    隻見孟雪晴似是得了什麽號令一般,騰身飛起,朝著墨止前胸交錯夾雜,便連施四掌,她自幼所學皆是寒葉穀獨門精妙之術,此刻雖神魂遭人鉗製,但功夫卻是毫不走樣,反而少了情感限製,更為淩厲狠毒,墨止連閃四掌,已然瞧出寒葉穀功夫確然是卓然非凡,孟雪晴所施掌法,名之為“寒澗折梅手”,乃是孟家祖上所創的精妙功夫,其中暗含十二路掌法、十二路指法,十二路擒拿,施展起來,雜糅並蓄,身如飛鴻,絕難抵擋。


    墨止身法後仰開去,但孟雪晴身法輕靈快捷,瞬息之間再到眼前,雙掌一錯,橫推前胸,墨止忙使一招“重山式”護在身前,可寒葉穀功夫好似北境朔風,縹緲無定,孟雪晴雙掌尚且未至,腳下忽然一抬,力從地起,反將墨止守勢化解開來,旋即雙掌齊灌,墨止一個不慎,便被打得倒退開去。


    “好家夥,小妮子功夫這麽強,反倒是我一直以來小瞧你了。”


    墨止心中所思未果,孟雪晴攻勢再到,這一番素手揮拳,左手浮在耳側,右拳直打脅下,墨止這一次再不敢托大,反手倒拂,三根手指掠在孟雪晴腕間經絡之上,這一式便是他在洞中石刻所學的一式擒拿手法,名叫“三弦齊撥”,若是換做旁人,這三指一齊發力,腕間登時綿軟酸麻,可此刻孟雪晴恍若提線木偶,即便偶感不適,卻也並無絲毫停頓,右拳直勾勾地再度重轟墨止脅下,旋即左手化刀,力劈墨止肩頭。


    “好家夥!”


    墨止脅下劇痛,更是不敢硬撼這一記手刀,然而電光火石之間,手刀已然力劈而至,墨止情急智生,腳下猛然發勁,身軀借著孟雪晴下劈力道陡然倒懸,這一番變化,便是飲中十三劍之中一招“倒懸乾坤”的招數,這一招當初墨止始終參透不得,但此刻情急之下,反而立生急智,倉促變招,劍指一抬,此刻他人呈倒懸之勢,劍指雖是下劈,但實則卻是上挑之勢,孟雪晴手刀落空,身子尚來不及抬起,墨止劍指已到,正恰巧點在任脈水分穴之上。


    孟雪晴似是吃痛,雙眉微蹙,可屋外又是一聲低沉呼喝,孟雪晴臉色上卻是再無半分情緒展露,仿佛又化作無言無聲的殺戮機器,隻不過略退幾步,旋即再度挺身而上。


    墨止一臉無奈,可卻早已心如明鏡,他暗忖道:“門外有人,便是那人借著口哨之聲,操縱著雪晴妹子!”


    當下他撤身後退半步,施展起“鬥轉歸塵”步法之妙,穩居“天樞”方位,孟雪晴此刻隻知進攻,再無半分機巧可言,當下幾步上前,便繼續追擊,然而這一套步法卻是機靈鬼怪,星辰鬥轉,頃刻間墨止便周遊身側,連轉了幾個大圈,任孟雪晴雙掌巡遊相擊,卻再擊不中墨止半分身軀。


    墨止左行數步,避過兩掌一腿,恰逢孟雪晴回招聚氣,墨止狡黠一笑,說道:“雪晴妹子,對不住啦!”


    忽而步下一動,反站定“搖光”星位,前探半步,劍指一點,正中巨骨穴上,這一處穴位乃是上身大穴,一旦點中,即便是失了神智,聽憑擺布之人,也少不得委頓在地,果然孟雪晴身子頓然而止,頃刻間倒在地上。


    墨止來不及上前照料,他連戰連退,早已欺近門前,此刻翻身一腳蹬出,力道之大,竟將這扇木門整個踹了下來,一片木屑橫飛之下,果然正是洪千秋端立門前。


    墨止見之大怒,也不多說,閃身上前,便是一拳打向其麵門,可洪千秋身子稍稍一轉,便已然避開,墨止一拳空打,身子半邊騰空,破綻洞開,洪千秋冷冷一笑,單膝猛然上抬,正中墨止中腹之處。


    “媽的!”


    墨止霎時間失去平衡,摔出老遠方才停止,洪千秋不過稍施身手,已是遠在墨止之上,此刻臉色上仍無半分惱怒,仍是滿臉笑意,淡淡說道:“墨少俠如此氣惱,可是蔽莊招待不周?”


    墨止忍著疼痛,艱難站起身子,卻見孟雪晴也不知何時,竟擺脫了穴位鉗製,也走出暖閣,站在洪千秋身側,兩人一般表情,皆是木訥微笑,卻見孟雪晴邊笑邊道:“墨大哥,暖閣之中這般舒適,為何要來到屋外呢?快快隨我回去吧。”


    墨止搖了搖頭,他自然知曉此刻孟雪晴意識早不是自己做主,不過是一個傀儡而已,自然也就不多加回應,眼眸隻是定定地瞧著洪千秋,口中說道:“你們究竟要做什麽?操縱人心的功夫並非正道所練,你們究竟是誰!”


    洪千秋搖了搖頭,說道:“我家主人說了,天下就是因為稀奇古怪的想法太多,才鬧得這般混亂不堪,若是大家所思如一,豈不省心省力?介時又何須再分什麽正道魔道?”


    墨止眼眸斜睨,冷笑一聲,說道:“所以你們想出的辦法,便是練就這古怪的邪門功夫,將所有人化作木偶,就算人心統一了不成?”


    洪千秋抬起手指,指了指自己頭顱,麵容上雖仍是一副無神笑意,可話語之間,卻恍惚多了幾分他人語氣,好似身體之中的魂靈,與這具軀體並非一致:“這個軀體,叫做洪千秋,他在江湖上,原本外號‘千裏黃沙’,乃是多年縱橫河洛的江洋大盜,手中人命無算,燒殺擄掠,連官府官兵為了抓捕此人,都折了許多好手,但此刻,不也成了彬彬有禮的好管家?”


    墨止看著眼前之人,或許他早已算不得是人了,而是一具尚未死去的軀體,一個木偶,這般詭異的感覺霎時間好似一隻冰冷的手,撫摸著自己的靈魂,他不由得渾身汗毛倒立。


    洪千秋步步向前,僵直的視線一點點和墨止四目相對,隻見他雙眼之中一片混沌,此刻又好似旋渦般緩緩轉動,墨止隻覺得眼前一陣眩暈,幾乎再度倒地昏厥,想來洪千秋竟是又在施展那等擾人心神的功夫,可忽而百會穴中,無厭訣功力仍是不觸而自生,一股清涼緩緩降臨,墨止霎時間神台澄明,兔起鶻落之間,身軀如箭一般來到身前,在巨骨穴上一拿,洪千秋畢竟是尋常之軀,一觸之下,果然身軀委頓在地,墨止抬腳一踏,正正踩在他喉間啞穴之上。


    “你可閉會嘴吧。”


    而此刻,孟雪晴竟是再度走上前來,原本明眸皓齒的清秀麵龐,此刻卻僵硬呆滯得有幾分恐怖,秀口微張,話語卻是另一番冰冷姿態:“為何你卻不懼這招‘化魂大法’,墨大俠身上的精彩之處,還真是多不勝數啊......”


    孟雪晴伸手一揮,空中倏忽間又是兩道身影落在身前,這二人身法之快,則更是迅捷,隻見一人招手兜在墨止腳腕,此人膂力磅礴,隻一臂抬升,墨止已是被掀飛半空,另一人挺身飛躍,朝著墨止百會穴上輕輕一抵,百會穴於人體,乃是重中之重,此人功力又是極深,不過輕觸之下,墨止登時便雙眼一黑,昏厥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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