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村長早已經上了年紀,再加上最近幾年身體一直不是很好,所以當我看到,門口放著的兩個紙馬的時候,頓時就嚇壞了,我以為這是給老村長辦喪事準備的東西。


    “小靈……你咋回來了?”老村長顫微微地上前,一把拉住了我的手:“上次你走的時候,我找羅瞎子問了一個大概……說你這一次出去,可能就是九死一生……


    現在你好好地回來了,是不是意味著以後就沒有危險了?”


    “村長爺爺,我以後都不會有危險了,這一次的劫難已經過去了。”看著老村長殷切的眼睛,我笑著開口。


    同時看了一眼老村長身後黑壓壓的人群,皺著眉頭道:“羅四爺呢?”


    上一次回村,臨走的時候,羅四爺直接將他的紮紙術傳給了我,現在,我和羅四爺之間,既是爺孫,又是師徒。


    有著這麽一份傳承關係在裏麵,師徒之情,甚至要超過了本就不熟悉的爺孫之情!


    “羅瞎子他……”聽到我的話,老村長的眼神一下子就黯淡了下去,隨後指了指身後的紙馬,輕聲道:“那就是他給自己準備的東西……”


    聽到了老村長的這句話,我隻覺得心像是被什麽東西狠狠地抓了一下,站在原地愣了幾秒鍾之後才將手從老村長的手裏抽了出來,然後一步步的朝著紙馬擺放的房子門口走去。


    這是村子裏的一間老屋,這家人在很多年前已經死絕了,這麽多年來一直都空置著無人居住,但是現在,房子裏擺放著一口紅漆棺材,棺材旁邊還擺放著一張遺像,上麵正是羅四爺的照片。


    “他是什麽時候走的?為什麽沒有人告訴我?”我看著遺像,這張照片也不知道是什麽時候拍的,應該是花了大價錢,因為照片上羅四爺看不出半點衰老的樣子,甚至連受傷的眼睛都看不出半點異常。


    “三天之前,你要是早點回來,或許還能在看到他一眼呢!”老村長悠悠地開口:“村子裏條件簡陋,沒有冰棺,而且羅瞎子也說了,不要通知你,你什麽時候回來,就安排給他下葬就可以了……”


    棺材現在已經被釘起來了,我想要看他最後一眼也不可能了。


    我蹲在棺材前麵,將一把紙錢放在了紙錢盆裏麵,看著火苗一點點的將紙錢吞噬,心裏有一股悲傷在湧動著,但是我卻哭不出來。


    “怎麽把他的棺材放在這裏啊?”我看著老村長輕聲問道。


    “他自己不願意在你的房子那裏停屍,說是不吉利……”老村長解釋了一句:“而且,他像是知道自己就要死了一樣,你上次回來之後不久,他就搬到了這間屋子裏。


    他走之前的晚上,還專門找了我一趟,交代了一些事情,還給你留了一點東西,交代我說是等你回來把他安葬好了之後,再將東西都交給你!”


    老村長和羅四爺是舊相識,他們和我姥姥之間甚至還有一些三角戀情的關係,現在,姥姥被困在黃河地下,羅四爺已經駕鶴西去,而老村長也早已經上了年紀,不知道什麽時候就會油盡燈枯。


    我默默地歎了一口氣,看著老村長道:“把棺材抬到我屋裏去吧……我給他披麻戴孝。”


    “姥爺,我給你披麻戴孝!”


    我轉過身,重重的跪在了棺材前麵,高聲開口,恭敬地磕了三個響頭之後,我才轉身看向身後的一群村民。


    “請大家幫忙抬棺……羅四爺是我姥爺,按照規矩,也應該停屍在我家裏……”


    我恭敬地對著他們磕了三個響頭。


    “小靈,你趕緊起來,這棺,我們來抬!”村子裏,八個壯漢走了出來,幾個老人上前將我拉了起來。


    “小靈,這真是你姥爺?”


    有些村民對我和羅四爺的關係並不是很清楚,所以聽到了我的話之後,都愣住了,趕緊問了一句。


    我點了點頭,也沒有解釋太多。


    “小靈,好樣的,不愧是我們村子裏出來的小夥子,是自家長輩,那就要停在自己家的門口,停在這荒屋子裏麵做什麽……”幾個婆婆對著我豎起了大拇指,輕聲的誇讚了兩句。


    我的心裏卻沒有半點高興感覺,隻是對著她們點了點頭,然後便轉身看向馮七:“七哥,你多幫忙!”


    馮七重重的點了點頭,指揮著眾人將棺材捆好哦,然後伴隨著一聲吆喝,幾個人同時用力,將棺材抬了起來。


    我則是換上了一身喪服,腰間係了一根麻繩,一路在棺材前麵小跑著。


    等到了家裏麵之後,我便直接跪在了門前,恭敬地等待著棺材進屋。


    一群人把我羅四爺的棺材抬到了我的屋子裏之後,馮七便從身上掏了一疊錢出來,剛剛動手的壯漢,每個人二百塊。


    拿了錢的漢子,臉上都帶著笑容。


    這也是我們的傳統,一般抬棺講究的是不到安葬的地方不落地,從那間屋子到我這裏,足足有一裏地的距離,他們抬著棺材一路小跑著,花費的力氣是平常人難以想象的。


    所以,對於幫忙的抬棺人,我們都會給錢作為答謝。


    借了錢之後,馮七也順理成章地接管了主事人的話,站在那裏有條不紊地布置了起來。


    “人已經走了三天了,我建議,明個就是請大夥吃個飯,晚上辭靈,後天一大早下葬,你覺得如何?


    我剛剛也看了一下,後天早上,適合安葬。”


    我點了點頭,對於馮七的安排沒有任何意見。


    羅四爺和我姥姥隻有我母親一個女兒,現在我母親遠在昆侖,所以我一個人既是孝子,又是賢孫。


    我恭敬地跪在棺材前麵,一張張地燒著紙錢。


    第二天的一切也都是馮七幫忙張羅的。


    等到第二天晚上辭靈之後,我便開始將已經燒完的紙錢灰用紙錢包了起來,整齊地擺放在棺材的邊緣。


    按照傳統,這件事應該是死者的女兒做的,但是現在依舊是我代勞,這些灰燼是死者在地下的所有花費。


    羅四爺離開的時候大概真的是沒有半點的遺憾,所以一晚上,什麽事情都沒有發生,我守在靈棚裏麵,羅四爺的陰魂也沒有出現。


    第二天早上,在馮七的主持下,八個壯漢抬著棺材上了山,將羅四爺葬在了他提前選好的地方。


    看著微微隆起的土包,我依舊覺得心情沉重。


    羅四爺走得太突然了,上一次分別的時候,我甚至沒有察覺到半點異常。


    但是一晚上守靈,我以陰靈眼洞察四方,卻看不到羅四爺的陰魂,這就證明他確實是沒有什麽想要和我說的。


    “連墓地都選好了,這麽個地方……真不知道有什麽好的!”馮七站在我身邊,感慨了一聲:“羅四爺在喪葬界很出名,但是誰能想到最終卻葬在了這種平淡無奇的地方!”


    我笑了笑,轉過身朝著遠處看去,墳墓正對著的地方,有一個低矮的房子,房門也恰好對著墳頭的方向。


    而那個低矮的房子,正是我院子裏麵的一座,也是姥姥平時居住的房間。


    “他大概是想要每天都能看到姥姥從屋子裏麵出來的樣子吧!”我輕笑一聲,緩緩開口。


    他們老一輩的愛情,從不及說出口,但是一舉一動都透著愛意,甚至到死了都在想著對方。


    “沒想到這老小子還挺有心的……”馮七站在一旁靜靜地看來。


    “哼,當年就喜歡搞這些有的沒的,到死了還是一樣!你說這些女人為什麽都這麽膚淺,就喜歡這樣的男人!”


    老村長拄著拐杖站在一旁輕哼一聲說道。


    我笑了笑,道:“走吧,我們下山!”


    老村長點了點頭,拄著拐杖一步步的下了山,我抬頭看了一眼初升的太陽,這個時候的陽光還不算熾烈,但是那光芒照射在身後的新墳上麵,我好像是看到了羅四爺笑吟吟地站在那裏,正對著我揮手。


    陽光下的羅四爺又恢複了年輕時候的樣子,剛毅的臉上帶著一股子鋒銳的氣勢,讓人隻看一眼就忘不了一樣。


    回到家裏,我看著曾經熟悉的房間,羅四爺在這裏居住過一段時間,整個屋子的格局他沒有動過,也從沒有隨便翻過什麽東西。


    但是房子裏卻多出了一些東西,在門後麵,站著兩個紙人,和之前不同的是,這一次的兩個紙人身上換上了古代的鎧甲,手裏的也畫上了兵器。


    房間裏,多了一個刷牙的杯子,還有一條毛巾,除此之外,再沒有其他的東西多出來了。


    “真的像是多了一個人一樣,像是憑空出現在我的記憶裏麵一樣……真好啊!”我微微閉上了眼睛。


    仿佛在看到了那樣的一幅畫麵:在我很小的時候,羅四爺就跟我們住在一起,姥姥教我哭靈人的一切手段,羅四爺又傳授給我紮紙術……


    我苦笑著搖了搖頭,心裏很清楚,這樣的畫麵根本就不可能出現,甚至是這樣的一段記憶也隻是幻想。


    “小靈,你現在好點了嗎?”


    門外,老村長的聲音響起,緊接著院子的大門就被推開了,老村長拄著拐杖,拿著一個鐵盒子走了進來。


    “這就是羅瞎子死前留下來的東西,這盒子裏麵到底有什麽我也不知道,現在原封不動的交給你!


    行了,你打開看看吧,小馮,你出來跟我去喝兩杯!


    這兩天薑靈的事情可多虧了你前前後後的忙活,鄉親們對你的指揮也都服氣得很,你要是願意留在我們村裏,我這個村長就讓你給了!”


    老村長拉著馮七,笑著開口。


    “我要是做村長,咱們村子的寡婦可都要倒黴了……嘿嘿!”馮七跟著老村長,壞笑著說道。


    “咱們村的寡婦可都等著你這麽一個壯漢上門呢!你要是不怕累壞了身子,今晚上,我就可以和張寡婦說說你的願望……”老村長壞笑著說道。


    “老村長,我就是開個玩笑……我這身子骨可經不起折騰。”


    馮七和老村長一人一句,聲音也漸漸遠去了。


    我看著手裏麵的鐵盒子,他大概有一本新華詞典那麽厚,大小和語文書差不多。


    整個鐵盒子不知道保存了多少年,上麵已經滿是鏽跡,隱約可以看到上麵寫著的是夜上海三個漆黑的大字。


    這應該是裝著香煙的鐵盒子。


    我揭開貼在盒子一麵的膠帶,略微猶豫了一下,便直接將鐵盒子打開了。


    盒子裏麵擺放著另一本古書,兩張銀行卡,一張照片,還有一封信。


    我將古書拿起,同樣是紮紙術的傳承,但是這上麵記載的顯然更加古老,甚至涉及到了一些我從沒有聽說過的東西。


    “這也太匪夷所思了,看來羅四爺留給我的應該是從這本書上麵選取的片段……”


    我將古書收了起來,然後看向了那張照片。


    照片上是一個女人,看起來大概二十多歲的樣子,一頭複古式的卷發,那張臉哪怕隻看一眼就會讓人永生難忘!


    “媽……”看著照片上的人,我臉上帶著笑意,緩緩說了一聲。


    我真的沒有想到,羅四爺的手裏竟然會有我媽媽的照片。


    我將照片貼身放好,然後將信封拿了起來。


    信封上麵,寫著薑靈兩個字,很明顯這封信就是留給我的。


    “薑靈,當你看到這封信的時候,我已經死了,我和那個老婆子不一樣,我要是說我死了,那就是真的死了,無牽無掛,徹底死去。


    向我羅金一生也算是波瀾壯闊,我看過很多人一生不曾看到的景象,和我相處的都是最頂尖的那些人。


    我遇到了最愛的人,也有了自己最愛的女兒……


    後來,我唯一的遺憾就是不能再看看你們,但是現在這些遺憾都沒有了,我甚至找到了紮紙術的傳承人。


    天生陰命,這樣的人簡直是最好的紮紙術傳承者……竟然是我的外孫!你不知道我得到這個消息有多開心。


    行了,這些東西說太多,不是我的性格,下麵我要說的,你一定要警惕:


    我陸陸續續聽說了一些事情,你現在應該已經知道了昆侖的存在、甚至還在馬嵬驛遇到了能夠布置複生秘術的人。


    你身上的招魂幡和禦鬼之術應該是來自地獄……說真的,我像你這麽大的時候,這些東西,我真的是做夢都沒有想過。


    但是你在二十歲的年紀,看到的世界竟然比我當初看到的還要寬廣!


    不過這也是你要警惕的東西……無論是那個男人還是地獄交給你做的事情,對於現在的你來說都是很困難的事情,在我看來幾乎是十死無生!


    你現在既然已經將一切都接了下來,那我也沒有什麽好說的了。我隻希望你可以平平安安的度過這一些考驗。


    那本古書,是紮紙術的最初版本,上麵的很多東西可能太過天方夜譚,但是……你沒有試過的東西,和不能貿然斷定那就是假的。


    好好看那本古書,你悟性比我高,未來,那本古書可能才是你能夠施展的東西!


    還有就是,哭靈人的手段並不止你姥姥交給你的那些,未來你若是有機會,可以尋找哭靈人的另一個分支……


    最後,留給你的兩張銀行卡裏,是我留下來的一些錢,密碼是你和你姥姥的生日,你是我唯一的繼承人,全部都給你了……”


    信到這裏就結束了,我將信紙重新疊好,然後放回了信封裏,也貼身裝好。


    長長的吐出一口氣之後,我拉開門走出了房間。


    我要在今天下午進入鬼林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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