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明成看著麵前人泛紅的眼眶,心中五味陳雜。


    他扭頭看了眼手術室:“還有誰受傷了?”


    “江煜城。”左欣欣輕聲道。


    唐明成神色一頓。


    從新聞上模糊的照片中,他能看出左欣欣是被人護在身下的,手術室躺著的又是江煜城……


    “算他還有良知。”唐明成輕嘲一句。


    上次在餐廳霸道地宣誓主權,他還以為隻是會嘴上說說。不過意外在大庭廣眾之下發生,他要是不做點什麽,恐怕才會影響到他的名聲。


    可畢竟是江煜城救了左欣欣,唐明成嘲諷了一句,便話鋒一轉:“欣欣,你餓不餓,我們去吃點東西吧。”


    左欣欣搖搖頭:“我要等他出來。”


    不親眼看著江煜城平安無事,她是不會離開醫院的。


    金哲站在一旁聽著,很快反應過來,兩個人的關係不一般。


    他的好友似乎有情敵了。


    “這位先生別激動,艾莎身上還有傷。”說著,金哲橫插在兩個人中間,強行刷了一波存在感。


    唐明成愣了愣,但還是出於禮貌進行自我介紹。


    這時,嚴斌拿著幾張單子走了過來,金哲立刻道:“單子交給我,去買些吃的吧。”


    “欣欣不能吃辛辣刺激的食物,也不能太冰。”唐明成緊接著開口。


    聽到唐明成的話,嚴斌目光閃了閃,什麽也沒說便轉身離開了。


    隨著腳步聲漸行漸遠,等候區隻剩下他們三個人。


    左欣欣重新坐了回去,唐明成見勸不動,隻好陪她一起坐著,一時間又不知道說什麽,氣氛沉默下來。


    正好呂宣打完電話走過來,和唐明成互相點頭算是打招呼,便坐了下來。


    “欣欣,你不需要自責,這不是你的錯。”過了幾分鍾,唐明成還是忍不住開口安慰道。


    這件事,本來就沒什麽對錯,唐明成這句話隻是想讓左欣欣不要自責,可看後者依舊泛白的小臉,唐明成知道她還沒從驚嚇中回過神。


    金哲多看了兩眼唐明成,想說什麽,又什麽也沒說。


    十幾分鍾後,嚴斌提著食物和水走了過來:“先生,麻煩讓一下。”


    唐明成頓了頓,想說什麽,還是向外挪了個位置。


    嚴斌立刻把袋子放在空出的椅子上,從中拿出包裝精致的麵包遞給左欣欣:“左小姐,吃點東西吧。”


    左欣欣接了過去,卻沒有打開,嚴斌張了張嘴,正要說什麽,隻見左欣欣突然起身衝了過去。


    手術結束了。


    呂宣等人立刻圍了上去。


    “醫生,情況怎麽樣,他沒事吧?”


    醫生最先走出來,左欣欣立刻追問,隻見醫生上下看她一眼:“你是病人家屬?”


    “我是,他現在怎麽樣了?”左欣欣不假思索道,身後唐明成臉色頓了頓,目光變得有些複雜。


    醫生道:“頭部撞破,身上幾處擦傷,不過沒傷到要害,住院恢複幾天就好了。”


    聽到這番話,左欣欣緊繃的身體這才放鬆下來,嘴裏呢喃著:“那就好,那就好……”


    呂宣幾人也鬆了一口氣。


    這時,手術室的門打開,幾個護士推著病床向病房走去,見依舊昏迷著的男人臉色蒼白,好看的眉緊緊皺著,左欣欣心一緊,抬腳跟了上去。


    眾人立刻跟了上去。


    一行人來到vip病房,護士手腳麻利地換了點滴瓶,其中一人道:“病人大概半個小時就醒了,有什麽事按呼叫鈴,二十四小時都可以。”


    “好,謝謝!”


    護士剛出去,呂宣唐明成等人走了進來。


    床上的男人靜靜躺在那裏,左欣欣從來沒有想過江煜城會有這麽虛弱的時候,這讓她意識到這個男人也隻是肉體凡胎,隻是外界把他太過神化,導致她也覺得他百毒不侵。


    “欣欣,沒事了,醫生都說了,恢複幾天就會好。”見左欣欣這麽緊張,呂宣也有些詫異。


    雖然她知道左欣欣後來對江煜城沒有剛才開始那麽排斥,卻沒想到潛移默化間,江煜城似乎已經走進了左欣欣的心裏。


    金哲跟著附和:“這家夥皮糙肉厚,沒那麽容易出事。”


    左欣欣被他的說法逗笑了,忽然想起巡展還要彩排,起身道:“我在這裏看著他,你們趕緊回去吧,有什麽事我會給你們打電話的。”


    既然江煜城沒事,他們也就放心了,兩個人前後囑咐了幾句,便離開了病房。


    “欣欣,你也休息一會吧。”看她還守在病床邊,唐明成皺了皺眉,總覺得自己一直篤定的某個執念開始動搖。


    “我沒事,明成哥有什麽事就去忙吧,我還有事。”明顯送客的語氣,讓唐明成以為自己聽錯了。


    嚴斌立刻道:“抱歉,先生,江總和夫人需要休息,請您離開。”


    察覺這人身份不對,嚴斌連稱呼都換了。


    左欣欣並沒有反對,她看著床上的人,心情萬分複雜。


    “欣欣,我,我有話跟你說。”唐明成咬了咬牙,似乎下了什麽決定。


    “先生……”


    “出去說,嚴斌,你好好看著。”左欣欣深吸了一口氣,起身出了病房。唐明成緊跟其後。


    兩個人來到陽台。


    天空烏雲密布,冷風吹來,左欣欣隻覺得傷口微微刺痛。


    處理傷口時她脫了外套,害怕穿著會牽扯傷口,就把外套放在了病房,這會風一吹,有些冷。


    “小心著涼。”


    唐明成脫了外套就要給她披上,後者卻向後退了一步,小臉有些淡漠。唐明成一愣:“欣欣?”


    對上他有些受傷的表情,左欣欣輕聲道:“明成哥,我知道你對我和小程小艾好,我也很感謝你這幾年的照顧,但也僅僅是感激之情。”


    話音落下,氣氛微微凝固。


    “欣欣,你這是……什麽意思?”半晌,唐明成勉強笑了笑,“你突然說這些,讓我有些,不知道該怎麽辦?”


    左欣欣不語,目光不知在看哪裏。


    見狀,唐明成笑容逐漸斂起,癡愣地看著麵前的人。


    “為什麽?”他輕聲問。


    一陣風吹來,裹挾著絲絲涼意。


    左欣欣攏了攏耳邊碎發:“沒有為什麽。”


    “不可能!”唐明成突然激動起來,抓著左欣欣肩膀,眼眶微不可查地有些泛紅,“江煜城是不是威脅你了,欣欣,你跟我說實話,他是不是用小程小艾要挾你了?”


    “嘶……”左欣欣頓時倒吸了一口涼氣。


    唐明成這才意識到自己抓到了傷口處,連忙放開上前試圖查看傷口,卻見左欣欣再次後退了一步。


    他怔愣:“欣欣……江煜城到底幹了什麽,你告訴我,我可以陪你一起想辦法。”


    “不是他,跟他沒有關係。”左欣欣否認,“是我。”


    說到這,她抬頭,定定看著唐明成:“明成哥,我們不合適。”


    如果說剛才拒絕得委婉,那麽現在可以說是很直接了。就像一把刀子直直捅進唐明成心中,偏偏持刀的人,還是他捧在手心裏的。


    “我不相信,欣欣,除非你給我一個讓我死心的理由。”唐明成還是不死心,他迫切地想要一個答案,可以讓他心甘情願放棄的答案。


    左欣欣咬了咬唇:“沒有理由,明成哥,你很清楚,我不喜歡你。”


    直白又傷人,不留一點餘地。


    “我不信,就算你不喜歡我,好,我不會再有非分之想,但至少你告訴我,你現在的處境到底是怎樣的,當初我把你從痛苦中救出來,現在我也可以做到,欣欣,你相信我好不好?”唐明成麵露痛苦,語氣幾近懇求。


    “他對我很好,對孩子也很好,明成哥,你不要再問了。”


    話音落下,左欣欣轉身就要走,卻被人拉住。


    “欣欣,為什麽你不跟我說實話呢?”


    左欣欣背著他,原地不動。


    “欣欣……”


    “我喜歡上江煜城了。”


    輕輕一句話,把唐明成所有話堵了回去。


    左欣欣深吸了一口氣,轉過身,就看到他不可思議的表情。


    她又重複了一遍,道:“這個原因,夠不夠?”


    “不,不可能……不可能……”唐明成震驚的神色逐漸龜裂,嘴上這麽說,心裏卻已經信了幾分。


    腦海中閃過他趕到醫院後,左欣欣的一舉一動。她的目光,一直追隨著江煜城而動,那種緊張,心疼,擔憂,害怕,是無法演出來的。


    唐明成親自將她帶出抑鬱的深淵,對她的反應了如指掌。


    而且,這種情況下,她沒必要裝作一副深情的樣子來騙他,隻能說明,那就是發自內心深處的真實反應。


    他認為最不可能發生的事情,就這樣發生了。


    緊扣著左欣欣胳膊的手,緩緩鬆開。


    見他失魂落魄的樣子,左欣欣抿緊嘴唇,徑直轉身走了。


    心心念念的身影消失在視線中,唐明成依舊舍不得收回目光。


    外麵不知什麽時候下起了雨,淅淅瀝瀝,空氣中增添了幾分寒意,無孔不入一般,一點一點滲透進他的心髒。


    回到病房,江煜城還沒有醒來,嚴斌不在,床頭櫃放著便簽,說他去處理一些工作。


    左欣欣坐在病床邊,目光落在男人毫無挑剔的俊臉上,腦海中閃過自己剛才說的話。


    她喜歡上了這家夥了。


    她竟然喜歡上了這個曾經怨恨的男人,這戲劇性的事情,竟然真的發生在她身上。


    如果不是今天這件事,恐怕連她自己也沒有發現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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