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沐說完,不動聲色地看著四公主的反應。()


    看著她的眼神變得恍惚,額頭上也已經是細汗涔涔,就是鼻尖上也閃著晶亮的汗水。李沐眼光微微一轉,便又看到那邊崔***望向四公主的那種緊張同情的神色。


    “怎麽樣?這是你能把握的唯一活路。”李沐淡淡問道,眼光中卻有著一絲試探之意。


    而今的大局,基本已在掌控之中,對付永德皇帝,這一步算是錦上添花。即便沒有這一步,一樣也是不可阻擋的摧枯拉朽之勢。可以說,四公主站不站出來,永德皇帝的勢力一樣會被消滅。


    由永德皇帝的親妹妹指證他弑父弑君,輿論所向,自然是更對昭正皇帝有利。但除了昭正皇帝得利之外,其實對四公主自己也是最後的機會。這四公主生死榮辱,可以說全在此時這一念之間。


    李沐靜靜審度著四公主的臉色,眼中略略泛起一絲寒意。()


    四公主此時的麵色,已經從開始的蒼白變得漲紅,櫻唇也有些發幹。生死榮辱懸於一線,此時要做的抉擇仿佛是一座山,壓得她幾乎喘不過氣來……


    “永德皇帝……他……”


    四公主嘴角有些抖,幾乎是從牙縫裏擠出這幾個含混不清的字。如果不是崔***事先知道李沐的問題,都幾乎聽不出她到底在說什麽……


    “永德皇帝……他弑父弑君!”四公主眼神空洞地盯著門外的陽光,抖著身子終於說出了一句囫圇話。


    李沐眼光又寒一層,卻依舊不動聲色。


    四公主頓了頓,收回眼光,從李沐與崔***臉上茫然掃過,又怔怔道:“我信他是害了父皇的……父皇……我見了最後一麵,我看到時,父皇的臉……他的眼睛……”


    說到這裏,四公主的身體猛然劇烈顫抖起來,就像風雨中的樹葉,不由自主地抖個不住。()


    皇兄確實讓她見了父皇一麵,可千求萬求皇兄讓她見的那一麵,卻令她一直都在做著噩夢。一閉眼,就是父皇青黑的臉色與凸瞪出來的雙眼中的憤恨之意……


    那樣的遺容……怎麽可能是哥哥說的病逝?


    崔***終於忍不住,想要說什麽,卻被李沐冰冷的眼神嚇了回去,低了頭再也不敢說話。


    “皇兄……還要以和親為名,將我賣到突厥……我……恨之入骨!”四公主一拳驟然砸在案上,發出沉悶一聲響動。這一擊之力,反彈回她的手上,卻是鑽心地疼痛。


    一行清淚,繼而就從四公主仰首長閉的雙眼中直流下來。()


    李沐此時麵對四公主的悲苦卻是無動於衷,他看向四公主的眼光已是冷若寒冰,嘴角浮出一絲不易覺察到的陰冷嘲諷笑意。


    “既恨之入骨,那就是說,四公主答應了?”李沐語氣異常平靜地問道。


    那邊的崔***先是被四公主那一拳的動靜,驚得麵色雪白,此時聽到李沐最後這一問,眼光更是忐忑驚疑地看著四公主。


    四公主卻霍然立起身來,睥睨著李沐,冷笑一聲,大喝道:“妄想!”


    李沐眼光驟然一閃。


    “李沐!你救我就是為這些齷齪心思?哈哈——我還以為你是什麽天下奇男子!不過也是一條狗!就算不是永德皇帝的狗,也不過是昭正皇帝的狗!”


    四公主狠聲詈罵道,她在此時情緒驟然爆發,竟有些似狂似癲。()


    “我皇兄為何要做皇帝?就是不肯做一條唯唯諾諾的狗!他就是殺了我父皇,到了陰曹地府,自有我父皇將他剜腹剜心!”


    “他是賣了我!我此生與他勢不兩立!如果有朝一日能再次站在他跟前,我毫不猶豫就一刀捅了他!”


    “你要我指證皇兄去便宜昭正皇帝?要我跟那喪家犬一樣在昭正皇帝跟前……搖尾乞憐?!皇家的公主,如果這麽活著,還不如陰曹地府裏去見我父皇!”


    “李沐——我恨你!我要殺了你!殺了你!”


    ……


    四公主越說越恨,她此時滿心都是無邊的恨意,卻其實神智已經混亂,不知道到底該恨誰……看著眼前靜坐的李沐,一腔怒火毫不遲疑就像李沐伸向燒了過去。


    伸出兩手,修整地極好的指甲,宛如尖尖的利爪。整個人就如同一頭揮著利爪咆哮的小母獸一般,閉著眼睛就向李沐瘋狂亂抓而去……


    就算她是一個隻會些花拳繡腿的女人,發起瘋來,那樣子那魄力竟也是教人心神一驚。尤其是她嗓子中聲竭力嘶的吼叫,那簡直是驚天動地了……


    “啊——”見四公主這個可怕的樣子,崔***也跟著驚叫起來,聲音竟一點也不比四公主低多少……


    “有完沒完!”


    李沐冷冷一聲,眼神中卻沒了先前的狠戾之意。反而是回到了先前的煩躁,一皺眉頭,出手如電,兩掌如疾風般拿捏著力道分別擊在兩個女人的後背某處。


    眨眼間,兩個尖叫的女人登時昏睡了過去。將這兩人並排放在屋內簡陋的榻上,李沐暗暗搖一搖頭,掃過四公主昏睡的臉龐時,眼中卻沒了剛才的狠戾神色。宛如春冰乍破,竟少見地多了一絲平和之意。看一眼兩人,不言聲一甩衣袍除了屋門……


    那躲在廚房,被屋裏剛才的“鬼哭狼嚎”驚得麵麵相覷的老獵戶夫婦,聽到這邊終於消停下來,才長長透出了一口氣。他們疑惑的相互看著,實在搞不懂這發生的一切。他們都是這裏本分的老獵戶,魚飛卿是將他們從黑熊掌下救出命的恩人。


    隻要是這魚道長的話,他們都是照做不誤。魚道長是個高人,她不喜歡打聽她的事,因此他們當然就不敢多問。而那魚道長,從也不虧欠他們,凡是替她做一點事,都有極好的酬勞。因此老兩口雖無兒無女的,倒也吃喝不愁。


    不過這次的事最新鮮。兩個女娃兒都長得那麽俊不說,就連這個小公子,也都長得俊的沒話說。隻是他們說的話,做的事可也真是古怪,看也看不懂,聽也聽不懂……


    他們老兩口除了到前麵甸子換鹽置辦些吃穿用度之類的,就連鎮子都不曾去過。至於公主是什麽,他們根本就不曾聽過。因此四公主與崔***她們兩個與李沐的對話,這老兩口愣是聽了個雲裏霧裏。


    “他們在說啥呢?”


    “好像在說狗……”


    “好像還有一頭公豬……”……等李沐出了院子,這老兩口坐在柴火堆前,有一搭沒一搭閑聊著。看看自家的黑狗,臉上祥和安寧的兩個老人,扯著家常嘮叨著:“改天問問……他們要是想要狗……等黑子生了崽,給他們一個吧……吵來吵去,也不是個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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