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眾人一時之間緩不過來,無傾緩聲將方才的話語重複了一遍:“就憑本座是媚無傾,夠麽?”


    從震驚中回過神來,黃衣學徒麵上的笑容有些僵硬,他臉色逐漸扳了起來:“閣主這是什麽理論?我知道你在禦音之術、符咒之術和術力上造詣很高,但煉器之術和這些完全沒有關係,你憑什麽說出這些話來?”


    風家規定,非煉器師一律不準插手煉器堂事務,即便是風連陌,他也不能隨便對煉器堂的事情指手畫腳。當然,風連陌也不屑於做這些,他要的,隻有煉器堂按照日程把該做的武器做出來,讓風家在神界的地位穩固而已。


    說明白一點,無傾沒有資格插手煉器堂的事情,沒有資格對青戈發表任何評論。或許隻有在此時此刻,黃衣學徒才有機會無視她身上一切的榮光,自己在她麵前顯得優越。


    懶懶地瞥了黃衣學徒一眼,無傾反問道:“你不過是個煉器學徒,你又憑什麽斷定本座一定是胡言亂語?”


    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黃衣學徒認為無傾不夠資格,相同的,無傾也不覺得這家夥有資格在她麵前指手畫腳。沒看見他家導師半個字都沒蹦出來,就等著她來發揮麽,這小學徒瞎摻和什麽?


    黃衣學徒的臉一下子漲的通紅,無傾說得沒錯,他僅僅是一個煉器學徒,連煉器師的資格證都沒有。即使相對於無傾來說他懂得多,但事實上,他不過是煉器師世界裏的一個毫不起眼的人。


    傾斜著身子靠著一旁的牆壁,無傾那無可挑剔的容顏上泛著招牌式的笑容,幾分朦朧,幾分戲謔。這樣讓人捉摸不透的神容在不同的場景下,在不同人的眼中,有著不同的含義。此時此刻,黃衣學徒隻覺得眼前這張丹青描畫的妖顏極其刺眼。


    本來是憑著自己父親在風家的地位囂張跋扈的人,眼下年歲尚小,來不及練就過人的城府,被自己的假想一刺激,竟然忘了眼前人是自己萬萬不能得罪的人,張口便來了一句:“你敢不敢跟我打個賭,這把戈絕對不是聖器!”


    從賭權賭命到足以震撼人界的豪賭,大大小小的賭局無傾經曆了不少,也親手締造了不少,黃衣學徒的提議對她根本算不了什麽,更不會放在心上:“賭什麽?”


    沒料到無傾答應得這麽爽快,黃衣學徒愣了一下,想了想,他道:“如果你輸了,你要當眾向我……向煉器堂道歉!”


    向煉器堂道歉,這比向黃衣學徒道歉要來得實際。不管怎麽說,無傾都是一閣之主,風家未來的主母,就算無傾願意,風家的長老和風連陌也不願意,這關係到了風家高層的臉麵。


    當眾向煉器堂道歉,這看起來不算什麽,畢竟煉器堂在風家有著非凡的地位。但是仔細一想,這無異於無傾向煉器堂低頭了,日後她出入煉器堂,總會有點尷尬。


    等到話說出口才想到了其中的利害關係,黃衣學徒不由得沾沾自喜。他的父親總是說他心無城府不成器,這根本就是因為他不知道自己做了什麽事!


    “本座答應你,”沒有任何猶豫,無傾張口便答應了黃衣學徒提出的條件。對於這些永遠不可能被實現的要求,她向來不吝嗇。


    搖了搖手中的墨扇,浮動的氣流飄起她額前的兩縷青絲,無傾提出自己的條件:“如果你輸了,那就退出煉器堂。”


    退出煉器堂,短短幾個字沉重如斯,從無傾嘴裏出來卻是輕而易舉。黃衣學徒麵色一青,一個激動,沒差點破罵出口。


    作為煉器世家的年輕一輩,除了風連陌這種怪胎,每一個人都以進入煉器堂為驕傲。這裏有著神界最好的煉器師,有著神界最全的煉器典籍,每一個被挑選如煉器堂的人,都是天之驕子,每一個從煉器堂走出來的人,都是人中龍鳳。


    而無傾,竟然要求他退出煉器堂,這不是故意針對他麽?


    實際上,黃衣學徒還真是想多了,自作多情。在這隻妖孽的潛意識裏,煉器堂很牛是事實,但這個事實將會變成曆史。風家遲早會完蛋,煉器堂的輝煌持續不了多久。說明白一點,就是煉器堂對於她來說意義不大,一點也不重要,說出這句話的同時她當然體驗不到黃衣學徒的心情。


    更何況,無傾忙著弄垮風家折騰死風連陌,然後滅了那個勞什子天父,哪有空針對黃衣學徒這麽一個小人物?跟這家夥磨嘰了那麽久,她連這丫的的名字都不知道,說不定明天一覺睡醒一杯酒下肚就不記得這麽一個家夥了。


    想到一把靈器是不可能變成聖器,無傾提出的賭約不可能實現,黃衣學徒才把心中的抗拒感壓製了下去。“趁著莫翰尊下還在,你說說你認為青戈是聖器的理由。”


    旁邊就坐著一個逆天符咒師,黃衣學徒一點兒不擔心無傾會利用她的權勢來進行黑箱操作。而且,坐在這裏的灰衣老者正是煉器堂的堂主,對煉器一板一眼,從來不受複雜的權力鬥爭影響的一個重磅人物。


    一點也不知道旁邊這隻路人甲經曆了怎樣激烈的思想鬥爭,無傾將扔給旁人的青戈拎了回來,向前走了一步:“本座說它是聖器,並非意味著它現在就是一把聖器,它還缺了一樣東西。”


    青戈不是一把中品靈器,隻不過時機未到,還沒變身是而已。


    自動地把無傾的話語轉換了一邊,黃衣學徒毫不客氣地嗤笑出聲,其他學徒也麵色古怪地看著無傾。煉器不是煲湯,加點火候加點豬骨就能從一鍋清湯變成老火靚湯,從它出爐完工的那一刻開始,它的性能就已經定了下來,再加工也沒有用。


    “它缺了什麽?”場上唯一一個聽了無傾的話而抱有希望的人,大概隻有青戈的煉製者靈惜了。每一個煉器師對自己的作品都有特殊的感情,他們都希望自己煉製出來的武器卓越非凡,所以即使旁人提的意見再荒謬,他們也會傻傻地去嚐試。


    “煉器師的命!”一字一句,短促鏗鏘,無傾眯起的丹鳳眼中,似有腥色的流光滑過。


    靈惜先是麵色一白,然後和眾人一樣蹙起了眉頭。青戈淪為一把失敗品,或者說它沒有成為品級在原定目標之上的聖器,是因為它的締造者還活著,這是什麽神邏輯?


    不給眾人表達疑惑的機會,無傾淡定地往下忽悠:“你們可知上古十大神劍?”


    軒轅夏禹、湛盧、赤霄、太阿、七星龍淵、幹將莫邪、魚腸、純鈞、承影還有定光劍,被稱之為上古十大神劍,即便沒有人見過它們,它們仍舊是每一個煉器師都知道的神話,甚至連符咒師都對此都耳熟能詳——符陣之中,十劍陣便是其一。


    灰衣老者莫翰眼皮一抬,稍稍提起了興趣,學徒們也豎起了耳朵,就連黃衣學徒也被吸引了。


    成功地將眾人的注意力吸引過來,無傾繼續徐徐而談:“上古十大神劍之中,幹將莫邪名列第六。”這是兩把除了名的夫妻劍,幹將是雄劍,莫邪是雌劍。盡管它們是兩把劍,但是沒有人能分開它們。


    這些事情在場的人都知道,無傾也就不花時間去介紹,話題一轉,她問道:“你們知道它們為什麽叫幹將莫邪麽?”


    幹將是丈夫,莫邪是妻子。他們所鑄造的劍,便是以他們的名諱為名。隻是,他們為什麽要這麽做呢?


    嗯?你說這很理所當然?牛人都是自戀的,發明了一個公式發現了一條定理,創造了什麽東西,都會以自己的名字命名?


    但歐冶子煉製了那麽多把名劍,怎麽不見他用自己的名字來為它們命名呢?


    什麽?你說歐冶子隻有一個,它煉製的劍卻又很多,一個名字取不過來?!


    咳,扯遠了。無傾曾說,青戈之所以沒有成為聖器,是因為它缺少了煉器師的性命,後來又提起了幹將莫邪名字的來由,能被選進煉器堂的都是人中翹楚,隻需要稍稍一想,就能明白無傾想表達的意思。


    煉製幹將莫邪的材料是采自五山六合的金鐵之精。金鐵之精根本無法熔化,鐵英不化,劍就無法鑄成。幹將莫邪夫婦投入熔爐中,鐵英遂熔。


    祭劍!一個全新的念頭在眾人的腦海中誕生。


    “你的意思是……”靈惜瞬間了悟,無傾說青戈少了祭劍這個環節,當然不是要硬逼著他跳入熔爐中給青戈來個大改造,隻是給他提供了一種思路而已。


    思緒豁然開朗之餘,黃衣學徒的心高高地懸了起來,心跳如雷。如果無傾說的是真的話,那麽意味著青戈真的是一把聖器,那麽賭約……


    莫翰的眸中也閃爍著深思的暗芒,幹將莫邪夫婦祭劍的事情誰都聽說過,但傳說畢竟隻是傳說,前人的經驗從來沒有告訴他們煉器師祭劍能夠創造出舉世兵器。


    不過,莫翰沒有給出任何回應,甚至連對祭劍疑問也不曾提出。沒有人實現過,那麽這僅僅是設想,除非無傾能給出活生生的證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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