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和宮裏,德嬪麻木地跪在地上,腦子裏一片‘嗡嗡’聲,從被架著送回永和宮開始,她就一直不在狀態,唯一的區別在於之前她是躺著,而現在卻是跪著。


    康熙當著宗室皇親的麵絕了她的後路,日後她就難以再用所謂的親生母親這一身份去要求胤禛。可以說康熙這話說出口,日後胤禛就是對她漠不關心,也不會有人再說他不孝。因為從身份上講,他已經徹底地變成了佟氏的兒子。


    嗬!佟氏的兒子嗬!


    但是這樣的變故到底該怪誰?是她的錯?還是佟氏的錯?抑或是胤禛的錯?現在的她已經完全失去分辨能力了,她打從心裏希望有個人能幫著她從這個惡夢中醒來,可是她盼來的不是她一直捧在手心的小兒子,而是康熙的責罰。


    康熙自然不可能像對待乾清宮的奴才一樣隨意地去對待德嬪一個妃嬪,但是這宮裏折磨人的手段多不勝數,聆聽宮規便是其中一項。之前德嬪也曾被罰過,那時她有心理準備,雖然難熬,卻也順利過關了。但是現在她因著折騰著去攪和大典的事,又是跑又是鬧的,早已用盡了氣力,現在再被要求跪著聆聽那長得讓人覺得恐懼的宮規時,她才發現她還有怕的時候。


    對,此時的德嬪是真的怕了。


    真正失去了老四這個大兒子後,她後悔,她懊惱,她恐懼,她不安,但是內心卻猶如溺水的人把最後一個兒子當成了救命的稻草,她想從他這裏得到安慰,得到保護,可是他本人卻一直沒有出現,甚至沒有派人來問候一聲。


    永和宮裏,宮女太監們一個個噤若寒蟬的,主子被罰,他們這些奴才又能好到哪裏去,隻盼著十四阿哥還能頂用些,否則這永和宮怕是真要敗了。


    宮外,婉兮聽聞過繼大典上發生的情況時,整個人有些發怔,似乎是沒有想到昔日那般精於謀算的德嬪最終還是因為急功近利而毀了好不容易建立起來的大好局麵。


    “嗬嗬……原來上天的是公平的,上一世是我輸了,但是這一世我贏了。”婉兮輕笑出聲,嘴裏呢喃著,目光卻落在麵前的棋盤上,看著被黑子緊緊包圍的白子,她不得不說命運的輪回會讓那些貪婪且理直氣壯地把別人的性命不當數的人同樣體會到所謂的絕望。


    一旁的聽雨雖然沒有聽清婉兮嘴裏的話,不過眼瞧著婉兮的心情不錯,她也覺得高興。


    小主子們一個個都大了,主子爺也日日在外忙碌,倒是福晉身邊越來越清冷了,她們倒是希望她能再生一胎,這樣福晉身邊也能熱鬧一些。不過這種事她們這些奴婢可急不來,最終還得靠主子爺和福晉自己拿主意。


    “聽雨,你說德嬪娘娘失了雍親王這個兒子之後,這日子是否還能像從前那般風光無限?”婉兮放下手中的棋子,白子已死,黑子繼續再動,也不過是在做無用功罷了。


    聽雨皺了皺,衡量了一下德嬪的為人處事,以及她做過的事,然後很是鄭重地搖了搖頭道:“奴婢覺得很難?”


    “為何會有這樣的答案?要知道即便沒了雍親王,她名下還有一個十四阿哥,雖說那不什麽厲害人物,但是他那種人發起瘋來也不好解決?”婉兮輕笑一聲,纖細的身子微微一歪,靠在一旁的引枕上,一臉的興趣,似對這個話題十分感興趣。


    “瘋子發起瘋來的確很讓人為難,但是前提是這個瘋子願不願意為了某個人發瘋卻是關鍵。十四阿哥某些時候的確麻煩,不過就他的所作所為,明眼人一看就知道是個沒良心的白眼狼。若是德嬪還能幫上他,他指不定還會湊上去表演一下母慈子孝的把戲,可現在的德嬪,聖寵已無,勢力不在,還得依靠她才能保住這嬪的地位,那他必然不會在德嬪身上花太多的心思。”言下之意就是德嬪沒用了,再遇上什麽麻煩就隻能靠自己,靠十四阿哥這個便宜兒子是不可能的。


    聽她這麽一說,婉兮不由地單手托腮看著她,見她一臉認真的表情,不由地點了點頭。


    “福晉,德嬪過得好不好關咱們什麽事?真要說起來,奴婢巴不得她過得差一點,那種黑心腸的女人,總是踩在別人的身上過好日子,現在終於落難了,不吃點苦頭可叫那些被她踩得不能翻身的人怎麽釋懷。”聽雨低聲說道,雙手卻不自覺地絞著手中的帕子,看她那副模樣,似乎覺得現在的德嬪還不夠倒黴。


    婉兮聽著不由得輕聲笑了出來,聽雨這話說得正中紅心,讓婉兮都不得不點頭附和。另外最重要的一點是她們這些人也曾是被德嬪踩在腳下的人,若不是她們夠謹慎,胤禟又夠給力,她們如今怕是早就灰飛煙滅了吧!


    “嘖,你這話倒是犀利,隻是有些事沒親眼見到,總會覺得有些遺憾呐!”婉兮輕輕一挑眉,眼神不由自主地掃了聽雨一眼,見她身子不由自主地直起腰來,不由得低聲感歎道。


    聽雨直覺得自己的血液都開始往上湧了,就她本人而言,她比婉兮更想看到德嬪的下場,這不隻是因為德嬪對婉兮的屢次算計,還是聽雨本身的仇怨。


    聽雨此人看著大大咧咧的,實際上也記仇,平日裏沒有觸及底線,那過了也就過了,她不會緊抓著不放,但是對於德嬪,她心中有仇卻誰也沒有告訴,即便是聽琴也不知道她與德嬪之間有什麽仇怨。


    宮裏奴才的性命猶如草芥,這一點大家心裏都清楚,但是主子可以不在乎奴才的性命,奴才與奴才之間,不管是他們是親人還是朋友,這人與人之間總是有感情的。而聽雨會因此而恨德嬪是因為她進宮時,身邊一開始合作的並不聽琴,而是另一個宮女曉兒。


    曉兒比聽雨大兩歲,聽雨初入宮廷時,不管她身上背著什麽樣的任傷,當時的她也隻是一個孩子,有人對她好,她心裏也是感動的。而曉兒就是一個對她特別好的人,甚至她能在宮裏順利生存下來,她功不可沒。


    那個時候,她是真心把曉兒當成自己的姐姐,即便她的身份並不能讓她動感情,她亦想著能這樣一直跟她相處,一直等到曉兒出宮。


    對,曉兒的心願就是能熬到二十五歲,然後出宮回家,不管是嫁人也好,做嬤嬤也罷,她就想出宮,可就是這樣的願望,也有人讓她不能達成,甚至是永遠不能達成,最終隻能被扔進了宮中的某口廢井裏。


    當時聽雨散盡手中的錢財才算是保住曉兒的骨灰,後來更是在出宮之後將她的骨灰送回家。那是京郊的一個小村子,明明離得那麽近,最後卻是陰陽兩隔。聽雨忘不了曉兒對自己的好,也忘不了她家人見到骨灰之後的痛哭聲,所以她暗中查探,最終才確定是德嬪下的手,而原因僅止是她心情不好,曉兒沒有及時讓開。


    可笑!可悲又可歎!


    若聽雨一輩子都隻能當一個小卒子,也許她隻能將這份仇恨暗藏在心中,可是上天給了她機會,更讓她跟了明主。雖然這樣依舊不能撼動德嬪,可能時不時地給德嬪添堵,她心裏也是痛快的。現在她終於等到德嬪落魄了,可能依舊不能拿她怎麽樣,可是在宮裏待過的人都知道,沒了皇上的寵愛,那妃嬪有的過得甚至不如那得勢的奴才。


    “奴婢可以幫著福晉看,不隻是看,還可以往上添把火。”聽雨說這話的時候,聲音微微有些抖,想來她心裏是期盼著的。


    婉兮之前可能沒有看出來,但是此時聽雨的急切讓她頗有些意外,不由得低聲問道:“聽雨,本福晉怎麽覺得今兒個的你有些情緒外露,似比本福晉還想看著德嬪倒黴呢!”


    聽雨原本是不打算說曉兒的事情,她覺得不該讓主子為了奴婢的私事而焦心,但是此刻,一切不管是帶著一點必然性還是一點偶然性,總之事情已然達成,說與不說其實都沒有大礙,是矣,她也不再隱瞞,直接把此事給說了。


    婉兮聽了,沉默了片刻,後宮也好,後院也罷,這種事情別說是奴才,就是她們這些所謂的主子還不是一樣被人以私利而陷害致死麽?說到底他們隻是太過弱小,這才成了那些自以為強大的人的目標,可一旦他們不再認命的時候,即便是死,也會咬斷他們伸出的手。


    她心裏雖然一陣感慨,卻沒想在這個時候去阻止聽雨,有些恨必須自己出手才能消彌,一如曾經的她。


    “行了,既然想去那就去吧!不過給她本福晉記著,做事不能吃虧,逮著機會也不能放手,畢竟有句俗話說得好,有冤報冤,有仇報仇。你既然等到了,那就為曾經的姐妹盡點心,也不枉她當初照顧你的一番情誼。”婉兮看了她一眼,揮手示意她下去。


    聽雨見婉兮目光轉身一旁,不再看她的樣子,當即跪下對著婉兮連磕三個響頭,因為她明白這是婉兮給她的一個報私怨的機會。不然,就算她自己,如何敢動用宮中人手,那可是主子爺的人,每次行動都有婉兮擔著,她才敢動,若她私用,不說報不了仇,說不定還要丟掉自己的性命。如此恩惠,她如何能夠不銘記於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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