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惠如今在省城裏的的教育局上班,因為李家兩老在省城,而李文昌這個哥又不靠譜,所以她多數時間是住在李家這邊陪伴兩老的。不過也沒忘了幫著沈家這邊看著房子。周末的時候都會過來收拾一下。所以左單單他們回到沈家的時候,和當初離開的時候沒兩樣,一點也沒覺得是將近一年沒回來的破敗樣子,看著很溫馨。


    外婆看著這房子能保持這樣,心裏也很高興,她就擔心一回來,房子到處破敗,看著冷清。作為一位上了年紀的老人,就怕看到這種物是人非的樣子。拉著李惠的手一個勁兒的道謝。


    沈右右在李惠懷裏也學著外婆嚷嚷,“辛苦辛苦,謝謝謝謝。”


    雖然他也不知道自己喊的什麽,不過李惠聽著卻很高興,“右右這都會說話了啊,當初走的時候,連路都不會走,現在不止會走路了,還會說話了。孩子真是一個天一個樣,一年不見,這變化也大。”


    左單單打了熱水進來給沈右右擦臉擦手,笑道,“他現在本事大著呢,最大的本事就是能吃。隻要給他吃的,他來者不拒。”


    “吃,甜甜,爺爺甜甜。”


    沈右右一聽到吃的就有精神了。然後扭著身子到處找自己的小糕點。他記得沒吃完呢,被他媽媽給收好了。


    聽到沈右右喊的話,左單單下意識的看了眼李惠,然後趕緊去給沈右右拿吃的。


    沈右右看到裝著高點的小盒子,眼睛都發光了。等左單單給他拿出來,他拿在手裏就吃了一口,看到他外婆正好奇的盯著糕點,他伸手遞給她,“吃,甜甜。”


    李惠笑道,“外婆不吃,你吃。”


    沈右右就不客氣了,大口的往嘴裏塞。


    左單單指著他道,“你看,他現在就這樣子。我都擔心以後他長成小胖子了。”


    “胖點好,咱家還沒出過胖子呢。”外婆倒是很希望沈右右長胖。


    這方麵左單單可不和她爭了。時代不同觀念不同。爭論沒意義,反正平時他們都會注意點,給孩子控製住的。


    李惠倒是好奇道,“現在京市連這個也有了。”


    “恩,是啊,現在京市東西多著呢,前陣子不是才開會嗎,對內改革對外開放。以後國外的東西能進來,咱們的東西能出去。東西會越來越多的。”


    李惠笑著親了親右右,道,“那挺好,以後右右他們這一代,可以見到很多稀奇的東西了。


    晚上一家人是在自家屋裏煮的飯。李惠知道他們要回來,早就準備好的材料,大冬天的也不擔心放壞了。


    吃完飯之後,沈一鳴自動讓出房間來,讓左單單和李惠母女兩人睡在一起。沈右右跟著他爹去了隔壁客房。雖然死活不樂意,不過在他爹的嚴肅表情之下不得不屈服。勉勉強強的聽完他爸給他念的睡前故事之後,他就靠在他爸懷裏睡的熱氣騰騰的。


    沈一鳴看著自己兒子這樣子,眼角眉梢都是慈愛的笑。


    他心裏是支持左單單將陳先生的事情告訴大家的。畢竟他自己作為一個父親之後,更加知道,陪著孩子成長是一件多麽有意義的事情。如果沒有加入這段曆程,對於一位父親來說,是多麽大的遺憾。


    陳先生對單單沒有養育之恩,那是形勢所迫,如果他能養育自己的孩子,必定是一位好父親。不能因為他沒有養育單單而否定他。


    想想如果自己不能參與右右的成長,必定遺憾終生。


    隔壁房間裏麵,左單單並沒有直接告訴李惠陳誌森的事情。


    剛回來,她自己心裏也沒安排好,急促的說出真相,她不知道後果會如何。


    她靠在李惠肩膀上,和李惠講著自己在大學的生活。時不時惹來李惠會心一笑。覺得十分的驕傲,自己的女兒,這樣的優秀,這樣的自強。比她強太多了。


    她覺得自己如同菟絲花一般軟弱。出了任何事情之後,隻能依附於別人。唯一能做的事情就是順從。而女兒不一樣,即便結婚了,依然能和女婿沈一鳴並肩而立,同樣優秀。


    這樣就很好。


    “媽,改革開放了,很多華僑從外麵回來了。如果那個人回來了……”


    李惠聽到這裏,臉色頓時僵住了,然後皺眉道,“單單,別提這個人了。已經過去多年,我都放下了。現在咱們一家人過的很好,他回不回來都是一樣的。我現在隻想看著你和小聰好好的,你已經成家生子我很放心,我就等著小聰也結婚生子,我就沒別的遺憾了。這輩子我都沒想到我能熬到現在,是你爸給了我依靠和希望。你不要再提那個人,他會覺得難過的。”


    左單單沉默了一下,又問道,“如果當年的事情有誤會呢,如果都是形勢所迫呢?”


    “……那也一樣啊,他走了,這就是結果。”李惠歎氣,想到左單單說的那人有可能回來,那麽有些事情就不能避免了,她得和女兒把當年的事情說清楚點,“當年我苦等他沒有音信,知道懷了你之後,我忐忑又欣喜,以為他回來之後,便能一家團聚,可是最後等來的卻是他出國的消息。我不相信,找了你外公在京城的朋友打聽,才知道他們一家早早出國……即便知道這其中必定有緣由,可那時候我痛苦,又恐懼……如果沒有大成,我和你都不可能活著。”過去多年,想起來仍然覺得後怕。


    “單單,我們這個年紀,已經不是談情說愛的年齡了。我對你爸是由親情轉變來的愛情,很複雜。二十多年的相濡以沫,我們都和當年的心情不一樣了。即便他回來,即便他有苦衷,這二十年的經曆也是變不了的。我並不希望現在的生活發生改變。這樣挺好。”


    左單單一直沒說話,閉著眼睛想著李惠和她說的話。


    二十多年啊。難以跨越的鴻溝。


    等李惠睡著之後,左單單還在想這件事情。她覺得李惠之所以能說即便有苦衷也一樣的話,是因為不知道陳先生的處境。


    如果知道了,隻怕就算沒有感情了,也不會無動於衷。


    第二天李惠請假,帶著他們一起去李家那邊和李家父母見麵。


    李家父母也挺惦記他們的。特別是李父,常常從自己的老朋友那邊知道兩人在學校的表現,心裏覺得挺自豪的,很有麵子,也很欣慰。所以更加想知道他們在外麵的發展。


    一家到了李家,李父就笑哈哈的把兩人叫書房裏麵去談話,問他們學習。


    李母則抱著右右不撒手。在他們眼裏,兒子女兒都是一樣的,血脈也是一樣的。所以沈右右是他們李家第四代,是重孫。


    一年沒見,沈右右早就把他們忘得幹幹淨淨的。不過在他的字典裏麵就沒有人生兩個字。反正爸媽放心把他交出去的人,那肯定就是好人。既然是好人,就能放放心心沒心沒肺的和對方玩。當然,這種道理他並不懂,這隻是一種本能的反應。


    所以他乖巧的窩在李母懷裏,時不時的露出萌萌的笑容,惹得李母愛的不得了。


    李父在書房裏麵也考校一下兩人的學習,聽著沈一鳴和左單單發表的文章之後,滿意而又愉悅,臉上滿臉紅光,一副後繼有人的樣子。


    這邊才聊完,李母已經做好飯了,還抱怨著,“好不容易回來就問學問,他們在大學學的好不好,你自己不是很清楚嗎。你不嫌累,他們也累了。”


    李父樂不可支,當做沒聽到一樣。看到沈右右滿地跑,他還走過去拉著沈右右問,“還認不認識我啊?”


    沈右右歪著腦袋看了他一會兒,覺得不好叫啊。有白頭發的是爺爺,可是這爺爺的白頭發好像有點兒多。


    “爺爺!”


    “錯啦,太爺爺,叫太爺爺。”雖然叫錯了,李父卻覺得高興。這孩子一看這就有靈性,是個喜歡動腦子的。


    “叫太爺爺,太爺爺。”李父教導。


    沈右右現在說話雖然不多,但是已經能說的很清楚了,聽到之後,就叫脆脆的叫道,“太爺爺。”


    李父歡喜的抱著他,“好苗子啊,要是你們在省城,我一定要親自教導。以後肯定能成才。”


    李母道,“幸好不在省城,要不然被你教成老學究了。咱們家有咱兩老糊塗就行了,孩子們該有自己的路走。單單和一鳴都是京大的高材生,還能不會教孩子?”


    李父想起自己教出來李文昌那樣的兒子,心裏惆悵,也就熄了心思了。他那個兒子被他教成了老學究,結果不明事理,糊裏糊塗的。


    還是不要再禍害下一代了。


    感覺到李父的心情突然變化了,左單單還有些納悶。又看到李母的臉色也有些低沉,她就更納悶了。隨即看了看李惠。李惠在她耳邊道,“郭彩萍出來了。前幾天和你舅舅來過這邊,被你外公外婆趕走了。”


    聽到這個消息,左單單心裏跳了跳,喲,她都快把這一號人給忘了。郭彩萍被判了兩年,也確實是今年放出來啊。


    她笑著道,“外公外婆,咱們趕緊吃飯吧,我可惦記外婆的手藝了。”


    被左單單提醒了,李母這才想起要吃飯這回事呢,趕緊兒端飯菜上桌子。招呼大家一起吃飯。


    飯後李惠就要去上班了。她那邊教育局還有事情。還得去忙一下。


    沈一鳴帶著沈右右在書房裏麵聊天,左單單就去廚房裏麵陪著李母把碗筷收拾了。


    弄好之後,李母還準備把沈右右從書房弄出來,左單單拉住了她,“外婆,我有事兒想和你說說。”


    看到左單單這個嚴肅樣子,李母道,“什麽事兒啊?”


    左單單拉著她進了房間裏麵,直接道,“外婆,我在京市看到陳先生了。”


    李母頓時渾身一震。“你,你真的遇上了?”說完之後,喃喃自語。“也是,都在京市,總能碰上。你還是京大……那是他曾經讀書的地方。”


    她著急的看著左單單,“單單啊,我知道他現在過的好,也能給你更好的生活。可是做人要有良心,不能忘了本。”


    左單單拉著她的手安撫道,“外婆,你怎麽能不相信我呢。我再怎麽樣也不會因為他過的好,就不要我大成爸爸了。其實我想和你們說的是別的事情……”


    她將自己聽來的事情,關於當年陳誌森冒險接人,中途意外,後來又出現的陰差陽錯的事情和李母一一說明。


    李母神色震撼,顯然不知道當年還有這番事情。


    “會,會不會是假的?你媽當年並沒有收到什麽信件。她當年那樣的性子,若是收到信,是死也不會另嫁他人的。你不知道,你媽當年多絕望。當年她為了不受到非人的對待……她甚至帶著你去自殺……若不是你大成爸爸將她從湖裏救出來,你們娘兩都沒命了。她若收到信件,知道你親生父親的苦衷,又如何忍心帶著你去死。她便是忍辱負重拚死也會盡力保住你啊。”李母說起當年的事情淚流滿麵。


    當年若不是左大成,她就沒了女兒了。若不是左大成娶了她女兒,她女兒那樣的情況,隻會名聲盡毀,被人打死。


    左單單聽到當年的事情,想起那時候李惠的處境,心裏也能想象那個畫麵。對這個時代的女人來說,那簡直是災難。


    “外婆,這事兒不會是假的。我們是聽一鳴的一個朋友說的。他並不知道我們和陳家的關係。他爺爺就是當年那個寫信的人,因為這件事情,他老人家一直鬱結於心,如今還在醫院裏麵躺著呢。外婆,我知道你們怪他,可他盡力了……”


    李母捂著臉長歎一聲,聲音壓抑而哽咽,“作孽啊,真是作孽啊……老天爺為什麽要安排這些事情。難怪我和你外公看著他身體有殘,以為是在美國發生的意外。沒想到……單單,你說得對,他盡力了,受苦了……可這二十年已經過了,你說這可怎麽辦?”


    左單單為難道,“外婆,我也不知道該怎麽辦,我不希望這個家散了。可我又希望不要讓陳先生他一個人背負委屈和罪名。他所作所為沒對不起人,他為人值得人尊敬。如今更是回國支持國家建設。這樣的人,不該讓他受委屈。”


    “你想讓你媽知道?”李母問道。


    左單單點頭,“不止我的媽媽,還有我爸爸。我媽雖然現在已經想通,可當年被拋棄這件事情,她心裏必定還是記著的,要不然當初也不會被蘇雪一句話激的難過。我想讓她知道,她不曾被拋棄。”


    李母沉沉歎息,“你說的有道理,可大成那邊怎麽辦?我著實不想讓你爸難受。他是個好人。”


    “……我爸這邊主要是取決於我媽的態度。”


    李母止不住的抹眼淚,“造化弄人啊。這事兒我會找機會和你媽說的。她,她一直是個明白人。單單,你想認他嗎?”


    左單單點頭,“我希望讓他知道,自己有個女兒。”認不認這個爸,對她本人來說可有可無,畢竟她對陳誌森沒親情。然而她不想讓陳誌森沒有愛人也沒有子女,孤獨終老。這是唯一能讓他得到安慰的事情了。


    門外,似乎有重物摔倒。


    左單單和李母一驚,趕緊出了房間,看到房門外躺著的李惠,頓時大驚。“媽,”


    “小惠。”


    左單單趕緊扶著李惠起來,李惠早已不省人事。


    沈一鳴和李父聽到動靜出了書房,看到這個狀況,沈一鳴趕緊把李惠抱起來放到床上去,然後給她掐虎口和人中。左單單則迅速跑樓下去打電話給醫院那邊。


    李惠臉色蒼白,一點反應也沒有。嚇得李家兩老麵容失色。


    李父著急道,“這到底是怎麽回事啊?”


    李母抹著眼淚,“這,這都是作孽啊……”


    ……


    醫院這邊很快就來車子了,將李惠接到醫院裏麵去。沈一鳴和左單單都上車跟著去照顧,李父和李母則在家裏照顧孩子。


    李父道,“小惠到底是怎麽回事?”


    李母長出一口氣,“當年的事情,我們都錯怪誌森了……”


    聽完李母的話之後,李父也是久久的說不出話來,閉著眼睛直流眼淚。究竟他做錯了什麽事情,李家要經受這麽多的折磨。他的女兒要受到這麽多的坎坷。


    最終的抱怨也隻化作一生無奈,“當年即便知道他的苦衷,也改變不了悲劇。都這麽多年了,一切都變了,無可挽回。我隻盼著一家人還能過得幸福,不要再出事了。“


    醫院裏,李惠已經醒來,她躺在床上打著點滴,一句話也沒說。


    “媽,你說句話吧。”左單單坐在床邊上。


    李惠動了動嘴唇,一句話也沒說。很多她都想忘掉的事情,仿佛一瞬間出現在腦海裏,可是最後都無情的破碎了。


    都恍如前世一樣。


    走馬觀花般的片段,就像是她做的一場夢。最後回憶起來,隻不過是這二十多年的生活。


    她閉上眼睛,“我想休息一下。我沒事,單單,我經受了那麽多的事情,我已經不再像當初那麽脆弱了。”


    左單單也無可奈何,她也沒想到,李惠出去上班了,竟然會返回來,還能聽到她們的談話。這樣也好,她和外婆都不忍心開口,現在也不用他們開口了。


    李惠這一住醫院,就住到了過小年,左大成也從左家屯來省城這邊了。


    李惠住院的事情,左單單他們也沒和左大成說,畢竟這時候李惠最需要的就是冷靜。


    不過左大成來了省城之後,就知道李惠住院的事情了,擔心的不得了,心急火燎的就到了醫院裏麵。


    “怎麽這麽大的事情也不和我說一聲?都住了幾天的院了,都沒人和我說一聲,我都沒來找你媽。”


    左大成急的眼睛都紅了。


    李惠靠在病床上,看著他笑了笑,“我沒事,就是精神不大好。你年底正忙的時候,過來幹什麽啊?”


    左大成急道,“再忙也要來看你。我就是不幹這個事兒了,也不能不管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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