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進,你跟我出來。”


    站在客廳,呂宣刻意壓低聲音,沙發上的小王正在敲鍵盤,看到她這個樣子,頓時愣住了。


    雖然擦掉了淚水,可臉上還掛著淚痕,不想看到都難。


    “呂小姐……”


    呂宣沒說話,走了出去,王進隻好跟了出來,然而呂宣一直往前走,直到通道盡頭,才停下來。


    “呂小姐,您有什麽吩咐?”


    “檢查報告是真的還是假的?”呂宣徑直開口,一雙狐狸眼滿是冷意,直直盯著麵前的男人。


    王進一愣,然後笑了笑:“呂小姐在說什麽,檢查結果當然是真的,這可是副院長驗證過的。”


    聞言,呂宣挑了挑眉:“副院長看金哲的檢查報告幹什麽?”


    “……這,上次夫人來不放心,特地請副院長來看看。”


    恐怕沒有這麽簡單吧。


    呂宣努力抑製住衝動的情緒:“我問你最後一遍,金哲他到底怎麽了,我是他的女朋友,我有權利知道真相。”


    見狀,王進臉色也變得嚴肅起來:“呂小姐,我可以以個人名義向您擔保,金總的病情絕對沒有任何……”


    聲音戛然而止,王進赫然睜大眼睛,後麵的話全都嚇進了肚子。


    呂宣的手就放在他肩膀上,五指收攏,看起來那麽漂亮的一雙手,卻有想象不到的力氣。


    “我不想惹事,我相信你也不想受傷,把事實告訴我。”王進遲遲不肯開口,讓呂宣腦海中最後一根線崩斷,她緊緊抓著王進肩胛,仿佛下一刻就會把他撂在地上。


    “呂,呂小姐……”王進磕磕絆絆開口,他還是保持著理智,“不是我不告訴您,是夫人的命令。”


    也就是說,金哲的病情真的有問題?


    這個不像答案的答案落入呂宣眼裏,卻像是已經判刑一樣。


    下一刻,呂宣的手從王進肩胛滑落:“抱歉,嚇到你了。”


    剛剛她的確是太衝動了,可那樣的情況,她幾乎是本能地反應,很久很久之前,她就是這麽衝動。


    她無力地靠在堅硬牆壁上,目光看向窗外,外麵碧雲藍天,走廊裏卻有些冷。


    王進站在旁邊不語,他神色同樣沉重,跟了老板這麽多年,發生這種事,他當然也不願意看到。


    片刻,呂宣緩緩開口:“我答應你不告訴他,到底怎麽回事,你現在可以給跟我說了吧?”


    對上那雙泛紅的狐狸眼眸,王進咬了咬牙,道:“醫生說……這是種記憶障礙,可能是之前頭部受損引起的精神衰弱症狀。”


    果然是這樣,真的是這樣,怎麽會是這樣?


    見呂宣不說話,王進大著膽子道:“呂小姐放心,夫人已經請了教授製作治療方案,醫生也說治愈的幾率很高,我們之所以瞞著金總,是不想讓他壓力過大,這也是夫人為什麽暫時取消金總執行董事的權力,工作壓力過大,也會影響治療。”


    “那最近呢?他情況怎麽樣?”


    “最近金總作息規律,飲食健康……”


    “我問的是他的精神狀態。”呂宣冷冷打斷他,“你覺得他的精神很好嗎?他臉色很差你看出來了嗎?芙蕾雅肯定是強製取消的,你覺得這件事就不會影響到他嗎?”


    王進被問得啞口無言,隻能站在那,低著頭,說實話,他能理解呂宣的情緒,你的愛人下一秒就忘了上一秒跟你說的話,這是個讓人很難接受的事情。


    這時,呂宣閉了閉眼,道:“醫生說治愈的幾率有多大?”


    “百分之八十。”


    百分之八十?


    呂宣在心裏重複了好幾遍這個概率,聽著真的有很大希望,可孟七月去年出事到現在,為什麽都沒有痊愈呢?


    為什麽她還要寫日記,忍受頭疼,隻能一個人睡。


    她不喜歡熱鬧嗎?她當然喜歡,否則怎麽會他們一起跳舞,喜歡跟他們聊天,可這些看起來美好的東西,她也不知道哪段會丟失?


    所以她記下來,每一段,每一段,她覺得重要的東西。


    當新的一天到來,翻開這本日記,或許這些東西還記得,或許已經沒有印象了,可對著那些想不起來的生活片段,看起來那還是自己經曆過的事嗎?


    呂宣不知道孟七月的本子裏寫聊什麽,她隻記得那個本子很厚,而孟七月已經寫了一半,偶爾翻過,她能看到邊角畫著可愛的卡通人物簡筆畫,或者一朵花,一個笑臉。


    那是什麽?


    那是昨天的她,給今天的她的鼓勵?還是安慰?


    或許孟七月已經習慣了這樣的生活方式,或許是看淡了一些東西,可金哲呢?


    他也要經曆這一切,經曆內心的痛苦,然後將所有難受和痛楚都變成麻木和習慣?


    “呂小姐?”


    呂宣回過神,竟然有些平靜地開口:“那無法治愈的概率呢?”


    聞言,王進一愣,呂宣輕哂:“醫生沒有說對不對?”


    “金總一定會好起來的。”


    聽到這句話,呂宣沒說話,直直嘲諷似的勾起一抹笑。


    他們瞞著金哲,可誰能知道,這個傻孩子早就自己察覺出來了,那三支錄音筆,那七八份通話錄音文件,還有那數不清的便簽……都在證明著他已經知道了。


    他知道了,可他假裝不知道,就連她,他也要騙。


    而現在,她也要裝作不知道,來騙他。


    想到這,呂宣直起身子,語氣冷靜了幾分:“我不會告訴他,但醫生有什麽進展,你要及時告訴我。”


    “好的,呂小姐。”


    看王進的樣子,呂宣忽然想起錄音筆裏的內容,特地補充了一句:“我知道這件事,你也不用告訴金哲母親。”


    王進微微頷首:“呂小姐放心。”


    聞言,呂宣才稍微鬆了口氣,想到病房裏的人,又一陣酸澀湧上心頭。


    回到房間,沒想到金哲已經醒了,甚至自己拿著輸液架到了客廳,看到他們一起回來,男人有些意外:“你們去哪兒了?”


    “去找醫生問了下情況,他說你恢複情況不錯,但是需要補充精神。”呂宣隨口胡謅幾句,挽著他坐下來,“你怎麽睡了這一會,不困嗎?”


    “之前睡得太久,不喜歡,更何況你還在這。”說著,男人的目光落在她臉上,話鋒一轉,“你眼睛怎麽了,紅紅的?”


    “有嗎?”呂宣拍了拍自己的臉,笑起來,“剛剛你睡覺的時候,我又看了一部電影。”


    男人應了聲沒多說,呂宣讓王進去倒杯水來,她遞過去:“之前那杯水涼了,你應該多喝水,看皮膚多差,我之前給你的麵膜是不是用光了?”


    有一次她看金哲熬夜工作長痘了,就給他拿了一箱麵膜。


    聞言,男人勾了勾唇:“沒帶。”


    “正好我帶了。”說著,呂宣從包裏拿出三張麵膜,這都是她隨手塞進去的。


    之前拍《遇仙》的時候,她會在片場卸妝洗臉,然後回酒店的路上敷麵膜,也算是不浪費時間,後來就習慣在包裏幾張麵膜。


    見狀,王進的臉色有些微妙,金哲看他一眼:“今天沒什麽事了,你先回去吧。”


    “啊?”


    王進一愣,呂宣搶先道:“讓他留到下班時間吧,我可不想伺候你,又不給我發工資。”


    “我可以給你薪水。”


    “我不要,不然小王就要失業了。”說著,呂宣看了眼王進,後者頓時笑起來,心中對呂宣再次刮目相看。


    剛剛在外麵逼問時的冷漠,得知真相時的痛苦,在看到金哲的瞬間消失得幹幹淨淨。


    除了刮目相看,還有一絲絲說不上來的心疼。


    “打盆水來,我給咱們金貴的太子爺洗把臉。”


    見她真的把麵膜拿了出來,男人愣了一下:“你這……來真的?”


    “不然呢?”呂宣看了眼他還紮著針的右手,“你現在是病人,要乖乖聽家屬的話,知道嗎?”


    “家屬”這兩個字似乎取悅到了太子爺,金哲滿臉溫柔地笑起來:“好好好,你就好好玩吧,隻要你高興,隨意處置。”


    “去,打盆水來。”


    金哲的手紮針不方便,呂宣就讓他把頭伸到盆上空,然後一把把水給他洗臉,不得不說,這孩子皮膚著實不錯,五官是可以摸出來的挺拔,尤其是鼻子,簡直是無數塌鼻子的理想型。


    要不是她自己也有,都想去動刀子了。


    打濕臉,呂宣又拿出隨身攜帶的洗麵奶小樣,見狀,金哲怔了一下:“你到底拿了多少東西?”


    “不多,一些護膚品和化妝品的小樣,你要是喜歡,我可以待會給你化個妝。”呂宣笑嗬嗬摸著他的臉,還捏了捏,後者隻能無奈地任由擺布。


    一旁王進看著忍俊不禁,或許他把事實告訴呂小姐是件好事,畢竟老板隻有在呂小姐麵前,才是最開心的。


    “把眼睛閉上,要洗泡沫了。”


    男人聽話地閉上眼,呂宣邊洗邊嘚瑟:“你應該感到榮幸,我長這麽大,可從來沒有給人洗過臉,更別說還附贈貼麵膜服務,當初還有人找我做手膜,隻不過被紅姐拒絕了。”


    “是,我親愛的呸呸……”


    太子爺的話沒說完,水就流進了口裏,呂宣噗嗤笑起來:“你是小孩嗎,不知道洗臉要閉眼閉嘴,這一口洗臉水喝下去,你肯定又要倒了。”


    男人果然不說話了,呂宣隻好加快速度,然後用一次性麵巾擦幹淨,還擦了擦被淋濕的頭發:“你等會啊。”


    呂宣一邊說一邊去摸包,這孩子住院就沒理過頭發,都長了不少。


    男人滿臉無奈地看著她摸索,然後摸出一個黑色頭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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