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瑞羽擠在聽書的最前排,饒有興致地聽上頭的人講江南調的寒衣篇。


    那是前朝的一個探花郎,高中之後卻不願接受皇帝賜予的美滿姻緣,直言要回去娶自己青梅竹馬的姑娘,被賜婚的縣主聽了不服氣,便一路跟著探花郎回到了他的故鄉,誰知過去多日,也沒見他與什麽姑娘往來,縣主便以為是他故意擺出一套說詞來拒絕自己,愈發生氣了,遂以此質問探花郎,誰知這探花郎從家中取出一塊腰帶道:「這便是我那青梅竹馬的娘子。」原來這探花郎的姑娘早年身患重病,已經過世了,去世前隻是一直想著他能考取功名,光宗耀祖,還不顧病重為他做了一條金腰帶,希望他終有一日能高中。縣主大為感動,也不想再難為他,便打算獨自回京,誰曾想還未啟程,便聽到了探花郎去世的消息。


    他倒在了那姑娘的墳前,縣主遂將他們安葬在了一塊兒,此後,那墳頭上的花草竟奇蹟般地飛速長高,兩位路過的武士聞此異象,特來瞧見,不料在這墳頭竟發現了一條金腰帶,兩人帶走了金腰帶,未出十年,官至大將軍。隻是在剛封上大將軍的那一年,兩人便在戰場上去世了,那片戰場,也正是他們的故鄉。


    第33章 風滿樓六


    平江的茶館裏頭也有說這個的,程瑞羽聽了不下幾十回了,這一次之所以會甚覺新鮮,隻因這說書的是個模樣周正、清秀俊朗的少年郎,至多與他一般大的年紀,卻顯得一派老成。


    意識到竹之詞在打量他,他也向竹之詞望了幾眼,竹之詞覺著有意思,換個了姿勢繼續盯著他,看他說書。這人書說的倒是平平無奇,與那些文鄒鄒的老先生無甚不同,唯一的區別大概就是他那口不地道的江州話,一聽便知帶著些京城口音,竹之詞將自己的摺扇擺在桌上打起了盹。


    察覺到有人伸手到自己身邊,竹之詞緊閉的雙眼立馬睜了開來,正是剛才那位說書先生,看他端著一碟梅花糕坐到了自個兒身邊,竹之詞不動聲色地將摺扇攏到了寬大的衣袖裏。


    說書先生笑著對他道:「這位公子是頭一次來這兒聽書吧?」


    「是。」竹之詞皮笑肉不笑,他打小別的沒學會,就學會了一手看好他那把破扇子的本事,笑話,這可是他的救命稻草,「先生莫不是也頭一次來這兒說書?」


    「我來這兒倒是有些時間了。」他將梅花糕向竹之詞那兒推了推,道,「這位公子對方才在下說的故事似乎不太滿意?」


    竹之詞也不跟他客氣,拿起一塊梅花糕就往嘴裏扔,又待喝了口茶後才道:「倒不是不滿意,就是聽得多了,無甚新意。」


    「探花郎的故事大家聽得多了,自然不覺出彩,那不知,這位公子是否聽過南府的故事?」


    竹之詞那雙烏黑的眼珠轉了轉,問道:「東邊那座宅子?」


    那人默認了,竹之詞又道:「那倒是新奇的很,可是先生若隻將其說與我這個遊手好閑之人,豈不是虧了?」


    說書先生笑笑:「虧不虧的事日後再定奪也不遲,先生可想好了要聽我說一段?」


    「那便請吧。」


    竹之詞現在想想,言宓可不是不虧嘛,隨口編了個故事,一派笑麵虎的模樣就帶他進了南府,不過他也明白,他沒什麽好指責言宓的,他當時確實也一心想著擺脫家族自力更生,兩人是一個願打,一個願挨罷了。


    兩人挑了個角落的位子落座,竹之詞瞧著言宓,言宓瞧著最前頭顯眼的那個位子,那是竹之詞第一回 坐的,現在有人坐著了。


    「言兄可是還想著上去講一回嗎?」竹之詞調侃道。


    言宓看著上頭還沒揭開的屏扇,答道:「隻是再找不到如你這般的人了。」


    「那我可就當言兄這是誇我了啊。」


    「你自是出眾的,不然我又何必要找你入南府?」


    得,誇人的同時還不忘誇自己,竹之詞嘴角有些抽抽。


    「軼兒今日寫了封信給雲夫人,落的是你的名。」言宓隻提了一句,竹之詞的眉頭便擰了起來,他可萬萬沒有想到,這會給他惹出禍端,想起今日集市上陶軼對自己言聽計從的態度,許是因此所為。


    言宓繼續道:「不過教雲夫人看出來了,此事尚且不會波及到你。」


    「這我倒是不擔心,不知言兄可否告知,這小公子是借著我的名頭幹了何事?」


    「軼兒瞧出了雲夫人的不對勁,想以你之手勸雲夫人就此收手安心養病。」


    「小公子這招倒是偏了些,他怎就能斷定雲夫人肯聽我輩粗鄙之語?」


    「確實是軼兒太過擔心雲夫人,劍走偏鋒了,所以,雲夫人決定告知真相。」


    竹之詞虛晃著扇子,眉眼沾了幾絲笑意道:「所以,言兄也打算告知我以真相?」


    「竹兄可願意再聽我說一段?」


    「自是願意。」


    第34章 風滿樓七


    竹之詞想過很多次,言宓會在怎樣的情況下將自己和盤托出,他甚至想像過自己得知真相時的場景,隻是無論如何,都不該是現在這樣的平靜。


    許是期待過久,導致真相擺在他麵前的時候,他竟已心如止水了。


    竹之詞打算一個人去江邊吹吹風理理思緒,這樣的日子,竟也還有人在上頭行船,他喊了個船家,漫無目的地在江上漂著。


    船上有個簡陋的火爐,竹之詞靠著它取暖,奈何江上風大,他就算是攏緊了大氅也還是被凍得瑟瑟發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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