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六作客


    高太太帶著庶女們從雲家回來,高文卿聽說了便興衝衝地跑過來。


    “娘,您今日可見著小妙妹妹了麽?”


    他已經有兩年都沒見著小喵妹妹了,本來聽說雲家人進京了,他忙打聽著去了雲家在京裏的住處,倒是見著了師父雲中飛和雲濤,打聽小喵妹妹,卻被雲濤無情地拒絕了,雲濤拒絕的原話是這樣說的,“如今都大了,可不能再象小時那般不拘禮數,小妙正在家裏學女紅規矩呢,是不好見外男的。”


    任他怎麽說都沒用,他一個發狠,心想,等我娶了小喵妹妹家去,我天天想怎麽看就怎麽看,再不用看你這偏宜大舅子的臉色了,哼!


    於是便在家旁敲側擊,暗示明示地,想讓他娘去提親。高太太被他纏不過,便有了這一次的雲府之行,不過高太太心裏別有算盤就是高文卿不知道的了。


    高太太道:“這回去,雲夫人說妙姐兒病了,就沒見著,隻見著了妍姐兒。那妍姐兒現如今真是大了,生得眉眼倒好。”隻可惜了是個庶出。


    這天下的正室夫人們天然地就不大待見那些庶出的,當然,有些讀女則女戒讀傻了的例外。


    文卿心中著急,誰耐煩聽雲妍眉眼如何了,“小妙生病了,可知是什麽病?請的哪家大夫?”


    高太太沒好氣地回道:“都沒見著,誰知道是什麽病,雲夫人說是風寒,看雲夫人模樣,想必也不嚴重。”


    文卿左右看了看,見四下無人,便蹭了幾步上前,小聲道:“那,…娘可說了求親的事?”


    高太太心中好氣又好笑,見兒子臉都紅了,放柔了聲音道:“娘不是答應你,等先見了妙姐兒再說麽。”


    好些年不見了,得看看那孩子如今是個什麽情況。若真是特別好的,便說了給三兒子也不妨。就是可惜了前幾日別家夫人給提的那頭親了,那家裏可是跟皇後娘家沾親的。


    文卿心中失望,又隨便說了幾句便告退,回了自己書房,拿了本書,卻是書上的字在看他,他在想著心事。


    卻聽一把溫婉的聲音在旁道:“三少爺,這是剛泡好的參茶。可要喝一點兒?”


    文卿也沒抬頭,隻是在琢磨著,“參茶?好象不能治風寒。”


    那聲音有些著急,“風寒?三少爺得了風寒?”


    一隻白嫩的手就朝他額上試過來,文卿好歹也是練過的,偏頭一躲,站起身來,將放在桌邊的參茶一飲而盡,便似想到什麽,匆匆出門而去了。


    隻留下俏麗丫環在身後落下幽怨的目光。


    文卿一鼓作氣地來了雲府,找到了正在書房裏用功的雲濤,雲濤和文卿在老家時就已經已經考過了秀才,來了京城之後,文卿因為家中有門路,去了國子學繼續念書,準備接著在京裏參加科舉。而雲家不過六品小官,又是初來,還沒能讓雲濤也進國子學,隻好在家裏用功。


    雲濤正自無聊,比起學文,他更喜歡習武。見了文卿,便樂得丟下書,笑問,“你怎麽來了?”


    文卿著急地問,“小妙妹妹可是生了病?什麽病?嚴重不?請的哪家大夫,現下可怎麽樣了?你就帶我去看一眼吧?”


    雲濤翻了個白眼,把著急地在地上打轉的文卿按到桌邊椅上,“看你這著急慌張的樣兒,小妙又不是你妹子,…”


    見文卿又要反駁,雲濤笑道,“別急,我妹妹隻是因為路上被日頭曬著了,有點中暑,大夫都說沒事了,就是不好出來見客。”


    文卿聽了才放心,但想到不能見到小喵妹妹,便幽怨地看著雲濤,雲濤心裏又是得意,又是好笑,心想,這毛頭小子當我妹夫雖然有點勉強,但看在他一片誠心的份兒上,還是…幫他問問妹子的意思吧。


    想著久不活動拳腳,便拉著文卿到院子裏對打,文卿學武不象雲濤那麽用心,當初的動機其實是想多見見小喵妹妹來著,所以隻學了個半吊子,因此不過幾十回合,就被打得落花流水一敗塗地,雲濤見了嗬嗬笑,“文卿你這功夫不行啊,在家裏肯定沒有常練。”


    這樣倒也好,將來萬一成了妹夫,在家裏他都打不過妹子,想到小妙揮鞭發威的模樣,雲濤就樂不可支。


    文卿無奈地一攤手,“家裏丫頭婆子一大堆,管東管西的。”他早上還沒練一小會兒,就有人過來說該這樣了那樣了,煩死。


    瑞娘聽說文卿過來了,便派人過來傳話,留文卿在這裏用晚飯,文卿當然樂得留下,禮數周全地過去給瑞娘請安,瑞娘見文卿這一年不見,個頭高了許多,和自家兒子並肩而立,都是玉樹臨風的英俊少年。不由心中暗暗點頭。


    高夫人過來這趟,雖說沒提起什麽親事,但話裏話外都透著親熱,還邀請自家一個月後去高府作客,想必也不會嫌棄自家比他家門楣低的。嗯,得趕緊給小妙多補補,把皮膚養回來。


    於是雲妙第二天便收到了瑞娘派丫頭送過來的珍珠粉和人參片。說是讓內服外敷,可以令肌膚白皙水嫩。張奶娘馬上遵照著給雲妙泡了珍珠參茶,雲妙喝著不由得苦笑,自己可是賣回春丹的啊…


    到了晚間夜市,這回雲妙的生意突然一下子火了,剛準備擺攤就有好幾個婦人圍過來問。


    卻原來是前幾位用過藥的人都有了明顯變化,聽說的親朋好友,左鄰右舍便都來了。


    雲妙還是照常見那衣著平常的才給藥,有那看著象是富貴人家的便婉言拒絕。


    等了約摸一個多時辰,先前那四十多歲的大嬸笑眯眯地過來了,果然一下年輕了快十歲,拉著雲妙謝了又謝,還送了雲妙一包自家棗樹上結的棗子。雲妙跟她約了一個月以後再來。那大嬸春風滿麵地回去了。


    又等了片刻,卻見那夜的謝娘子也遲遲疑疑地走過來,身後還跟著一個婦人。


    燈光下那謝娘子果然已經跟原來的未老先衰大不一樣,原來年紀二十六,現在看著倒隻有二十四五,倒是個清麗佳人了。隻是和別的試藥人的喜氣洋洋不一樣,謝娘子眉間仍是籠著悲苦。


    她還沒說話,卻聽她身後的婦人開了口,嗓門有些尖利,說話也快,“她就是在你這兒買的藥?”


    雲妙打量了這人一眼,見這人二十五六歲,膚白豐滿,桃眼杏腮,雙眉微吊,眼神蕩著驕色。衣著鮮亮,嶄新的桃紅綢襖搭蔥綠長裙,頭上插了好幾支鎏金銀釵,耳邊斜帶著朵大紅的絹花。


    這哪兒冒出來的花蝴蝶?看了傷眼。


    雲妙眼角跳了下,理也不理她,隻是擺弄著自己攤上的東西。


    那婦人眉梢一吊,就要說什麽,卻是那謝娘子忙接過話道:“正是在這位妹子這裏買的。這位妹妹,你的藥果然有奇效。多謝啦。”


    雲妙微微一笑,“有用就好,記得一個月之後再來,還有其它的藥要用的。”


    那婦人從懷中拿出二十文錢扔在攤子上,尖聲道:“喂,賣藥的,把你這兒最好的藥給我拿一顆來。”


    雲妙把那二十文錢扔回去,淡淡道:“不賣。”


    那婦人登時朝地上啐了一口,指著謝娘子嚷嚷道,“憑什麽賣給這老醜婆都不賣給我!”


    說著眼珠一轉,斜睨著雲妙道:“你是嫌錢少是吧,再給你加十文!”


    雲妙把地上的藥用一塊布卷了,冷冷道:“藥施有緣人。這藥對你無用。”


    那婦人見她這要走的架勢,便叉著腰,氣勢洶洶地高聲吵鬧,“什麽有緣無緣,有用無用,我交錢你給藥就是。自來沒見過這般的,有錢不賺!可不是傻的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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