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於現在的葉千盈來說, 一百積分實在不算什麽。


    係統發布的隨意一個任務, 保底的分數都是以千為單位。而且從商城開啟以後, 她在貨架裏看到每一件物品,售價幾乎都平均在一萬積分左右。


    所以當她看到這個好心情盲盒出現在貨架上的那一刻,葉千盈甚至生出了一種“這是在白送吧”的錯覺。


    天上掉下來的餡餅一般都不建議吃。


    不過當這個餡餅經過係統認證以後, 葉千盈覺得,她還是可以吃這麽一下的。


    錢都已經買不到她的快樂了,可好心情卻還能用積分買到,這是多麽難得的事情啊。


    係統感知到葉千盈的情緒, 適時地在她的腦海裏冒了個泡泡:“宿主,咱說話的時候, 能注意下內容,別這麽挑動階級仇恨嗎?”


    “……”


    總之, 猶豫就會敗北, 葉千盈果斷地在係統商城刷新之前買下了好心情盲盒。


    係統商城的效率十分值得稱道,100積分一經付清, 立刻錢貨兩訖,盲盒從天而降, 很有分量地掉進了葉千盈的掌心裏。


    和美顏項目的水晶盲盒不同,好心情盲盒由彩條的紙殼包裝,看起來自帶一種高性價比的廉價感,和它的身價可謂十分相稱。


    “裏麵一般都會有什麽?”葉千盈謹慎地詢問係統。


    “可能是癢癢粉、笑氣或者彩色噴帶,也可能是重要機械的圖紙、科學定理的殘缺破解思路、或者某位已逝大牛在曆史中遺落的手書。”


    係統剛剛挑起了葉千盈的興致,緊接著就非常不負責任地打了個哈哈。


    “總之, 在宿主您打開它之前,沒人知道裏麵包裹著什麽樣的內容物,您甚至都不知道自己的一百積分是不是被鴿了。所以說,您可以稱其為薛定諤的盲盒。”


    葉千盈:“……”聽起來好心虛的樣子,是因為發現自己前麵吹過頭了嗎?


    不過,對一個隻價值100積分的盲盒,葉千盈本來也沒抱有過太大期望。她懷著拆開解壓玩具包裝的心情,把盲盒紙殼盒蓋打開。


    就在盒蓋開啟的下一秒鍾,葉千盈的眼前驟然閃過了一道光。


    【恭喜宿主,您抽到了美顏係統之一見鍾情光環(殘缺版、一次性版)。】


    【一見鍾情(殘缺版、一次性版)說明:本光環會在適當的時刻被自發激活一次,時間為三分鍾。


    效果描述:三分鍾內,在適用對象的眼中,您是光您是電,您是宇宙唯一的superwoman,您的每一寸皮膚,每一個五官,都是這世上的最完美。


    p.s.:鑒於本品為殘缺版,所以您的光環籠罩對象可能不僅會把您看成最美的人,也可能把您看成對象心中的最美事物。


    p.p.s.:據說某一任使用者,就曾被看成過一塊七分熟的香煎胡椒澳洲小牛排——令人高興的是,他的對象選擇先從嘴唇下口。啊,那三分鍾的法式熱吻,真是令人摩拳擦掌啊。】


    葉千盈:“……”


    看著這個殘缺版一見鍾情光環的備注,葉千盈真是一句話都不想說了。


    倒是係統的語氣平淡,表示一切都還在掌握之中。


    “看起來,這個光環會以一種比較意外的方式被用到,從現在開始,您可以期待起會給自己帶來驚喜的未來生活了。”


    期待?驚喜?真是去你的小餅幹。


    葉千盈在思想裏把係統的cpu敲爆了一遍,又抓著係統問了一個問題。


    見到了這個一見鍾情光環後,她才想起另一件被自己忽略了很久的事情:自從葉千盈抽到“所謂伊人”以後,係統就再沒給她發布過有關美顏抽獎的任務獎勵了。


    倒不是葉千盈對美顏項目有多在意,隻是那麽特別的一項獎勵突然從任務列表裏消失,總有種一道題剩了半截沒做完的感覺。


    “哦,因為美顏抽獎項目不是大國重器係統的負責範圍。”係統回答的十分爽快:“宿主您剛剛綁定的時候情況特殊,我就從隔壁係統那裏臨時抽調了部分組件。現在宿主快要恢複了,所以不再給您發布此類任務。”


    “隔壁係統?”


    “是的,三個係統,三條道路,三種選擇——關於商業巨子、大國重器以及海倫之惑。”


    說到這裏,係統像是想起了什麽令人無語凝噎的事情一樣,電子音發出了一聲仿真的深深歎息:“唉,海倫之惑啊……”


    葉千盈留神去聽,但係統已經無意再說更多。但即使係統止步於此,葉千盈依舊要為係統話裏透露出的冰山一角而感到震驚。


    她呼出一口氣,說出的話與其說是疑問,倒更像是一句在胸膛裏思忖多時的感慨。


    “更換容貌、建立帝國和改變一個時代,我真想知道,你們的發明者是誰,又要要多高超的科技才能創造你們?”


    係統短促地笑了一下,ai的情緒中帶著穿透了時間與空間,提前看到一切結局的了然。


    “這答案除了滿足好奇心外再無意義,就請宿主您不要問了。”


    “晚上九點整,已經到了宿主日常的理綜考卷時間。請問您是否選擇進入模擬空間?”


    “等等等等,我還有最後一個問題。”葉千盈一邊說著,一邊強調般舉起一隻手來:“你剛剛提到了‘機械圖紙’、‘數學定理碎片思路’和‘科學家手書’?這些東西我從來沒在任務獎勵裏見過,是隻有商城刷新才能出現嗎?”


    “因為以宿主您現在的水平,還尚不足以觸及那個層次。”係統如實回答道。


    停頓片刻,仿佛是體察到了葉千盈此時複雜的心情,係統對著葉千盈細聲低語:“您想要……為此做個嚐試嗎?”


    葉千盈猛地抬起頭來:“可以嚐試?”


    係統又笑了一下。這一次,它沒有多話,徑直對葉千盈發布了任務。


    【主線任務:對係統下發的書單進行學習。


    任務獎勵:殘破的回文數猜想碎片x1,積分+300000


    書單附錄:《高觀點下的初等數學》、《代數數域理論》、《基礎數論》、《初等數論及應用》……】


    一長串書單刷拉一下在葉千盈眼前自然垂下,葉千盈目光匆匆一掃,發現這個書單至少有了七八十本。


    但最讓葉千盈感到驚訝的還不是這個書單,而是係統的任務獎勵。


    ——回文數猜想。


    什麽是回文數?


    舉個例子,“天連水尾水連天”這一句話,無論從句頭還是句尾都可以讀,而且都能讀作相同的一句話,這種文體就叫做“回文句”。


    那麽,像是121,1221,12321這種數字,也就叫做回文數。


    當把回文數這個概念放入計算機的程序中計算後,人們發現,任何一個自然數與它的倒序數相加,所得的和再與和的倒序數相加,……如此反複進行下去,經過有限次步驟後,最後必定能得到一個回文數。


    比如23+32=55,55就是一個回文數;37+73=110,110+011=121,121又是一個回文數。


    如果所有的數字都能遵循這個規律,那回文數猜想就不會隻是一個猜想。僅僅在前二百位數裏,就出現了“196”這個特殊的數字。


    幾十年來,不乏數學家或者信息學專家想要證明“196”的可回文。然而直到2012年為止,即使計算機已經把196的回文運算過程重複了十億多步,算出了一個高達六億位數的結果,196的回文性也一直沒有被證實。


    同樣的數字還有277386。


    但是,如果葉千盈能解出這個定理……


    “如果您能解出這個定理,那便證明您對於數論的研究已經進入了一個新的階段,這是對您實力的極大認可——隻不過,因為這個猜想比較冷門的緣故,您是多少懸賞獎金拿的。”係統開玩笑般地說道。


    葉千盈不假思索地說:“懸賞獎金?懸賞獎金算什麽?”


    世界七大最難的數學定理,懸賞獎金也不過一個一百萬刀。就算加上一些零零碎碎的其餘獎勵,能拿到的錢總不會超過兩百萬刀吧。


    但對於整個世界和全人類來說,重要的不是破解定理獲得的賞金,重要的是定理背後代表的意義。


    至今屹立在所有人類頭頂,如同不可逾越之高牆的諸多謎題,就如同一條分出無數藤蔓的植物上最後的那根主支。


    在那裏,一個方程乃至一個數字的變動,都會如多米諾骨牌一樣,對它延伸下去的支線學科:物理、信息、工程、材料界產生無數不可估量的變動和影響。


    要發財誰搞數學啊?要當大官何必去學物理啊?你去注冊個股票戶頭,或者考個公務員,不都比枯燥困難的純理論學習來得快多了?


    葉千盈至今依舊在和數學搏鬥,每天都沉浸於物理和化學的題海,那當然是因為——


    “我早已下定了投身於此的決心。在比這個任務更早之前,在大國重器係統對我開放的那一刻……”


    得到了係統的承諾,表示即使她選擇文科,係統也會發布足夠多的任務,直到為她恢複了容貌和雙腿為止以後,葉千盈依舊選擇了理科。


    當時,她隻是純粹地覺得數學有趣,想要體會一下上輩子還沒有觸及的人生。


    在那時候,隻要葉千盈想,隻要她湊夠了恢複進度條,就依舊可以從漫長得無邊際的學習中抽身。


    畢竟,係統不是一個懲罰係統,它的目的從來隻是帶來文明和真理,而不是去懲罰某一個宿主。


    然而,當大國重器的意義在葉千盈眼前展開的那一刻,她深深地為之震驚和戰栗。


    與此同時,分外生動而鮮明的,是她胸膛裏那股野心,正以一種前所未有的姿態熊熊燃起。


    葉千盈好像仍有許多種選擇,這些選擇不依靠係統也完全能夠成立。


    比如說,她可以去牛津拿個人類社會學的ph.d、也可以在國內繼承父親的位置進入董事會、可以選擇被無數俊男美女包圍的紙醉金迷、又或者按照她剛剛重生時的那個強烈念頭,多做和殘疾人相關的宣傳和公益。


    哪一個身份不是常人眼中的人生贏家,又有哪一條坦途不是萬眾矚目的高光花路?


    但葉千盈都不要走。


    “財富、權勢、名利,這隻不過是在人類之中能夠得到的東西。”


    這些已經值得世上的大多數人為之拚搏奮鬥一生,但對於葉千盈來說,卻隻是司空見慣、俯拾即是的對象罷了。


    她太“貪婪”,所以她要的更多。


    “我想要一些……人類甚至以為自己永遠不能觸及的東西。”


    譬如,萬物的起源和這世上恒定不變的真理。


    生命太短暫,人類太渺小,宇宙裏曾經經曆過的歲月又太過不可捉摸。


    而在所有的變化與不變之中,在星球的誕生到覆滅之間,在人類的思想甚至無法達到的廣袤空間裏,唯真理永遠存在。


    “我仍有無數個選擇,但我其實已經不必有第二個選擇。”葉千盈微笑著,毫無遲疑地抬起手來,點擊接受了那個主線任務:“給我一點祝福吧,係統,畢竟在數學的浩繁星海裏,如今的我尚還如此稚嫩卑微。”


    “……”


    係統靜默地注視著自己的宿主。


    她稚嫩嗎?她卑微嗎?


    或許現在是的。畢竟,對比各位前輩和大牛來說,葉千盈確實像是一隻剛剛破殼的雛鳥。


    可一直以來,她都以一種令人感到不可思議的速度飛快成長著,中途甚至沒升起過任何回頭的念頭。


    然後,就在剛剛,在係統的監護之下,那隻圓絨的幼鳥生出了第一根單薄的羽毛。


    ——葉千盈已經從圖書館裏找到了對應的書目,她翻開那本《基礎數論》,潔白的書頁在空中劃開一道優美的弧線,像是天鵝曾於此處振翼。


    ————————


    猶豫就會敗北。但,果斷就會白給。


    馬老師不可思議地拎起葉千盈的卷子,他看了一眼,然後又看了一眼,四平八穩的聲音幾乎都變了調。


    “你來給我說說你這道題是怎麽想的?”


    葉千盈鎮定地開口:“您聽我說,我有一個想法。這道題如果用複數……”


    “我還能不知道用複數怎麽做?”馬老師左右各拍了一下自己的大腿:“關鍵是你用複數做多費事啊,送你去初賽之前你都知道用幾何做,現在你給我折回來用複數?要是道道題都用三角或者複數,你做得完嗎?”


    葉千盈幹咳了一聲:“所以說,隻是一個想法……”


    她從馬老師手裏拿回自己的卷子,重新采用了幾何法。她省略了中間大部分的過程,隻寫關鍵步驟,隻用了一分鍾就把解題的思路清晰地陳列在了卷子上。


    馬老師看了看她的答案,確認葉千盈還沒有忘本,這才長長地鬆了一口氣。


    他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表情,從葉千盈的卷子夾裏抽.出一遝卷子,挨個指了好幾道題給葉千盈看。


    “昨天我就想問你了,你最近是在研究什麽呢?”


    “最近在學代數。”


    “看出來了,是要為gcmo做準備嗎,女子奧林匹克的命題習慣是比較飄忽。”馬老師點了點頭,但仍不肯放過葉千盈:“但你也不能隻研究代數啊,幾何呢?解析呢?組合呢?”


    哐哐哐,天上從天而降落下三座大山,一座不少地穩穩壓在葉千盈的背上。


    自從婦字被授予了婦女們推倒帝國主義、封建主義和官僚資本主義三座大山的含義開始,人類還沒有感受過如此讓人悲傷的重量。


    葉千盈深深吸了口氣,怒向心頭起,惡從單邊生,意在效仿自己的巾幗前輩進行一場驚心動魄的革……


    “好的馬老師,我知道了馬老師,一定都學馬老師。”葉千盈連連點頭,眼睛隔著麵紗目不轉睛地看著馬老師手裏如同變魔術一樣,新拿出來的三張重點卷:“您就給我吧,我保證今晚全都做完!”


    馬老師心滿意足地把那三張獨家卷子在葉千盈眼前晃了晃,和她再次確定:“這是你說的?”


    “是我說的,我好好學,保證不偏科。”葉千盈現在就恨自己站不起來,不然那幾張卷子早到手了。她眼尖,一眼就看到馬老師手裏抖來抖去的那幾張試卷裏,有一道自己某天夜裏靈光一閃,但就差一點摸到門路能把考法反推回去的的題型。


    得到了葉千盈的再三許諾,馬老師終於放下心來,把卷子交給了葉千盈。


    同時,他還非常小器地翻了舊賬:“拿了我的卷子,就要聽我的話。你這回參加完那兩個外麵的競賽以後,說什麽都得給我收心了。要專心準備gcmo,聽見沒有?”


    葉千盈一想,自己參加完家裏舉辦的兩個比賽,容貌肯定已經恢複了,於是立刻點了點頭。


    見這個女學生終於回歸到了往日的乖巧伶俐,馬老師終於放下心來。


    “好好考。”馬老師為了以示親近,還特意和葉千盈透露了一部分教師組的內情:“你們拿一個省一,老師今年年終獎加一萬塊錢,要是能把學生送進冬令營的話……咱們學校可還沒有這個先例呢。葉千盈啊,我就指著你給老師添彩了啊。”


    一萬塊錢隻是小事,作為省裏難得的優秀教師,這一萬塊錢,馬老師隻要到外麵隨便上幾節課就有了。


    他說這話隻是為了激勵葉千盈,讓這個女弟子感到自己的重要性。


    不過對於葉千盈來說,這話的效果實在太過於立竿見影。


    原諒葉千盈吧,在自己同桌的熏陶之下,她幾乎已經得了獎金ptsd,幾乎在老馬剛剛說出“年終獎”的一瞬間,葉千盈就感覺自己眼前閃過一道白光。


    下一秒,她意識到馬老師正在一臉期盼專注地看著自己。


    迎著那樣純粹動人的目光,葉千盈實在忍不住,對他吐露了內心最深處的想法。


    “老師,那個,您把這事和竇信然商量商量,可能取得的效果更好。”


    她感覺明明是這兩個人的畫風更加合拍!


    “竇信然?”馬老師想了想就恨鐵不成鋼地一擺手,“那小子太聰明了,都聰明不到正地方。他心思根本不在數學上,撈到一個自招降分絕對就跑!”


    葉千盈提示他:“那您和他說過您有年終獎金這件事嗎?”


    一聽這個問題,馬老師狐疑地眯起了眼睛:“和他說這個會有用嗎?”


    沒看出來啊,竇信然同學居然平日裏這麽敬愛他這個競賽班的老師?都願意為他沉下心來好好考競賽?


    眼看馬老師顯然是錯估了他自己的魅力,葉千盈隻好婉轉地提示了一下。


    “單說這個沒用。嗯……您可以試試,告訴他進了冬令營年終獎分他一半。”


    馬老師:“……”


    啊?居然還可以這樣子的嗎?


    他一直以來都是教了個什麽?!


    ……


    第二天,竇信然麵帶微笑地走進了班級。


    葉千盈看著他那珍惜的、稀有的、萬年不得一見的微笑,心裏若有所悟:“……”


    聯想到自己昨天和馬老師在嘴上跑的那幾句火車,葉千盈心虛地覺得,或者,可能,大概,也許,應該就是……


    葉千盈握拳湊近嘴唇,裝模作樣地咳嗽了一聲,用很不在意的腔調詢問竇信然是遇上了什麽好事。


    竇信然語氣十分輕快地回答了這個問題,絲毫沒有避諱葉千盈的意思。


    “剛剛預定了一筆橫財。”


    葉千盈:“!!!”


    她就知道,果然!!!


    ——————————


    馬老師的競賽獎金尚且還在賬上,鄧老師的獎金卻已經快到手了。


    這一次,全校唯二兩個考進聯考前十的學生都是他們班的,一個是葉千盈,聯考第一;一個是竇信然,聯考第四。


    其中,竇信然稍微有點來路不正,是分了文理之後從一班班主任手裏接過來的。這次考試排名下來之後,鄧老師每次路過一班辦公室,都能感受到一班班主任朝他投來的哀怨眼神。


    鄧老師:“……”咳,孩子學文學理都是個人選擇,就,我也不能把孩子還給你,是吧。


    但葉千盈,這可是他接手以來,眼看著長大的仙草!


    ……其實也沒有被他看著長大。


    反正鄧老師高一剛剛帶班的時候,葉千盈還是個學渣。不但是學渣,而且是學渣中的大姐大。


    高一上學期,她提前一個月休學。


    再過了一個寒假之後,回來的就已經不是葉千盈,而是葉·鈕鈷祿·千盈,其成績上的巨大變化,差點讓鄧老師以為自己這個學生發生了變異。


    有些時候,連鄧老師自己都不由得偶爾,相信一下玄學的分量。


    ——失戀分手是不是真的能讓孩子成績變好啊?


    要不然……下一屆實驗一下?


    別看他是個語文老師,但他和那些省重點胡搞著來的老師們都不一樣,他可是知道要控製變量呢!


    單是讓學生分手有什麽用啊,自己班的葉千盈,可是心氣高傲,主動甩了男方。這是個多麽重要的信息點啊。就是在最後一節複習課上講,都是得用紅筆畫上的那種!


    想到這裏,鄧老師端起茶來呷了一口,感覺自己在這一刻已經掌握了宇宙的奧秘。


    隔壁十三班串門的班主任看他一眼,無不妒意地拱了他一句:“鄧老師,你這日子好悠閑啊。”


    鄧老師穩坐釣魚台,含笑自若:“哪裏哪裏,都是老天偏愛啊。”


    艸,這話說得幾乎就沒法接了。


    十三班的班主任笑容一僵,忍不住說:“你看看你,多讓人羨慕,兩個全學年最好的孩子都在你們班裏。你能把這一屆帶出來,往後什麽都不用愁了。”


    學生的成果靠高考證明,那老師的成果靠什麽證明啊?那當然是學生。


    能把一個學生帶到top2,這老本已經夠普通老師吃十年。要是能帶出一個某屆的高考狀元,那隨後帶來的名聲和榮譽,足夠特級教師吃一輩子。


    眼看鄧老師明顯白撿了倆好學生,這是多麽讓人檸檬的事啊。


    鄧老師慢悠悠地拚了口茶,笑容可掬地對十三班班主任抱怨:“哎呀,別提了,我們班這兩個孩子都不讓人省心啊。就說葉千盈,她那個語文成績,才考一百二十,可真是愁死我了。”


    十三班班主任這回連笑都笑不出來了:“……”


    鄧老師繼續美滋滋地批評葉千盈,甚至還靈敏地從自己抽屜裏翻出了實物佐證。


    “來,鄭老師,你來看看這次的大榜。她數學滿分,英語滿分,理綜三科全滿分。哎呀,就是這個語文啊,怎麽就隻考了一百二呢。我和她說了,‘你不能這麽過分啊,下次考試語文也得給我考個第一吧?’,這孩子不聽話,就回答我一個盡量。我哪知道盡量是多少分的意思啊,萬一就從一百二變成了一百二十一呢?”


    十三班的班主任一臉麻木,他感覺自己今天選擇來到此地就是一個錯誤。


    “鄧老師,我走了。”


    “誒?”鄧老師意猶未盡,十分遺憾,“不再留一會兒了?咱們嘮嘮嗑啊。”


    “……嗬嗬,不了,學生作業沒批完呢。”十三班的班主任話都不想多說,直接轉頭就走。奈何他運氣實在不好,剛剛走到一半,就在門口迎麵和另一個老師直接撞上了。


    這一撞猝不及防,兩個人都晃悠了一下才站穩。對麵來的老師實在是沒想到辦公室裏還有別人,連忙跟鄭老師說了聲對不起。


    都是同事,小磕小碰也是常有的事。十三班班主任沒把這事放心上,他剛剛想往外走,就聽到那個撞了自己的老師興高采烈地和鄧老師通風報信。


    “鄧老師,你們班葉千盈,就是之前聯考第一的那個,她數學競賽的初試也是第一!這回還是考了個滿分!”


    鄧老師一聽大喜過望,連臉上的每一條褶皺裏都散發出無盡的榮光。


    “啊?真的嗎?考得這麽好?”


    “是啊是啊,鄧老師,你這可真是撿到寶了,今晚請我們吃飯吧!”報訊的老師高高興興地說:“正好我看鄭老師也在,也算他一個……誒,鄭老師人呢?”


    鄭老師呢?鄭老師早跑了。


    他就恨自己跑得太慢了,不知道提前撤,不然怎麽會被強行摁著又被秀了一波學生!


    回到班級裏,想到這件事,鄭老師依舊覺得內心耿耿,久久不能釋懷。


    他十分懷疑地對自己班裏的學生發問:“你們看看隔壁的葉千盈,她一下子就提高了一千多名,這次更是考了聯考第一。你們什麽時候也考個這麽好的成績啊?”


    十三班的同學們聽到這個強人所難的要求,紛紛感覺自己還不如去做個夢來得快一點。


    鄭老師在講台上踱了兩圈,自己也覺得自己的這個要求有些不切實際,可想想還是有幾分不甘心。


    “那……都是娘生父母養的,你們就這麽服氣嗎?都在深驥念書,大家的差距真就這麽大了?”


    這個問題問完,鄭老師便眼睜睜地看著,自己教的學生、正值青春少壯,心氣最高的孩子們,齊刷刷地衝他點了點頭。


    ——對啊,我們服氣啊。


    ——沒錯,我們的差距就是這麽大啊。


    鄭老師:“……”


    有學生嬉皮笑臉地和鄭老師解釋:“不行,老師,這情況不一樣的,怎麽能比。我們都是□□凡胎,葉千盈她是直接套了個高達啊!”


    ————————


    初賽的分數終於下來了。


    如同預估的那樣,葉千盈又得了一個滿分,考了個全市第一。


    身邊的同學對此事議論紛紛,但看著葉千盈的眼神已經沒有她聯考第一時那麽奇異。大概是已經把葉千盈歸類到變態的行列裏,不把她當成普通人看待了。


    變態嘛……眾所周知,變態著變態著群眾就習慣了。


    葉千盈沒有為這個既定事實太過驚喜。對於她來說,最值得高興的一件事就是,算上這筆積分,她的容貌恢複度進度條一下子就湊到了87%。


    這就相當於,葉千盈的臉孔已經愈合了將近九成。


    至於剩下的部分,即使係統不再給予幫助,她也完全可以通過現代醫療手段搞定。


    葉千盈臉上原本交錯縱橫著各種猙獰的傷疤,大片凹凸不平的皮膚,以及燒傷的重重淤痕。


    但在係統神秘的修複力量之下,葉千盈的皮膚重新變得平整,蠟黃暗棕的傷疤也變得白皙,隻有某些特別嚴重的地方還帶著淺粉色的痕跡,看起來就像是沒消退的痘印。


    葉千盈眼也不眨地對著鏡子看,等身穿衣鏡裏映照著少女的容顏,饒是還有些許瑕疵,可她已經那麽美。


    有那麽一個瞬間,葉千盈幾乎認不出她自己來。


    係統的恭喜聲姍姍來遲,電子音在此刻響起,仿佛一聲塵埃落定的宣判。


    “恭喜宿主,您現在可以摘下麵紗了。”


    葉千盈喟歎道:“是啊。終於能夠……”


    她沒等這句話說完就捂住了臉,即使已經極力地保持自己的聲音平穩,然而劇烈起伏的胸膛還是泄露了葉千盈此刻的心緒。


    在這震撼人心的激動時刻,她隻想把自己所有濃烈的感情都化作力量。


    係統感知到了葉千盈有話想說,它一路陪著葉千盈走來,深深地體會到自己宿主的不易。


    正因如此,它非常善解人意地鼓勵自己的宿主:“說出來吧。有什麽想說的,您盡管說出來!”


    葉千盈深深地吸了口氣——


    係統在自己的心裏也吊了一口氣——


    然後,它聽見自己恪盡職守的宿主,終於發自內心地宣布了自己的願望。


    ——“我要學習!”葉千盈把手從自己臉上移開,無比激動地說。


    “學習讓我太快樂了!”她緊接著又補充道。


    係統:“……”


    有生之年第一次,係統覺得自己的宿主敬業敬得有點缺心眼。


    ……


    第二天上學的時候,葉千盈特意在竇信然麵前摘了麵紗。


    她和竇信然都有提早到校的習慣,這時候班級裏的其他同學還沒有來上學。盡管昨天已經得到了自己和係統的雙重認證,不過葉千盈覺得,還是再過一遍保險比較靠譜。


    竇信然感覺到今天的葉千盈動作不同尋常,下意識地側頭看了她一眼。


    他正好把少女摘下麵紗的那一幕看個正著,純黑的幕籬沿著柔和的臉龐曲線落下,那冷月般的皎白麵容上,嵌著一對淩厲而清泠的鳳眼。


    而那對鳳眼的主人葉千盈下巴微抬,朝他以居高臨下的氣勢投來兩道目光……


    竇信然不由得片刻失神,他在這一瞬間聯想到波斯的皇宮,也看見被光籠罩的神龕。中亞的詩歌和民諺在他腦海中次第響起——啊,是春天盛開了最驕傲的第一支玫瑰。


    下一秒,竇信然把臉孔匆匆轉開。落在葉千盈的眼中,就是他為了禮貌非常平靜地挪開了眼神。


    應該沒有那麽可怕吧。葉千盈心裏暗暗想道。


    “你就沒有什麽想說的嗎?”葉千盈叩一下竇信然的桌子,“快幫我看看,這樣可以嗎?用不用帶個口罩或者繼續帶麵紗?”


    “……”


    竇信然緩了緩才轉過臉來,按照葉千盈的要求,他仔細端詳了她的麵孔一番,態度簡直仔細地勝過他輸銀行卡密碼。


    白皙的臉孔上還帶著些許粉紅的淡痕,不過已經無傷大礙。在竇信然看來,那更像是刻意做出的人體彩繪,甚至讓葉千盈看起來更有個性了一些。


    不過,鑒於葉千盈對這些痕跡似乎很在意的樣子……


    在葉千盈追問他“你覺得怎麽樣?”時,為了顯示自己不是一個無知的直男,竇信然猶豫了片刻,搜羅了一下自己在這方麵微薄拚湊的知識,終於組織好了自己的語言。


    他說:“emmmmm……色號挺好看的?”


    葉千盈:“……”


    葉千盈和自己的同桌麵麵相覷,竇信然看著她,她看著竇信然。


    十秒鍾後,她發現竇信然真的不知道自己說錯了什麽話。


    葉千盈震驚地詢問竇信然:“什麽色號?你指我臉上的粉紅色嗎?”


    竇信然理所當然地點了點頭。


    “……”有那麽一個瞬間,葉千盈直接失去了自己的語言。


    她好一會兒才找到自己的聲帶,幹巴巴地問道:“大哥,你知道什麽叫色號嗎?”


    “我當然知道。”竇信然信心滿滿地說道:“黑色的色號代碼就是#000000,rgb色彩模式國際通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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