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子,你還記得雲錦嗎?”


    房間裏,羅四爺拎著煙槍,吧嗒吧嗒的抽了一口,拿眼瞧著我,冷不丁的問道。


    “雲錦?”


    我頓時愣住了,總覺得這個名字很陌生,卻又很熟悉。


    “我不……”我剛要開口說不記得這個名字,就感覺到一陣涼意自我的腳底下升了起來。


    昏黃的燈光照射下,我總感覺在屋子的角落裏,像是有一雙眼睛正失望的盯著我一樣!


    我一個激靈從凳子上站了起來,朝屋子的角落裏看了過去,隻不過那裏空蕩蕩的,什麽都沒有。


    坐回到凳子上,我不由得搖了搖頭。


    姥姥是遠近聞名的哭靈人,她居住過的房間裏,怎麽可能出現那些亂七八糟的髒東西呢?


    “我不記得這個名字了……”我深深地吸了一口氣,將剛剛沒說完的話補充完整。


    唉……


    話音落下,我仿佛聽到了耳邊響起了一聲歎息!


    “四爺,你有沒有聽到什麽聲音?”我警惕的看了一眼門外,月光淒冷,照在地上,像是在院子裏鋪上了一層寒霜一般。


    偌大的院子裏除了大門後麵站著的兩個紙人之外,那裏還有其他的什麽東西?


    “我聽到了。”


    然而讓我沒想到的是,羅四爺竟然點了點頭,輕聲道:“你負了人家,現在連人家的名字都不記得了,還不許人家歎口氣?”


    “你說什麽?!”


    我蹭的一下子又站了起來,盯著羅四爺道:“你什麽意思,你是說,剛剛真有……什麽在歎氣?”


    幾乎在一瞬間,我便開啟了陰靈眼,看向四周。


    陰風吹來,院門咣當一聲關閉了。


    恍惚間,我看到一個背影從大門那裏跑了出去,不知道為什麽,一股失落感湧上心頭,我像是和某個最重要的人錯過了一樣!


    我一口氣追出了大門,放眼望去,看到的唯有一片黑夜。


    “四爺,這究竟是怎麽回事?雲錦是誰?”我有些失魂落魄的回到了房間裏,一屁股坐在了凳子上,抬頭看向羅四爺。


    他既然能看聽到那聲歎息,還說出了這個名字,那他就一定知道什麽!


    “根據她的說法,雲錦應該是你的未婚妻……”羅四爺盯著我幽幽的開口:“你小子可以啊,找女人找到鬼身上去了?”


    我頓時愣在了那裏,這真是天大的冤枉啊,我就隻有林諾一個未婚妻,又哪來的一個叫什麽雲錦的未婚妻?


    可是,聽到羅四爺的話,我心裏頭又像是浮現了幾個畫麵。


    那些畫麵太模糊了,我隻能看到幾個模糊的影子,他們說話的聲音在我的耳朵裏一下子被放在了好幾倍,變得嘈雜無比,根本就聽不清楚。


    一瞬間,我整顆心都提了起來,我知道,這些畫麵可能就和雲錦有關。


    我伸出手,想要觸碰到那些畫麵,隻不過一下子就將它們從我的腦海中打碎了。


    “雲錦……雲錦……這個人是誰呢?我怎麽就想不起來了?”我抱著腦袋,隻覺得頭都要炸開了。


    那種被剝離了記憶的感覺不斷地湧動著,讓我恨不得仰天大吼。


    小子,凝神靜氣!”羅四爺忽然對我暴吼了一聲。


    我渾身一個激靈,眼神也由渙散變得清明起來。


    等回想起剛剛發生的一切,我隻覺得一陣後怕。


    若不是羅四爺喊得那一嗓子,我可能會瘋掉。


    “好了,趕路也挺辛苦的,今晚上早點休息吧,明個一早,你跟我上山!”羅四爺起身,丟下這一句話之後,便提著煙槍走出了屋子。


    我正要點頭,卻猛地回過味來,看向羅四爺:“四爺,你剛剛說明早上要去做什麽?”


    “上山,還能幹什麽?”羅四爺瞪了我一眼沒好氣的道。


    他丟下這句話之後便自顧自的走出了房間,一副氣定神閑的樣子,唯獨將我留在了房間裏。


    “上山……”我喃喃自語,腦海裏卻浮現出那個老頭告誡我的話……他讓我不要上山,說是山上有一個東西在等著我。


    還告訴我說,讓我上山的人都是壞人。


    可現在第一個讓我上山的人竟然是羅四爺,按照血緣關係,他可是我的姥爺啊!


    難道他還會害我不成?


    我躺在床上,腦海裏各種念頭還有身影不斷地閃來閃去,稀裏糊塗的就睡著了。


    “不要上山……”


    “你千萬不要上山!”


    睡夢中,那種鬼壓床的感覺再一次出現了,我整個人渾身肌肉緊繃,就那麽躺在床上,我神誌清醒,卻無法控製自己的身體。


    我能夠聽到有人在我的耳邊說話,讓我不要上山。


    最關鍵的是,這個聲音我很熟悉,這是一個女子的聲音,我每次被鬼壓床的時候,都是這個女人出現。


    當初從天鵝湖撈小童的屍體的時候,在水底下,也是這個女人突然出手,保住了我的性命。


    隻不過,我已經有段時間沒有聽到她的聲音了,甚至一度懷疑她是不是我幻想出來的一個人物。


    可是,我沒想到,在我回村的第一晚,她就再一次出現在了我的睡夢中。


    和那個老頭子一樣,她也是讓我不要上山!


    這一晚,我睡的真是特別的差,第二天清早起來的時候,依舊覺得暈暈乎乎的。


    院子裏,羅四爺竟然早就起來了,正蹲在門口喝粥。


    我洗漱之後,在廚房裏盛了一碗粥,蹲在羅四爺身邊,喝了起來。


    累了這麽久,我還是第一次喝到這麽溫暖的粥。


    被煮的透爛的米粒在粘稠的液體中炸開了花,筷子隨便一攪拌,一股子米香味便傳了出來。


    “四爺,您煮粥的本事真是絕了!”我隻覺得渾身暖洋洋的,對著羅四爺豎起了大拇指。


    “吃完了,跟我上山!”羅四爺起身把碗隨手放在了門邊的台子上。


    “上山……四爺,真要上山啊,我們兩個上山幹嘛啊!”


    我猶豫的看著羅四爺,睡了一晚上,我以為羅四爺早就忘了這茬了,可沒想到我才剛吃完,第一件事竟然就是跟著他上山。


    雖然我不相信羅四爺會害我,但是回想起我昨天碰到的那個老鬼還有睡夢中聽到的那個聲音,都在讓我不要跟著上山。


    “你問那麽多幹什麽,我還能害你嗎?”羅四爺等了我一眼,轉身朝側屋走去,幾分鍾後竟然帶著一小摞紙錢走了出來。


    看著樣子擺明了要去祭拜什麽人啊,可是現在正是不年不節的,這時候上山,又是要幹什麽呢?


    “四爺,我不能跟你走!”眼看著羅四爺收拾停當準備出發的時候,我突然開口:“您連做什麽都不願意告訴我,所以我絕對不能跟你走!”


    “你覺得老子會害你?”羅四爺眉頭一挑,臉色就冷了下來:“你信不信老子現在就抽你?!


    老子現在就一句話,現在立刻跟老子上山!”


    羅四爺的聲音像是被鬼開過嗓子一樣,聽起來就像是一口破風箱在吹火一樣,呼啦啦的聲音令人感覺到壓抑無比!


    我本來就是倔脾氣,再加上心裏帶著疑惑,所以聽他這麽說,幹脆一屁股坐在了門檻上,冷冷的道:“您有本事就抽我,您是長輩,我不還手,但是薑靈今個話就撂這了,你不說清楚,我絕對不會上山的!


    您有本事抽死我,順便把我的屍體拖上山得了!”


    “你特麽的!”羅四爺似乎被我的態度驚住了,他一隻手指著我,站在那裏,渾身竟然都在抖:“好,我告訴你為什麽!


    你那麽未婚妻想要見你一麵,她等到了今天,這麽長時間積累的怨氣,估計能把你給活吞了!


    還有,你不是問我為什麽要紮那麽多的紙人嗎?


    我也告訴你,那是因為你那位未婚妻說了,要是不能和你成親,整個村子一個都別想活!”


    羅四爺紅著眼睛,盯著我道:“小子,你還想知道什麽?說出來,老子一並告訴你!”


    他扯著脖子對著我吼,灰白的眼睛裏竟然泛著血色,看起來詭異無比。


    “四爺……您老別生氣啊!”


    我趕緊陪著笑臉開口,他說的這些還真的嚇住我了。


    難道說,山裏麵的那個存在真的有這麽可怕嗎?竟然讓我眼裏本事通天的羅四爺心生忌憚。


    “哼!”羅四爺冷哼一聲,瞪了我一眼,但是很快,他便皺眉看向我,悠悠的道:“你小子為什麽突然不願意上山了,這中間發生了什麽事?”


    我嘿嘿笑著,把昨天晚上回來的路上遇到的那麽情況給說了一遍,同時還把夢裏的事情說了個大概。


    我臉上帶著討好的笑容,從一旁拉來一個凳子,請羅四爺坐下,然後才道:“四爺,您說我昨晚上碰到的那個,告訴我這些是個什麽意思?


    和你有仇,所以故意來挑撥離間,還是單純地邪祟作惡?


    還有我昨晚上夢到的那個,到底是不是為了幫我。”


    “你這句話什麽意思,他們要是為了幫你,那我豈不是真的在害你?”羅四爺聽了我的話,眼睛頓時一瞪:“小子,我好歹算是你的姥爺,這件事上麵,絕對不會坑你!


    你和鬼訂了婚約,她手裏還有你親手寫的婚書。


    你和林家的那個丫頭也有婚約,可和大活人的婚約,想斷掉,隻要退婚就可以了。


    但是你和鬼的婚約,想斷掉,該用什麽方法你知道嗎?”


    我下意識的搖了搖頭,我怎麽可能知道和鬼的婚約該怎麽斷掉。


    而且聽到他提到林諾,我又沒出息的難過起來。


    “你想和鬼斷了婚約,很簡單,你死了這婚約就斷了!”羅四爺輕聲說道。


    可就這一句話,把我嚇得一身冷汗。


    好端端的,誰沒事會想著死啊!


    雖然我現在僅剩下不到一年的壽命了,但是我依舊在想辦法續命。


    “四爺,您得救我!”我看著羅四爺沉聲道:“您隻要救了我,我就認下您這姥爺!”


    到了這個時候我哪裏還顧得了那麽多,不就是一聲姥爺嗎,我叫還不行嗎!


    “我呸!”羅四爺對著我輕啐了一口:“老子要是在意你那一聲姥爺,你以為我沒有手段逼你嗎?


    行了,趕緊收拾一下,跟老子上山,見見你那位媳婦!


    另外,你也好好想想,到底什麽時候,因為什麽事和人家定了親!


    我可是看到了你親筆寫的婚書,上麵還有你的簽字畫押呢!”


    羅四爺拎著紙錢輕聲開口,隨後便站在門口,等著我。


    我換了一身衣服,跟著他朝山裏走去。


    遠遠看去,山腰上籠罩著一層濃霧,看起來像是仙境一樣。


    一陣風吹來,那些雲霧頓時飄散,形成了各種各樣一團團的事物。


    隱約間,我看到那些雲竟然形成了一張女人的臉,那雙眼睛似乎正在看著我。


    “那是!”


    我看著雲霧形成的臉,頓時渾身一顫。


    因為這張臉,我像是在什麽地方見過一樣!


    “四爺,你看山上!”我指著半山腰上的那張臉,顫聲道:“這張臉是不是那個叫什麽雲錦的?”


    羅四爺抬頭朝著半山腰看去,頓時皺著眉頭道:“你小子是不是傻了,疑神疑鬼,哪來的什麽人臉!不要耽誤時間了,趕緊上山!”


    他對著我的後腦勺就來了一巴掌,大踏步的在前麵帶路。


    我摸了摸後腦勺,再朝那裏看了一眼,頓時愣住了,因為那些雲霧有又成了先前的樣子,那張人臉好像從沒有出現過一樣。


    “難道真的是幻覺?”我皺著眉頭,看了一眼已經走遠的四爺,趕緊喊了一聲,便抬腿追了上去。


    羅四爺雖然上了年紀,但是腳力卻絲毫不輸於我。


    我因為受了傷,所以跟在後麵,喘著氣,好不容易才能跟上他的步子。


    進了山之後,一股子壓抑的感覺便縈繞了過來,我和羅四爺都不在說話,隻是蒙著頭前進。


    約莫又向山上麵走了幾十分鍾之後,林子有一下子變得茂密起來,四周更是變得昏暗了許多。


    再加上今天的天氣不是很好,陰著天,林子裏光線就更暗了。


    我和羅四爺走在厚厚的枯葉上麵,隻覺得暗處像是有無數雙眼睛在盯著我一樣。


    “四爺,這裏……有些詭異!”我拉了羅四爺一把,輕聲開口。


    “詭異?”羅四爺輕哼一聲:“這是鬼林子,能不詭異嗎?”


    “鬼林子?”


    我聽到這幾個字,頓時渾身一顫,因為這個名字我聽過,並且這片林子我也來過!


    最關鍵的是,聽到這幾個字的刹那,我想起了雲錦的身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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