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考的論、詔誥表其實不重要,格式對了,就無大礙。


    判五條,有點類似於現代的司法考試,以縣官的身份,對具體案例做判決,這其中,首要是弄明白判案的目地。


    如果僅僅為了公平公正,做一個鐵麵無私的黑判官,百分百會落榜。


    朝廷求的是穩,而一件冤案,涉及方方麵麵,所謂挖出蘿卜帶出泥,對大局的穩定不利。


    譬如楊乃武與小白菜案,慈禧借機把江南的湘軍勢力清洗了一遍,多少人為之殺頭罷官?


    但是單純的講大局,苦一苦老百姓也不可取,斷案的目地是平息民怨,維持穩定,給出一個各方都能接受的結果,不然弄出民變,縣令首先要被殺頭,所以平衡才是斷案的精髓,以中庸之道處理方方麵麵。


    幸好現代司法的核心也是平衡和諧,對於王宵,並不存在思想上的衝擊。


    另在鄉試中,對策論的要求依然有限度,主要還是看四書五經,四書題才是擇取的標準,策論隻影響到名次排序。


    策論五題,每一題都有兩三百字,提出問題,要求考生以三到六百字作答,字數不足或者超過,都作廢卷處理。


    策論同樣存在套路。


    所謂判必通律,策必稽古,寫策論必須從四書五經中擇取聖人之言,指出聖人如何解決問題,還要舉出典故,證明不是自己胡編亂造。


    通常考生缺少實幹經驗,寫出來的策論多如空中樓閣,虛浮不實,考官也不會對策論多做要求,隻在會試時才真正看中策論,殿試隻考一條策論。


    王宵控製著策論水平,給自己定的標準是言而有物,下筆不空泛,兼顧文彩,以免闡述過深,引來不必要的關注。


    畢竟文才領先,尚可說天賦異稟,但是沒經曆過的事,也寫的妙筆生花,就有問題了,這是個道法顯於世的世界,雖然在至聖先師的鎮壓下,幾乎不可能有以術法作弊的機會,卻並非全無破綻可尋。


    比如黃梁一夢……


    讓你在夢裏經曆一世,一覺醒來,什麽經驗沒有?


    又如以術法臨時開啟靈慧……


    凡有這方麵的嫌疑,都要盡量避免。


    已經是第三天,考試的最後一天了,看著考生們頭頂盤旋著的濃鬱文氣,衛若蘭不由讚道:“今次考生質量之優,實為生平僅見!”


    “恭喜衛大人了!”


    任千古拱了拱手,作為南直隸學政,考生考的好,也算作衛若蘭的政績。


    可隨即,任千古話音一轉:“此次考生中,文氣以王宵最高,竟達到了兩尺七,怕是貢士亦未必高於他呐!”


    衛若蘭神色一僵!


    是的,他看好的張文墨,文氣尚不足兩尺,而王宵已經兩尺七,再看王宵的文章,也是挑不出刺來。


    上回院試,他還能雞蛋裏麵挑骨頭,硬是給王宵戴了頂揣摩上意,居心不軌的帽子,而這次,王宵的文章中規中矩,合乎規矩二字,又不乏深度和文彩。


    詔誥表和判五條同樣無懈可擊,五道策論,隱有新意,處於朝廷的框架內,讓他一點都抓不到王宵的痛腳。


    院試他能做主,鄉試他做不了主,如果一意孤行貶黜王宵,怕是王宵沒被貶掉,他自己先幹進去了。


    ‘哎~~’


    衛若蘭暗暗歎了口氣。


    說到底,至聖先師監察考場,雖未必能防些小動作,但大體保持了公正。


    “時辰已至,收卷!”


    任千古看了眼沙漏,已至酉時,天色漸沉,遂喝了聲。


    “咚!”


    “咚!”


    “咚!”


    大鼓重重敲響,蓄勢以待的吏員一湧而出,分收考生的試卷,又待得鍾磬鳴響,考生們才陸續離場。


    幾乎每個人的臉上,都寫滿了疲憊,甚至有些人腳步踉踉蹌蹌,連考三日,讓人心力交粹,這刻隻望飽餐一頓,再一覺睡到明日晌午。


    但還是有不少人,呼朋喚友,去領略秦淮風色。


    王宵混在人群中,出得貢院,但見門外混亂嘈雜,他也不急著走,張望著香菱有沒有來接自己


    “靜之!”


    孟憲和朱律陸續趕了過來。


    “考的如何?”


    王宵見二人的麵色都不大好,不由問道。


    “哎~~”


    孟憲歎了口氣道:“不好說,聽天由命罷。”


    “是啊!”


    朱律附和道:“橫豎明日放榜,走,我們先回去好好吃一頓,然後睡覺,這三日光啃幹餅,嘴裏都淡出鳥來了!”


    正說著,朱律訝道:“香菱姑娘呢,怎麽沒來接你?”


    “或許還在榮國府,明日應該會來,走罷!”


    王宵淡然一笑。


    三人回到醉仙居,叫了一桌酒菜,狠狠吃了一通之後,就各自回房洗漱睡覺。


    次日!


    香菱早早起床,洗漱過後,用了早膳,坐在梳妝台前打扮自己,心神不寧,隱有焦躁。


    湘雲不由笑道:“急什麽,既然答應了王公子照料你,就得把你完完整整的交到他手上,一會兒我和你一起去看榜。”


    “嗯~~”


    香菱點了點頭。


    “姑娘,老太太傳香菱姑娘!”


    這時,翠縷在外喚道。


    “哦?”


    湘雲一怔,便道:“正好向老太太辭行。”


    “姐姐說的是!”


    香菱微微一笑,收拾了東西,與湘雲去往榮敬堂。


    寶玉、黛玉、寶釵和妙玉諸女已經在了,香菱向上施禮:“老太太早。”


    “哎喲!”


    賈母怪叫一聲:“連東西都收拾好了?不忙,你坐下,陪老婆子說說話。”


    “可是……”


    香菱現出了難色。


    湘雲也道:“老太太,香菱是來向您辭行的,今兒放榜,她得隨王公子回吳江啦!”


    “哼!”


    賈母哼道:“那麽著急趕上門做什麽,讓他過來接,正好我也看看,這王公子到底長的什麽模樣。”


    “這……”


    香菱遲疑著,她心裏一萬個不願意,可是好歹在榮國府住了幾日,不好意思堅決離去。


    寶釵笑著走了過來,挽住香菱道:“橫豎不差一時半會兒,妹妹安心坐下便是!”


    “嗯!”


    香菱實是盛情難卻,勉為其難的點了點頭。


    貢院!


    大門前已經堵的水泄不通,除了六千多學子,還有附近青樓的姑娘,忙活一夜,索性不睡了,過來看放榜。


    另有不少販夫走卒,借機做生意,這也是每三年一次的盛事。


    “四哥,可有信心?”


    張文靈瞥了眼不遠處的王宵,頗為緊張的問道。


    雖然張文墨信心十足,可是六千多考生,黑壓壓一大片,難免心裏忐忑,也不敢再誇海口,淡淡道:“一會兒就放榜了,等等便是!”


    “出來了,出來啦!”


    突然有人尖叫。


    貢院大門,咯吱吱打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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