數學院大一的課程不算多也不算少。


    課程表裏排著數學分析、高等代數、基礎數論、線性代數、幾何學、普通統計……等等。


    這些基礎科目, 都在英才班的培養方案裏。


    相對於高二和高三一天到晚八節課都被安排滿、早晚還要各加幾節自習的生活, 大學生涯無疑是一種解放。


    但是……要是想在學校的課程之外, 再多做出些什麽成績,多學習一些東西,那忙起來就是毫無上限的了。


    印證了這一點的代表人物, 就是葉千盈無疑。


    b大開學的第一周,葉千盈把自己投入b大的各個課堂,從她的精神狀態上來看,簡直像是已經陷入了天堂。


    最開始的前三天, 大概是接觸到新事物的興奮所致,葉千盈的日常狀態就是:隻要下課鈴一響, 她立刻提起書包就跑。


    有一次沈瀚音有事想要找她,結果隻是低頭合了個筆蓋的功夫, 教室裏已經沒有葉千盈的人影兒了!


    沈瀚音:“……”


    他匪夷所思地看著教室門口, 實在不敢相信葉千盈能跑得這麽快——她是在他不知道的什麽時候練過瞬移了嗎?抓著身邊的戴修搖了搖,沈瀚音問他:“你知道葉千盈去哪兒了嗎?”


    戴修毫無異議地指著門口:“跑了。”


    沈瀚音:“對, 我發現了。我是問,你知道她去幹什麽嗎?”


    戴修:“哥, 要是連你都不知道,我怎麽能知道啊,要不然你問問她室友?”


    好主意。


    正好中午吃飯的時候,沈瀚音在食堂碰到了談詩凝和諸夢。他順手給兩個女生一人買了杯豆漿,自己則在她們麵前坐了下來。


    “我有事找葉千盈,她最近怎麽總沒影兒啊。”沈瀚音仔細回憶了一下, 自己上次和葉千盈聊天時提及的內容:“她是不是去軟件微電子學院那邊蹭課了?”


    “什麽?”談詩凝一聽大驚失色:“她竟然連軟電的課都不放過?”


    沈瀚音同樣大吃一驚:“什麽,開學還不到一周呢,除了軟電她居然還蹭了別的院課?”


    兩人抬起頭來,四目相對,眼裏全都寫滿了對葉千盈不做人行為的撼然和譴責。


    沈瀚音朝著談詩凝的方向身體稍傾:“你悄悄告訴我,她還蹭了哪裏的課?”


    “物理院、信科院還有生命科學學院,她就……不,我就知道這麽多。”


    “信息工程學院的課,她有時候也會去聽。”諸夢慢條斯理地用叉子紮上一塊章魚腸,自己頭不抬眼不睜地強勢插.進這場談話中:“如果你問她現在在哪兒,我猜是物理院。葉千盈托我下午給她帶兩個包子,因為她趕著聽一節大三的半導體物理課。”


    沈瀚音:“臥槽。”


    聽著葉千盈的室友,把葉千盈最近那飄忽的行動軌跡解釋得明明白白,沈瀚音隻覺得自己心裏升起了一陣恍惚之意。


    進入b大,對於大多數學子來說,都隻是航線的起點,圓夢的開始。


    但對葉千盈來說,她開啟的好像不是一段航程,而是一個變態發育的過程啊!


    沈瀚音:我以為大家都是腳蹬車,最多咱們幾個改裝成了摩托。你怎麽偷偷地自我加工成了五菱宏光,卻沒和我們大家說?


    ……話說,她究竟是什麽時候開始涉及材料物理的,沈瀚音怎麽不知道。


    如果沈瀚音拿這個問題去問葉千盈,葉千盈會給她一個不假思索的答案。


    ——不太久,就是我用椰子把你砸死,開啟新副本的第二天晚上。


    ……


    下午的數學課是高代。


    這門數學專業課,一向被譽為“b大數學係必過鬼門關”,具有“死亡之門”、“真·奧義之華·線の代數”、“老師求求你多給我一分,多一分我就60了”等眾多美稱。


    周一那堂高代課上,授課老師已經和大家見了一麵。他的笑容相當和藹可親,和同學們聊天時的態度也十分之平易近人。


    但根據數學係內部的學長告誡,學弟學妹千萬不能被關老師的笑容所迷惑。要知道,這位關老師,正是數學係著名的四大殺手之一,外號追命。


    據說,在他的課上,隻有一條活路可走。


    而數學院剩下的三大殺手,則分別號稱無情、鐵手、冷血。


    ……別的不說,至少溫瑞安老爺子應該過來要個版權。


    早在中午課間,諸夢就已經幫葉千盈占好了座位,當葉千盈提著書包匆匆趕到的時候,諸夢拍拍自己身側,很貼心地在葉千盈桌麵上擺了兩個桌子。


    “奶黃和奧爾良雞肉。”


    “謝謝。”葉千盈眼前一亮,撈起包子就吃。


    她嘴裏叼著包子,埋頭從書包裏翻找出數學筆記,才一仰頭,便發現自己麵前居然又多了一杯溫溫的奶茶:“哦呼,還是紅棗的,夢夢你真好,晚上給你帶章魚燒。”


    諸夢遞給了葉千盈一個奇異的眼神,示意她最好往自己的左邊看看。


    葉千盈轉過頭去,隻見沈瀚音正衝著她無奈地笑。


    葉千盈:“……”不好意思,謝錯人了。


    沈瀚音撕開吸管的包裝,替兩隻手都被占著的葉千盈把奶茶紮好:“上午就想問你,今天晚上有一場數學講座,我領了兩張電子票,你要不要一張?”


    “複變函數的那個講座?”葉千盈當即反應過來:“我已經領完票了,不如你問問諸夢需不需要,她要是不聽,你給戴修準沒錯。”


    反正在這種小事上,戴修絕對不會拒絕漂亮小哥哥小姐姐的任何需求。


    “嗯,那就隻剩下最後一件事了。”


    沈瀚音煞有其事地在葉千盈麵前攤開自己的掌心。


    葉千盈迷惑地注視著他。


    沈瀚音暗示性地眨了眨眼。


    接收到他的信號,葉千盈頓時恍然大悟!


    沈瀚音十分篤定地點了點頭!


    下一秒鍾,葉千盈相當利落地掏出自己的飯卡放在沈瀚音掌心。


    “晚上我想吃雞肉卷,方便的話再帶瓶可樂。太謝謝了,你真是個善解人意的好朋友,我一輩子都不會忘了你。”


    沈瀚音:“……”


    “你給我飯卡有什麽用,我是要你的課表啊!”


    沈瀚音此刻簡直頭痛欲裂:“吾友,快快把你精心挑選的蹭課課表分享給我,下次再有這種好事,就別讓我問你要了吧。你自己幹脆一點,主動分享給我不好嗎?”


    葉千盈發出一個失望的氣音,剛想伸手取回自己的飯卡,沈瀚音就把胳膊一抬。


    他笑著對葉千盈示意一下:“雞肉卷晚上給你帶,快快快,課表。”


    ……


    沈瀚音和葉千盈的顏值本來就過於出眾,放在數學係這種地方,就更是鶴立雞群,再加上他們兩個齊齊坐在第一排,簡直是整個教室最閃亮的兩顆星。


    教高代的關老師剛剛走進教室,目光瞬間就定格在葉千盈的身上。


    新學期才剛剛開始,暑假裏關於史上顏值最出眾高考狀元的餘波還沒有散去,就是葉千盈不坐在前排,關教授也遲早會想起她來,更何況葉千盈還特意往關教授眼皮子底下坐。


    一看見葉千盈,關教授當即就樂了。


    上課鈴響起,在用了幾句開場白過度以後,關教授便把話題引到了葉千盈身上。


    “上節課你們發到我郵箱的作業我都看了,裏麵的思考題大家都做得不錯。根據上節課的思考題,我再給大家延伸出一個知識點……葉千盈?”


    葉千盈猛地抬起頭。


    “這可是名人啊,在座的各位都認識,比我還有名的學生,可不能錯過。我得請教請教她。”關教授用調侃的語氣開了個玩笑。


    教室裏的同學都發出了友善的笑聲。


    關教授食指指節輕敲了黑板一下:“葉千盈,關於這道題,你有沒有什麽思路?要是你說得好,那我給你加五分平時分。”


    ——沒錯,這就是關教授課上的唯一活路。


    想在關教授的課上考高分是很困難的——實際上,你想考個及格分都很困難。甚至不用等到期末考試,一次期中考試就能考到你哭著叫媽。


    所以,對於非學神的那類學生來說,要想在關教授的課上拿到過得去的成績,唯一的辦法就是爭取關教授的課堂加分。


    相比於其他教授,關教授的課堂加分是最為頻繁的,幾乎三五節課就會有一次。


    不過,他的課堂加分也是最不好拿到的。


    因為關教授非常注重學生的思維能力,如果隻是簡單地回答出了他的問題,而沒有切入到讓他感到激賞的數學思路,那關教授是不會給你加分的。


    這也就形成了一個惡性循環——線性代數這種魔鬼學科,本來學好就不容易。學生們還要用自己成渣的水平,去發表一番讓關教授覺得眼前一亮的見解,這他娘的誰辦得到啊。


    所以,曆年以來,盡管關教授每學期給予加分的機會很多,但真正把這個加分拿到手的學生,實在是寥寥無幾。


    關教授自己想必也很清楚這一點,他對葉千盈調侃笑道:“你要好好珍惜這個機會,大一才開學,我給的問題不算難。等到大三大四的時候,你們師兄能被我考哭。”


    “錯過機會”這四個字,葉千盈就不知道怎麽寫。


    代數本來就是葉千盈過去一年裏的重點研究範圍,雖然許多數學係學生都哭天搶地地抱怨高代要掛科,但在葉千盈眼裏,大學程度的線代,幾乎就等於沒有什麽難度。


    所以關教授剛剛一提,她毫不猶豫地就往黑板上走。


    ——非常巧,關於回文數定理的證偽葉千盈已經完成了三分之二,而最後三分之一的證明,大部分思路,葉千盈都是利用線代完成的。


    現在,距離她證偽回文數定理,還差一個沒了結的尾巴。


    關教授不知道葉千盈心裏在想什麽,他看著葉千盈悶頭往講台上走的模樣,頓時眼神裏盛滿了驚奇。


    作為一個大多數時候都非常好說話的老師,關教授立刻有些誇張地側過身,給葉千盈讓出了地方,還滑稽地做了個遞粉筆的東西:“來來來,筆給你,講台也給你,你來講,我到下麵去聽。”


    學生們又一次快活地笑了起來。


    葉千盈接過粉筆,大大方方地站在了黑板麵前。


    “老師的這道思考題是這樣的,我先把這道題解出來。這道題的主要題眼就是,平麵上不存在四個點,兩兩之間均為奇數……”


    葉千盈一邊說著,一邊飛快地在黑板上列起了式子。


    “先是采用反證法,設點abcd,另設一個向量x,||x||就是向量x的歐幾裏長度……”


    在葉千盈看來,這道題不算太難,隻要設一個歐幾裏長度,然後采用餘弦定理,設出矩陣。


    再根據矩陣的內容進行推算,代入一個rank函數,兩個rank函數之間兩兩比較,即可證明秩的矛盾。反證的命題不成立,即意味著原命題成立。


    相比於其他同學的思考過程,葉千盈的答案精簡又漂亮,每一步都恰到好處地踩在點上。


    答題期間,涉及到的所有的運算過程,葉千盈全都不用打草稿,一律采用心算代替。


    她心算的速度比拿筆寫得還要快些,所以整道題做出來的過程如行雲流水一般,著實令人感覺賞心悅目極了。


    關教授就坐在葉千盈剛剛坐過的第一排的那個位置上。


    看著葉千盈的解題過程,關教授連連點頭,覺得單憑這份幹淨漂亮勁兒,即使葉千盈之後講不出什麽新奇的見解,那也值得加個兩分三分。


    他回頭看了一眼這屆學生:大部分英才班和大一同學,在開始的時候,捋著葉千盈的思路還很順利。


    隻是葉千盈講題的風格太過言簡意賅,隨著她把知識點逐漸深入,很多同學臉上都出現了迷茫的神色,顯然是跟不上了。


    意料之中。關教授在心底暗暗地搖了搖頭:這次的期中考試,可能又得又半個班的同學不及格。


    但是再轉頭看向黑板上的葉千盈,關教授的眼睛就亮了起來。


    講台上那個考了高考狀元的小姑娘,不但長相漂亮得鋒芒畢露,題風竟然也和她的容貌一樣淩厲。


    她每次落筆下去,引用的公式或者做出的結果,都帶著一種一針見血的幹脆利落。


    “由此可證,該命題正確。”


    葉千盈打下一個句號,一氣嗬成地結束了自己的解題過程。


    她半轉過身,沾著粉筆末的手指在第三步上輕輕一按:“那接下來,我就從這一步開始,說一下我收到啟發的思路。”


    她在講台上闡述自己的觀點,底下的同學們表情卻已經開始不受控製的遊移了。


    ……不對,你先停一下。我們沒聽懂啊!


    怎麽回事,怎麽命題突然一下就成立了?


    教練,我們能選擇暫停嗎?要是暫停不行,那麽我們能倒帶嗎?刺溜一下還什麽都沒搞懂呢,葉千盈同學,你好歹讓我們再聽一遍啊。


    隨著葉千盈侃侃而談的聲音越來越清朗,同學們的眼中便逐漸地出現了一層一層暈車般的圓圈。


    他們不行了,他們真的跟不上了。


    最開始的時候,葉千盈說得還比較像是那麽一句人話。


    “設n點距離相等,那麽可知在n-1維空間中……”


    但隨著她的字跡越來越狂亂,寫在黑板上的思路越來越張揚,字母的英文尾巴飛得越來越高,她說得就好像是某一門世上不存在的異界語言了!


    “按照遞推關係,空間裏存在著向量收斂性……”


    “接下來,我將定義一個矩陣,在h當中……”


    “此處引用到本征方程……”


    談詩凝一開始還在做筆記,後來就直接放棄了,因為實在是無法搞懂葉千盈的思路。


    倒是諸夢依舊咬牙強撐著,把一個個她還沒有涉及到的知識點都記在本子上,打算這節課以後開始自學,要是遇到不會的,直接就問葉千盈。


    談詩凝悄悄地看了身邊的關教授一眼,確定老師本人目不轉睛地看著黑板,已經完全沉浸在葉千盈的思路裏,不會注意到他們這些學生在做什麽,這才悄悄地拍了下沈瀚音的手腕。


    “盈盈現在在講什麽?你能聽懂嗎?”


    就她觀察所見,沈瀚音和諸夢,可能是教室裏現在僅存的兩個,還很頑強地在追逐葉千盈思路的同學了。


    普通題目像是放風箏,飛高了追起來很痛苦,可是至少有根線牽著。


    但葉千盈現在在講的這個,已經完全超越了放風箏的程度了。


    依談詩凝來看,現在的事態發展,簡直是一個個火箭飛出了天窗。


    她隻希望有人能聽懂隻言片語,能給她捋一根線出來,她好繼續跟著。


    沈瀚音同樣牢牢盯緊黑板不放,他眉頭緊皺著,顯然是隨著葉千盈的思路這件事,讓他感覺非常困難。


    在回答談詩凝問題的時候,沈瀚音眼珠不動,連一口大氣都不敢喘。


    “我說不好,剛剛有一段敘述,她跳進物理的量子力學裏麵了,那一塊我沒有涉及過。我現在隻能看出……她在試圖證明什麽東西。”


    葉千盈確實在證明什麽東西。


    她沒指望自己當眾把利克瑞爾數猜想裏最後一部分,也就是最重要的那一部分觀點補齊。


    她之所以選擇在課堂上提這個,是因為正好碰上現在這個機會。


    之前她在用線代做這一步,想要證明自己猜想的時候,總感覺中間缺了一點什麽東西。


    後來她倒退回去,發現自己那個方法不太成。從四分之一的過程開始,那個步驟就走不通了。


    巧了,那一部分線代,還真和黑板上這道題沾一點邊。


    所以,她現在截出自己證明裏有問題的那一部分,希望關教授看了以後能給她一點思路。


    教室裏的氣氛,不知何時起就變得躁動起來。


    鑒於同學們已經都搞不明白,葉千盈究竟是在寫個什麽,他們隻能互相問候兩句,自嘲一番,以此證明一下自己並沒有變成這間教室裏唯一的智障。


    “葉千盈寫的東西你看得懂嗎?”


    “看不懂,你看得懂嗎?”


    “嗨,正經人誰看得懂代數啊*。”


    對著葉千盈寫的滿滿三塊黑板——對,葉千盈已經寫滿三塊黑板,現在正在入神地寫第四塊。她從第三塊黑板開始,就已經停止了語言講述,不過也沒人在意這個。


    因為無論她加不加那一兩句講解,大家該聽不懂還是聽不懂= =


    整間教室裏,能搞懂葉千盈究竟在做什麽的人,一共隻有兩個零四分之一。


    兩個人分別是葉千盈自己和關教授,剩下的四分之一是沈瀚音。他覺得自己連一半的思路都沒明白,最多也就能算個0.25吧。


    葉千盈的粉筆書寫下最後一個符號,終於再次開了口:“所以,我們就由此可證……”


    “不對。”


    教室裏突然傳來石破天驚的一聲斷言,許多已經開始走神,或者昏昏欲睡的同學,一下子就被叫醒過來。


    卻是在講台下坐了大半堂課的關教授突然站起,快步走上了講台。


    “這裏。”他拉下第二塊黑板,在其中的一個步驟上畫了一條長長的線:“你這裏的思路有問題,賦值和向量的定義區域是不是對不上?”


    葉千盈以前也懷疑過是不是這裏出了岔子。


    但是後來她親自驗算過,三遍,都沒能找出bug究竟在哪兒。


    “不會有問題的,老師,您看這裏是這樣的……”


    “你算著感覺沒有問題,是因為你賦值上一步用反了。”關教授相當果斷地在其中一個矩陣裏畫了個圓,“你看,是不是這個樣子?”


    葉千盈看著那個她假期裏始終沒能挑出來的錯誤,如夢初醒地啊了一聲。


    啊,原來是這樣。


    怪不得她始終無法得到自己想要的條件。


    如果從這一步就出錯的話,那她之後的計算過程……


    也許這一回,她得到的結果就是自己想要的了!


    葉千盈大喜過望:“那我知道了,謝謝老師!”


    “不用謝我。”關教授入神地看著黑板。


    到了他這種層次,即使葉千盈隻是拿出了自己證明過程中的一小部分,隻相當於人體當中的一個關節,也足以讓他追本溯源地大概還原出葉千盈正在做的事情。


    “你是在做什麽數學證明嗎?”


    “對……我想嚐試證明一個定理。”


    “好,要是你做出來想要發表,可以直接去我辦公室找我,我給你看。”關教授對著黑板連連點頭:“還有,像剛才這樣有不會的問題,你也可以找我……不,你下課後就來我辦公室,把這一步涉及到的下一段寫出來,我給你親自看……”


    關教授說話的聲音直發飄,而且毫無平日裏那種“笑麵虎”式的笑意,幾乎所有聽到他聲音的學生都能斷言,關教授這是被葉千盈寫出的題給迷了魂兒。


    直到葉千盈放下粉筆下了講台,關教授這才有些不舍地轉過身來。


    平時他最喜歡看這些學生被他點到,用“有平時分加分”勾著,拚命開動腦筋的樣子。這些學生都是未經開發的璞玉,有時候甚至會給他帶來一點驚喜。


    但葉千盈剛剛做的這個……這明顯就不在驚喜的範疇裏,完全可以說是驚嚇了。


    一個剛進大學的學生,就能把線代……不,代數整體掌握到這種程度。像是葉千盈這種學生,關教授見都沒見過。


    能考進b大的學生,各個都是外界口裏的“天才”,至於關教授本人,就更是天才中的天才。但要不是今天親眼所見,他都不會相信世上有葉千盈這樣的妖孽。


    真是江山代有變態出,各領風騷數百年啊。關教授在心裏暗暗感慨道。


    他清清嗓子:“我們剛才說到哪兒了?”


    底下的同學齊聲回答:“老師,我們這堂還一點課都沒講呢!”


    關教授恍然大悟,驢唇不對馬嘴地回答道:“哦對,平時分。我剛才說要給葉千盈你加平時分是不是?你這次的思路非常好,五分還是少了,我給你加十分平時分。”


    其實從剛剛葉千盈表現出來的數學功底來說,這學期的高代課她都不用聽了。不過關教授為人師表,當然不能當著同學這麽說,所以隻能加個十分意思意思。


    所有同學:“???”


    所有同學:“……”


    等等,老師,我們和您說的不是平時分加分的事啊。


    老師你看我們一眼啊,一眼就行!


    要知道,您親愛的學生們還沒上課,黑板上那道思考題還不會做呢。


    天殺的,他們連開學時的基礎思考題都做不出來,葉千盈那裏,十分平時分居然就這麽到手了?


    一想到高代這門課的魔鬼難度,不少同學頓時悲從中來。


    這可真是旱的旱死,澇的澇死。


    怎麽看都是他們比較需要平時分,葉千盈不需要平時分吧。她有剛剛在黑板上講題的那份功力,期末考試還有不拿高分的道理嗎?


    要是哪天她考不到滿分,都得是因為筆沒油了!


    ……


    開學不到半個月的時間裏,葉千盈的封號越發響亮,不僅在英才班裏流通,而且還滲透到了大一,甚至有幾分傳遍全院的趨勢。


    他們現在不叫葉千盈“盈神”了。


    他們叫葉千盈“魔鬼”。


    神怎麽忍心對人類做出這種降次元的高維打擊呢?葉千盈那種不像人類的腦袋,應就該是魔鬼本鬼啊!


    ————————————


    下課以後,葉千盈就到了關教授的辦公室。


    葉千盈剛進辦公室,關教授就轉過身,把帶上的辦公室門又給推開了。


    他得敞著辦公室門,這是所有老師的默認慣例——要是和異性學生同處一室,辦公室裏又沒有第三個人,大門最好就那麽敞著。


    一來是保護學生,讓學生見了心裏安定;二來也是保護老師,避免老師們落個瓜田李下不清白的名聲。


    回過身來,關教授親自在飲水機前接了兩杯水,把其中一杯笑眯眯地端到葉千盈的麵前。


    他外號叫做“笑麵虎”,也是學生們期末考試時最怕的追命殺手之一。


    不過,關教授本人的氣質並不陰險,反而很有幾分倜儻的內秀。他脾氣也是真的隨和,平時幾乎和同學們打成一片,隻是在涉及專業的地方,對學生的要求很嚴。


    他不是為了掛學生的科才笑,他是平時就愛笑,本來脾氣和品德就好。


    一般來說,學院裏的同學要是想發表個什麽論文,隻要自信質量過得去,多半都會去找關教授掌眼。因為他人好,麵對學生的請求從來都不推辭。


    而且他很鼓勵學生發論文,不會因為自己給了學生一點指導,就要求學生在論文上署他的名。


    葉千盈本來的打算,也是寫好論文以後拿給關教授看。


    現在倒是省事了。


    關教授用鼓勵的眼神看著葉千盈:“你現在在研究什麽?不妨和我說說,有什麽問題也都可以問我。”


    他沒有一直盯著葉千盈不放,而是低頭呷了一口茶水,身上的氣息相當從容平和。


    葉千盈也就如實說了:“我在證偽回文數,已經快證完了。”


    “……咳咳咳!咳咳咳!”關教授那口茶水還沒能咽下去,就因為極度的意外而被嗆著了。


    一時之間,他咳嗽得簡直石破天驚,半分鍾內連一個字都說不出來。等好不容易恢複了,他擦去自己眼角咳出的淚花,見了鬼一樣地看著眼前的這個學生。


    “你剛剛說什麽?”他不可置信地重複了一遍:“你把回文數猜想給證偽了?”


    要知道,教了這多年的書,關教授什麽學生沒有見過。


    ——對不起,葉千盈這樣的學生,他真的就沒有見過。


    即使是最天才、最拔尖的那些學生,表現形式一般就是舉一反三、一點就化、聽他提到題目的上半截,立刻就能自己補全下半截條件。


    或者再厲害一點,自己吭哧吭哧地補全了某個定理裏的空白部分——但那一般都得是大三大四的事了。


    活了這麽多年,關教授這是第一次遇到大一新生,開學第二堂課就平靜地告訴他:“老師,我快把回文數證偽搞定了。”


    ——不對,葉千盈她好像還不是大一新生,她是英才班的,按年紀算現在應該在讀高三!


    關教授瞠目結舌地看著葉千盈,他覺得自己的腦子現在有一點亂。


    “你……你是怎麽證偽的?”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氣:“你方便跟老師說說嗎?”


    回文數猜想是不是最頂級的那批猜想?


    那肯定不是,第一批次的猜想是費馬大定理、七個np問題那樣的世界性難題。


    那,回文數猜想有沒有很多人在研究?


    那當然了!


    別說數學界,就連信息技術界都有許多人在研究回文數的問題。


    “用自己寫出的程序來證明196是個回文數”這件事,已經成為世界性的信息課題,現在世界上最長的計算機程序已經疊加了699萬步,但依舊無法證明196的回文性。


    然後,現在,在自己的辦公室裏,他這學期新來報道的學生——還是個英才班的學生——告訴他,回文數證偽這件事,我做出來。


    關教授突然覺得這世界有點不真實。


    麵對著關教授的疑問,葉千盈非常爽快地回答:“可以啊。不過我還有一部分沒能補全,先把這部分給老師您看看吧。”


    她當著關教授的麵拔開筆帽,扯過桌麵上的一張白紙,唰唰書寫了起來。


    葉千盈的講解很少,但關教授完全看得懂。


    在葉千盈寫出小半頁證明過程的時候,關教授突然伸手按住了那張紙。


    “等一下,你先不要寫了。”他嚴肅地說:“我再去叫幾個教授過來。”


    走到辦公室門口,關教授又特意轉身,表情十分鄭重地叮囑葉千盈:“下次你再遇到這種事,也得記得多叫幾個教授,知道嗎?”


    頂著關教授帶著一點責備和嗔怪,明顯是覺得小孩子沒有防備心的眼神,葉千盈有點稀奇地笑了。


    ……她提醒沈瀚音好多次“多長點心”,結果現在居然輪到她被告誡要長個心眼了?


    這可真是……風水輪流轉啊。


    關教授腳步匆匆地離開了教室,葉千盈搖頭失笑:她當然不是全無防備,畢竟沈瀚音那樣的人,世上少有。


    她給關教授看的,是自己還沒證明完畢那部分的過程,而且隻寫了一個沒展開的開頭,還並未觸及到核心內容。


    要是真的寫到那部分,關教授還沒有反應,葉千盈自己都會委婉提示他的。


    但現在看來,關教授果然不愧是學院裏風評最好的教授,師德著實過人。


    葉千盈笑一笑,提起筆來,繼續往下寫她的證明過程。


    不到兩分鍾,關教授就帶著兩個教授急匆匆地返回辦公室,其中一個教授也不知道關教授是怎麽拉過來的,呼吸裏竟然還帶著喘。


    他們湊到辦公桌前的第一件事,就是去拿桌上字跡斑斑的白紙。三個中老年人,此時正以一種相當搞笑的姿態貼在一起看。


    葉千盈一路寫了下去,中間涉及到那個曾經出錯的過程,她也沒有停筆,而是按照剛剛課堂上關教授的糾正予以改正。


    ……很好,這樣的話,結果就發生變化了。


    現在,再把這個新得出來的數據帶進她原本預想的過程裏……


    葉千盈近乎忘情地趴在桌子上推演著過程,三個教授圍著桌子,都不敢打擾她,隻是拿起葉千盈寫滿的白紙看。


    將近一個小時後,葉千盈鬆開手,任由筆杆啪嗒一聲落在桌上。


    ——她證出來了!


    回文數證偽裏缺失的最後那塊拚圖,三分之一的證明過程,就在剛剛,被她補全完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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