劍北原忽然心中一驚,手下也便沒了輕重,一把發力,厚厚實實的手掌死死扣住墨止手腕,可如今墨止自大漠歸來,內息幾近全摧,此刻也無半分對抗之力,痛得滿臉蒼白,孟雪晴見了,驚呼一聲便跑上前來。


    “劍長老你這是做什麽!大哥哥既然身負禦玄宗內功,必定是我正道同門,你為何如此!”


    劍北原此刻卻對少女呼喊充耳不聞,雙眼中透出一股怒意,口中隻是反複問道:“你可認識沈沐川?”


    墨止腕上劇痛,心中無奈,暗自歎道:“沈大叔你早些年到底都得罪了些什麽人呐,怎麽到了哪裏都有看你不對付的家夥......”


    但他腕上似扣夾棍,隻覺劍北原掌上力道愈發沉重,他雖自知便死,可心中一股無名怒火也霍然騰起,他雖非武學高手,但心中倔強爭勝的念頭卻是自幼年時便已根植心中,此刻心中一橫,反正我也不知死在何時,又何必怕你這老頭子言行逼供了?當下卻也吸住一口大氣,任手腕上疼痛再甚,力道再重,卻也不發一語。


    “哦呦,這小子,骨頭倒硬!”劍北原心中暗道,他自己也是到老年紀,心思尚懷童趣,若按這般修為的武林名宿,見少年這般強硬,任誰也不會再強行相逼,可劍北原性子卻是與眾不同,見墨止緊閉唇口,反而又生出爭鬥心思,手上力道旋即再重了一分。


    他修為數十年,早臻至絕頂境界,乃是寒葉穀中兩大長老之一,莫說是如今墨止內勁再無催動之能,即便是墨止此刻神完氣足,脈絡充盈,都難敵其萬一之功,此刻更是難耐,劍北原手腕一翻,力道再重,這一下墨止整個人都被力道逼得倒仰過去,孟雪晴看得焦急,連忙喝道:“劍長老,你再這般胡鬧,我回去便將你十罐子‘臘梅熏’一齊丟到刃風穀之中,教雪狼喝個幹淨!”


    劍北原一聽這話,連忙雙手一撒,跳了起來,口中連聲叫道:“不好,這可不好,你這麽做可不仗義!”


    孟雪晴見他圓鼓鼓的胖臉銀須飛揚,神色焦急,也不多與他說話,哼了一聲便看向墨止手腕,卻見此刻墨止腕上纖細慘白,卻赫然印著一隻偌大掌印,劍北原內勁何等深奧,卻收發有度,始終不曾傷及墨止筋骨,孟雪晴左右看了看,確認墨止的確無事,這才氣鼓鼓地說道:“你要問什麽便問,何必這般惶急?”


    劍北原一臉怏怏不樂,盤腿坐在一塊石頭上,指著墨止說道:“這個小乞丐的傷,我剛才看過了,這個小乞丐可是不簡單,他學了三家內功心法,你快說,你究竟是什麽身份?沈沐川又是你什麽人?”


    墨止知道他著急詢問,一眼便看出此人武藝雖高,心思卻單純質樸,他氣惱方才被他威逼言語,此刻故意不發一言,隻是兀自活動手腕,待得氣血疏通,卻已過了些時間,劍北原早等得不耐煩,坐在石頭上時而撓頭摳嘴,時而上躥下跳,墨止故意慢悠悠地活動了一下身子,這才站了起來。


    “你快說呀!”劍北原一躍來到麵前,“你究竟認不認識沈沐川麽!”


    墨止先是深吸了一口子,又清了清嗓子,劍北原等得焦急,又不敢再催逼墨止,也隻得原地連續轉圈,墨止見他急得如同熱鍋上的螞蟻,這才心中稍解不悅,開口說道:“你問這個做什麽?莫非你要尋他?”


    劍北原急道:“這是你問我還是我問你呢!”


    孟雪晴從未見過劍北原這般焦躁,她年歲也不過十五六,自然所見所知都十分有限,也不由得問道:“劍長老,這個沈沐川究竟何人,你為什麽這麽著急要詢問此人下落?”


    劍北原大眼珠子轉了轉,說道:“這小子如果認識沈沐川,說不定還能幫咱們把正卿找回來呢!”


    孟雪晴聽得一陣犯暈,索性說道:“依我看,隻怕一兩句話也解釋不清楚,我們不如先回鎮子,找個落腳處,再慢慢說,墨大哥,你覺得呢?”


    墨止看了看眼前少女,卻見雙眼中隱隱透出邀約與期待,水汪汪的光芒甚是可人,他從來吃軟不吃硬,此刻也隻得一聳肩膀,應承了下來。


    幾個人旋即朝著鎮上走去,劍北原最是心急,吵嚷著走在最前,孟雪晴笑著朝墨止吐了下舌頭,淡淡說道:“墨大哥你別見怪,劍長老這個人脾氣就是這樣子的,這一次我們自北境南下,就是要來尋找我大師兄宗正卿的下落。”


    墨止問道:“貴門派的宗正卿我曾聞威名,劍法高絕,莫非是遇到了什麽麻煩?”


    孟雪晴搖了搖頭,雙眼蒙上一層擔憂之色:“不久之前,寒葉穀潛入了一夥歹人,這夥人各懷絕藝,輕飄飄地便進了穀地,原本寒葉穀並非我孟家獨有之地,尋常若有人入穀遊覽,自也不會阻擋,可這夥歹人四處探尋的卻是我孟家祖祠,寒葉穀曆代劍法精要,皆在祖祠中保存,當時劍長老與冷長老雖擊退歹人,卻發現這夥人武藝甚是不弱,江湖中突然出現這樣一夥人終非小事,兩位長老便飛書傳給中原的宗正卿師兄,往往穀中傳信,幾日便有往返消息,可宗師兄卻十幾日都無有回複,我這才與劍長老一同出穀南下。”


    墨止聽罷點了點頭,歎道:“寒葉穀乃天下三大宗門之列,孟穀主又是正道耆宿,何等歹人竟敢貿然擅闖?”


    孟雪晴苦笑一聲,說道:“不瞞墨大哥,我爹爹數月之前便獨自一人穿越刃風穀閉關去了,故而當時歹人到來之時,穀中隻有我和兩位長老在,自然守備力量不足,可那夥人各個身穿黑衣,招法毒辣,我是大為不及的,其中幾人,連劍長老和冷殘長老都對付得十分棘手。”


    劍北原此刻攀在山崖石壁上,離得甚遠,可忽然叫道:“可不棘手,是冷老頭棘手,我對付他們輕鬆得很!領頭的那個,拿著青劍的小女賊,也未必就比晴姑娘強了!”


    孟雪晴莞爾一笑,繼續說道:“劍長老和孩子一般,那一夥歹人中的確還有一個女子,此人手持著一柄青劍,武功倒也未必就比我強上多少了,可我最後卻也始終不曾勝她。”


    青劍?


    墨止心念一動,立馬問道:“那領頭的女子,所使的劍法你可識得?”


    孟雪晴大眼睛忽閃忽閃地眨了幾下,隨即說道:“見是見了,可卻看不出究竟是哪家功夫。”墨止問道:“你若與她雙劍交鋒,可曾感覺她劍上自有一股黏著吸附之力?可曾覺得她劍上雖緩實連,綿綿若存?”


    孟雪晴一聽,雙眼一亮,立馬說道:“墨大哥你如何得知?那種感覺我始終形容不來,就是長劍相交,卻被她牽引著走,我孟家劍法疾風驟雨的攻勢,極難發揮,可真是讓我難受至極!”


    可墨止聽罷,卻露出一絲笑意,暗自說道:“流雲虛勁......”


    葉小鸞。


    他忽然緊走了幾步,笑道:“快快回鎮,寒葉穀這個忙,我可是幫定了!”


    幾人回到鎮中,此刻天晚霞明,霧潤葉梢,鎮上已燃起嫋嫋炊煙,月光傾灑,山色綻青,雖是中原故地,卻有一番江南意韻,幾個人回到此前酒樓之中,此刻大雨早歇,酒客散得幹淨,眾人反倒落了個安靜場所,劍北原先教孟雪晴點了幾個清單菜肴,又自顧自地叫了好幾碟子肉食,這才匆匆問起:“小乞丐,你到底認不認識沈沐川?”


    墨止點了點頭,說道:“沐川叔與我是舊相識,前輩莫非也識得他?”


    劍北原一拍大腿,叫道:“我就說!你脾性這般倔強好鬥,倒是與當年沈沐川有幾分相似,可他當年比你可油滑得多了。”


    墨止笑道:“沐川叔自然比我強得多了。”


    劍北原搖了搖手指,說道:“你這句話說出來,可倒又與他不同了,那個小子,當年可是打死也不認旁人比他強的,當初我初次見他時,便是天下會武,他單人獨劍力挫平湖劍宮十柄名劍的場麵我還記憶尤深,當時可給平湖劍宮的老掌門氣得夠嗆,不過沈沐川這小子當初損得很,將平湖劍宮十大名劍的劍尖盡數折斷,這可是狂傲太甚了!”


    孟雪晴聽罷,也不禁搖了搖頭:“平湖劍宮乃是武林鑄劍名門,天下名劍十把皆出其門下,若是劍尖折斷,豈不是劍勢大為挫敗?這般所為可並不妥當。”


    劍北原笑道:“可不就是,但這小乞丐若是身負沈沐川的功夫,或許還能幫到咱們。”


    孟雪晴奇道:“哦?也不知這兩者之間又有何關聯麽?”


    劍北原說道:“正卿的劍法,你也是知曉的,他自學藝大成以來,隻得一敗。”


    孟雪晴先是點了點頭,旋即露出一臉驚詫神色,說道:“莫非這一敗,便是敗在沈沐川前輩劍下?可為何這位沈沐川前輩後麵便再無音訊了?”


    劍北原粗粗拉拉地將一隻雞腿啃了個大半,說道:“他當年破門出教,在江湖上壞了名聲,可我卻聽聞,當初他的破門出教可沒那麽簡單。”


    墨止聽他話中似有隱秘,他雖與沈沐川多年相識,卻始終不知當初他為何破門出教,禦玄宗之中卻也極少有人提及,對於沈沐川的名號,各自厭惡視同恥辱,此刻也不禁好奇問道:“前輩知曉什麽隱情?”


    劍北原低聲說道:“我曾聽聞,當初沈沐川破門出教之前,竟一劍將他授業恩師葉如晦的胸膛洞穿了!在他破門出教而後不久,葉如晦真人也便離世,這二者當初在江湖上傳得紛紛揚揚的,可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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