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妃,朕給過你無數的機會,你不隻不珍惜,還一次比一次過分,如此挑釁,你真當朕顧及老四和老十四就不能把你怎麽樣!”康熙看著死不悔改的德妃,心裏對她最後的一絲期望也消失了。


    德妃額頭上的血延著眼睛不斷地往下流,鮮血模糊了她的視線,目光所到之處都是一片鮮紅色,這種感覺讓她無端覺得惶恐,甚至久違的驚慌和恐懼也一一浮上心動,這種感覺就好似她剛進深宮時的無措和不安。


    幾十年的光陰散盡,無數的爭鬥和艱難她都礙過去了,本以為到了妃位,即便不能為所欲為,最起碼能做到隨心所欲。誰知她想得美,現實卻總用無情的事實來打破她所有美好的幻想。


    寵愛?地位?子嗣……所有後宮女人想要的,誰不是費盡心機算計來的,依著康熙的口氣,好似她什麽都不做,他就會給她這些一樣?


    可笑!


    若真的老實本分就能得到一切,這後宮之中,又如何會有那麽多鮮活的生命葬送在時光之中。


    當年,若不是她聰明又敢拚,就佟佳氏的小性子,她又能有什麽出路?


    是等到人老珠黃被送出宮?是被佟佳氏利用過後拋棄一旁?還是猶如那些消逝的生命一樣,猶如塵埃一般,消失的幹幹淨淨?


    嗬!她隻是不甘命運,她隻是想要出人頭地,她隻就是想要曾經看不起她的人都匍匐在自己的腳下,就這樣,她有什麽錯?


    這後宮的女人誰沒有算計過人,成功的誰又追究過,沒有成功的又被扯出來的,也不過也不過就像她現在這樣被剝奪所的榮光,不是麽?


    目光盯著手腕間的血玉鐲,那是她生辰時,康熙私下送給她,那時她是多麽的幸福,可惜這一切都已成了昨日黃花,再不複往日的風光了。


    “你還有何話說!”康熙站在上方,看著德妃狼狽頹廢的模樣,心下感慨。這個女人跟了他這麽多年,如今位居四妃主位,按理是要什麽有什麽,可為何屢屢行這忤逆之事。


    “臣妾還能說什麽?”德妃仰首望著這個她服侍了一生的男人,原本僵持的麵容慢慢地變得柔和起來,淚水更是不間斷地自眼角滑落,“臣妾想說老四是臣妾的兒子,可是他早已被送出去了,當年佟皇後便說過,即便老四沒有記在她的名下,那也與臣妾無關。臣妾謹遵佟皇後的意思辦了,可皇上又把老四給送回來了,臣妾隻要看著老四就會想起當日佟皇後說的那些話。不隻這樣,老四心裏也一直惦記著那個女人,不管臣妾做什麽,老四都隻會拿臣妾和她比較,若是這樣,好啊,臣妾為何不隨了他們的心意,反正臣妾還有老十四。”


    “你簡直就是無可救藥……”


    “是,妾身就是無可救藥。”德妃低聲啜泣,一臉的恍惚,“皇上,臣妾跟了你這麽多年,臣妾一直謹守本分,可是最終的結果又如何呢!什麽都沒有,甚至連自己的兒子被抱走也不能見上一麵。既是如此,為何我不能爭。”


    德妃的妝容混著眼淚和鮮血早已暈開,整個人看起來顯得尤為可怖,“皇上又怎麽會知曉臣妾被佟皇後逼得走投無路的絕望,既然她不讓我好過,我為何要讓她的兒子好過。”


    康熙看著德妃狀似瘋癲的模樣,心情複雜。當年他也知表妹太過護著老四,沒有顧及德妃的心情,正因為如此,他才會如此憐惜於她,讓她生下老六,給她進位,可是這些難道還不夠麽?


    “即便如此,難道老四就不是你生的麽?”康熙盯著她問。


    “不是不是,他早已不是我的兒子,他若是我的兒子,他為何處處與我做對。”德妃厲聲追問,聲音尤為尖銳。


    康熙看著強詞奪理的德妃,知道她已聽不見人言,便直接看向一旁的梁九功道:“梁九功,將德妃送回永和宮,無詔不得出永和宮一步。”康熙雖然沒有剝奪德妃的妃位,亦沒有將她打入冷宮,但無限期的禁足又與打入冷宮有何區別。


    “皇上!這宮宴之事,難道就隻有臣妾出手陷害完顏氏,牽扯了裕親王福晉等人嗎?胤禎的事難道就真是意外嗎?他明明在宮宴之中,怎麽突然就去了偏殿,還跟個宮女攪在了一起,難道胤禎喝醉了,那宮女也喝醉了嗎?這事明明就是有些人趁人之危布下的詭計。皇上,你不能如此偏心,隻處置臣妾一人。”德妃聽不見康熙所說的話,徑直嘶吼。


    “德妃,你真是冥頑不靈。胤禎的事情朕早已想清楚,至於內情你就問問的好兒子。”康熙疾言厲色地看著德妃,隻覺得眼前這個看著麵目可憎的女人早已不再是他記憶中那個清新淡雅,與世無爭的烏雅氏了,太多的榮華迷了她的眼,也讓她失了自己的心。


    身為宮中之主,康熙比誰都清楚,後宮不幹淨,後宮的女人也沒有表麵看上去那般無害。但是在這種複雜的環境之上,相比毫無自保能的女人,康熙更看重有自保能力的女人。但是他能容忍女人爭風吃醋,不代他能容忍女人動的子嗣。


    眼前這個女人陪了他不少年,不管是明裏還是暗裏,他都對她多有維護,隻可惜這個被他當成玉蘭花一般嗬護的女人,最後也被浸染得分不出色彩來。


    “皇上,你不能這樣!”德妃聽了康熙的話,心裏亦有些動搖,難道之前的種種真的是她的誤會?


    “母妃,兒子當時真的隻是想醒醒酒……”胤禎見德妃望向自己,不由地出聲說道。


    事實上就連胤禎自己也分不清自己是酒後亂性,還是遭人算計。


    “夠了,李德全,還愣著幹什麽,還不把人給朕拖下去。”康熙看著互相推辭怪罪的母子倆,絲毫不想再看他們的醜態。


    胤禛跪在下方,一直這樣靜靜地跪著,耳邊不斷傳來德妃的叫囂聲和胤禎的求饒聲,換成平常,他定會為他們求情,而現在他根本就回不過神,甚至有種啼笑皆非的感覺,他原以為他不得喜愛隻是因為自己不擅言辭,不討德妃歡心,現在看來一切都錯在他打小就被抱走。


    嗬嗬,真是可笑的理由!


    當年的他不過是一個不懂事的嬰兒,什麽事都不知道,命運任人作主,還惹來這麽多的怨恨,這樣的變故讓一向清冷的胤禛也不由地變了臉色。


    “四哥,別太難過,有些事情勉強不得,喜歡你的人一直都會喜歡你,不喜歡你的人,無論你做麽,他們一樣不會喜歡你,所以不必太過糾結,隻要做好自己就行了。”胤禟看著一臉痛苦的胤禛,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道。


    “恩。”胤禛沒有抬頭,隻是重重地點了點頭。


    此時的胤禛並不想讓人看到他流淚的樣子,而且就德妃現在的下場而言,他隻能說是咎由自取,並不能責怪胤禟他們要討回公道。


    比之那被磨得早已一絲不剩的母子親情,德妃就像一座大山一直壓著胤禛,壓得他喘不過氣,現在這樣,雖然沒有往日的風光,可至少還活著,甚至胤禛心裏還有一絲慶幸,慶幸德妃不會再像從前那般肆意妄為地給他增添麻煩了。


    這樣就好,這樣就好。


    康熙看著默默安慰胤禛的胤禟,暗自點點頭,別看他自負多疑,可隨著兒子們來越大,他心裏僅防著他們,有時候還會出手製造矛盾,但是這些事情他做得,別人卻做不得,甚至於他的兒子們也不能輕易辜負他的期望。


    不管暗地裏如何,表麵上他總是喜歡看到這種兄友弟恭的場麵的,特別胤禛和胤禟在眾多兒子之中絕對是比較安分的。有他們在,康熙的確省了不少心,近兩年國庫豐盈,同他們兩個也脫了不關係,想到這裏,康熙不由地再次感歎,甚至覺得眾妃之中,除表妹之外,也就宜妃最會教導兒子,不管是老五還是老九,都相當地孝順。


    康熙坐直身子,目光不由地掃向一旁的胤禎,看著猶如爛泥一般的胤禎,心裏不由地慶幸當年德妃拒絕了老四,若沒他的教導,指不定毀掉的不隻是老十四這一個兒子。


    “這件事情到此為止,朕不想再聽到任何的流言蜚語。”康熙沉吟良久,臉上露出一絲疲憊,卻不改滿身的威嚴。


    簡親王和裕親王對看一眼,很顯然對於康熙這種高高拿起輕輕放下的辦事手法上早已習慣,何況今日康熙還是動了真格,瞧瞧德妃的懲罰就知道,這位昔日高高在上的娘娘已然是退出了受寵的範圍,而且相較那些阿哥們,他們這點委屈還真算不上什麽、


    “謹遵聖上旨意。”兩人倒也爽利,眼珠一轉,立馬就表示接受康熙的安排。


    康熙見狀,心裏也稍稍好想一些,雖說最大的苦主是胤禟一家,但是在康熙看來,胤禟是自己的兒子,不管什麽矛盾,隻要他這個當老子的開口,必定能夠解決,所以並不需要像麵對裕親王和簡親王時,想著一定要給他們一個交代。


    胤禟看著康熙的作派,連眼皮都沒抬一下,仿佛早就料到會是這個結果。


    “好了,朕也累了,你們都退下吧!”康熙一手扶著禦案,一手對著眾人揮了揮道。


    “奴才告退。”簡親王和裕親王對看一眼,默契地準備離開。


    “兒子告退。”胤禟和胤禛對看一眼,也知道事已至此,該放就放。


    康熙看著眾人退出大殿的身影,目光幽遠,不知道在想些什麽,隻有陪在一旁的李德全發現康熙原本挺直的脊梁在一刻彎了不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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