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鵑一路暈暈乎乎的回了城裏,晚上下了車子,孤零零的一個人又往郊區的屋裏去。一路上看到昏黃的路燈,感受著寒冷的風,心裏一片悲涼。好不容易回到家裏,魏國華已經睡下了 。


    “國華,你醒醒,家裏出事兒了。”杜鵑一到家裏就把魏國華給搖醒了。魏國華有些不耐煩的揉眼睛,“又怎麽了,你不是去鄉下看曉紅和小軍嗎。這麽快就回來了?”


    “曉紅和小軍出大事兒了……”杜鵑說起兩個孩子又是傷心又是抹眼淚。將孩子們的情況和魏國華說了一通之後,她就一個勁兒的哭,“國華,這事兒你不能不管,肯定是沈一鳴幹的。咱們也沒怎麽對不起他,他怎麽就抓著咱們不放呢,害咱們什麽都沒了,還要讓他對象挑唆咱家裏的關係。你到底是他親爸,他怎麽能做出這樣的事?“


    魏國華聽到孩子們竟然因為外人挑唆,就不認家裏親爹媽了,還怨恨家裏,頓時睡意全無,憤怒的拍著床鋪,“都是些白眼狼,白養了這麽多年了。”


    “他們是被人挑唆的。”杜鵑為自己的孩子說話。“他們還小,不知道外麵人心險惡。一鳴和他那個對象心眼太多了。”


    “一個農村人,還能有多聰明。他們能聽了農村丫頭的挑唆,還不是因為不孝順。和他們那個沒良心的大哥一樣,都是白眼狼。外人說幾句就對親爹媽生了怨恨。當初一鳴不也是因為沈家人和他說了我的不好,他就不認我嗎,現在兩個小的也這樣!”魏國華生氣道,“要不是為了這兩個小畜生,我也會弄成這個樣子,還有家裏的錢……都是為了他們!他們有什麽資格怨恨我的。”


    “都是一鳴從中作梗的,國華,咱孩子都孝順。以前多依賴你啊,都是一鳴害的。”杜鵑大聲辯解道,“國華,你是他親爹,你還治不了他嗎,你去找他單位領導反映,說他不孝順,不管家裏。讓他給你養老。這是他的責任,他憑什麽不養你?”


    沈一鳴讓她的孩子不能給她養老,她就找沈一鳴給她養老,看誰鬥得過誰!


    魏國華有些猶豫,他是個愛麵子的人,麵子大於一切。當初他就不大喜歡一鳴,因為這孩子從來不喊他爸。不敬重他這個親生父親。現在讓自己去找他養老,這也太沒麵子了。


    杜鵑知道他這臭毛病,幹脆捂著眼睛哭,“國華,我不是為了我,我是為了你。他不養我沒關係,得養你。現在小軍和曉紅也靠不住了現在隻有一鳴有這個能力了。你是他親爹,這是合情合理的事情,去哪裏都是有理的,又不丟人。”


    一聽到杜鵑哭,魏國華這頭就發暈,“行,我明天去單位找他。我是他親爸,我出事這麽久了,他都沒來看過我,也太不像話了!”


    第二天一早吃完飯,魏國華就直奔軍區報社。


    沈一鳴正在和王總編請假,準備回左家屯一趟。去把電話分機給裝了,再把左單單接到省城來。要不然這半個月太難等了。


    作為王總編眼裏的紅人,請個假自然不是什麽大事兒。王總編二話不說就給批了假,又提醒沈一鳴早點回來,年底軍區那邊要是搞活動,回頭還得沈一鳴去跑。他招人喜歡,那邊的大老粗們都喜歡和他打交道。這采訪的事情就容易辦了。


    沈一鳴爽快的做出保證,“您放心,我一定不耽誤大事兒。保證完成任務。”


    “好,我相信你的能耐。”王總編笑嗬嗬道。


    從王總編辦公室出來,沈一鳴就準備給郵局那邊的朋友打電話,準備等下班之後就去那邊拿電話機。也不用拿新的,郵局有一些舊的電話機淘汰了,拿錢去倒騰一個回來,再弄一些舊的電話線,自己裝起來就能用。反正就接一個室內分機,很容易的事兒。


    剛準備打電話,張大爺就小心翼翼的進了辦公室,和沈一鳴使眼色讓他出去說話。


    沈一鳴微微挑眉,然後神色如常的跟著張大爺出門。


    到了外麵,張大爺才小聲道,“一鳴,外麵有個人說是你爸,說要找咱們領導反饋情況。我瞅著不對勁,就沒讓人進來,你先去看看咋回事。”


    聽到張大爺這話,沈一鳴笑了笑,“行,我先去看看。麻煩張叔跑一趟了。”說著給張大爺發了一根煙。


    “沒啥,這就是我的工作。”張大爺接過煙夾在耳朵上麵。


    到了門口,沈一鳴就看到魏國華了。雖然兩人牽扯一直沒斷過,不過沈一鳴還很是很久沒看到魏國華了,再一看,曾經那個穿著軍便裝,滿身氣派的人,現在看著多少有些像個糟老頭子了。


    沈一鳴雙手插兜,走過去道,“聽說你找我?”


    魏國華看到沈一鳴了,臉就板起來了,“我找你們領導反映問題的。你作為一個兒子,從來不管親爹,也不去看看。你們軍區辦事的人就是這樣的品行?”


    沈一鳴麵露諷刺,“魏國華同誌,你是不是弄錯了。你有兒子在軍區工作嗎?”


    “你這還不認自己的親爸了是不是?”魏國華惱羞成怒道。


    “我姓沈,我隻有母親。其他人,我可不認識。不過魏國華同誌為了讓我養老,非得攀扯這個親戚,我也不攔著,你大可以去樓上找我們領導告去。不過養老的事情我恐怕無能為力。這麽多年,我借助外婆家裏,吃住都是老人供應,我欠下的債還有的還呢,這一時半會的恐怕是沒有精力來管你這有手有腳還不算老的人了。”沈一鳴麵帶微笑,似乎對於魏國華鬧事兒的事兒真的安全沒放在心上。


    魏國華看著他這樣子,就想起了沈月虹了。以前沈月虹也是這個這樣子,每次他惹她生氣了,她都是這樣一幅樣子人,讓他覺得自己像個傻子一樣的。


    “你和你媽真是一個德性!”魏國華羞怒道。


    沈一鳴笑的更甚,“我也很慶幸我像我媽。”


    魏國華:“……”他覺得自己今天過來就是個錯誤,這個孩子就是個白眼狼,沒有廉恥心。你說什麽狠話,這孩子都不會放在心上,他不以為恥反以為榮!


    感覺拳頭都打在了棉花上了,魏國華之前憋著的一股勁兒慢慢的就消失了。至於去找領導……他也沒這個心思了,要是這個白眼狼倒是還真的去上麵和領導那麽說了,丟臉的還是他。


    “你這麽對自己的親生父親,你會遭報應的!”魏國華不甘心道。


    沈一鳴看著他,冷冷的笑了笑,“生而不養,也隻有你這樣的人才有臉說自己是位父親。我母親才過世幾個月,你就另娶他人,不管是做丈夫還是做父親,你這種人都不夠格。”


    魏國華氣的臉紅脖子粗,“我那還不是為了你,你那麽小,我怎麽照顧你?”他沒想到沈一鳴竟然記恨這事兒。當初他急著結婚,還不是為了照顧這個白眼狼。而且杜鵑那時候也需要人照顧,正好組成家庭。


    “嗬嗬……”沈一鳴忍不住笑了,“魏國華同誌,騙人先騙自己,這招很高明。可惜你也就騙騙你自己了。行了,我沒時間和你聊這些,是告狀是回去,你自己請便。“他背著手轉身就走。走了幾步又回頭,“說實在的,我真沒想到你會有臉來。畢竟你這麽大方的給人養了一個孩子,再怎麽也不至於為了一點養老錢來我這裏丟人。我猜應該是杜鵑女士讓你來的吧,被一個女人當刀子使,魏國華同誌,你真是越混越出息了。”說完諷刺的笑了一下,才大步離開。


    魏國華聽著那些話,麵如黑墨。


    張大爺抽著煙走了過來,他剛在邊上沒聽到兩人說啥,可一看就知道這是父子之間出問題了。人家一鳴同誌那麽好的娃娃,咋能有問題呢,那出問題的肯定就是這親爹了。“走走走,當爹的不給兒女造福,淨添亂。”


    魏國華憋紅了一張老臉直接回了家裏。杜鵑一直在家裏等著魏國華的消息。她作為後媽不好去鬧,魏國華這個親爹總能鬧吧。


    結果魏國華回來的時候,那臉色黑黑的,一看就是在外麵受了氣了。


    “國華,怎麽樣了,他們領導怎麽說,會管這事兒嗎?”杜鵑急忙過來問道。


    “說什麽說,我沒去找他。有什麽好找的,咱們又不是沒了他就過不下去了。還有啊,我養了靜仁這麽多年,供她吃喝讀書,她就不能養我了?”


    杜鵑頓時呆了呆,“這怎麽又扯上靜仁了?”


    “怎麽不能扯她了,反正我養了她,她給我養老是理所當然的事情。怎麽,你自己愛麵子不去找她要養老,就讓我去,我的麵子現在就這麽隨便被人糟蹋是不是?”魏國華暴跳如雷道。杜鵑明明能找靜仁,非得讓他去找那個逆子,這是想使喚他出力呢。


    杜鵑被他這怒氣衝衝的樣子嚇得不敢說話。不知道魏國華怎麽出去一趟就變了個樣子了。


    魏國華指著她道,“難怪兩個孩子恨你,你還真是偏心。什麽好處都給你大閨女得了,她還什麽都不用付出。杜鵑我告訴你,以後家裏的事情你自己操心。別找我,就是喝西北風了,我也不管!”他可不會去那個逆子哪裏受氣了。


    沈一鳴回到辦公室裏就等著魏國華上來鬧事。等到下班都沒看到人過來,頓時覺得沒意思。連花心思對付他的心思都沒了。死要麵子又沒半點本事。這樣的人,也不值得他花太多的心思。有這心思,還不如想想房子裝修的事情。


    下午下班之後,沈一鳴就去郵局找人拿了舊電話和電話線,然後直接回了家裏。


    外婆知道他要去左家屯,明白他的心思。年輕小兩口處對象,那是恨不得整天黏在一塊兒的。就是當初老頭子那樣刻板的人,都整天要盯著她呢。何況是她這個心眼子多的外孫了。


    “一鳴啊,去了之後替我給單單家裏的長輩問好。正好趁著這次去那邊,你親自和他們家裏人談談,看是什麽時候適合上門,我得親自去一趟左家屯提親。”自從知道兩人明年就能結婚呢後,她這心裏就一直惦記著這事兒呢。


    沈一鳴乖乖的點頭,“好,我記得。”


    外婆笑了笑,又撫了撫他的後腦勺,“一鳴,有些事兒你自己悠著點兒,可不能讓單單受委屈。”


    沈一鳴的臉微微的紅了紅,胡亂的點頭,“我知道。”他什麽也不做,讓單單欺負他總沒問題吧。


    左單單完全沒想到沈一鳴竟然又要來屯裏了。電話裏麵給她的理由是要給家裏裝分機。這話也就用來騙騙左大成兩口子了。左單單對此表示一個字兒也不信。


    不過對於沈一鳴千裏迢迢來看自己,左單單心裏還是欣喜的。為了獎勵沈一鳴,她決定讓她爸開拖拉機去接沈一鳴,至於她……當然是在家裏等著了。女同誌得矜持!


    晚上等沈一鳴跟著左大成風塵仆仆的從鎮上回來的時候,左單單正捧著熱湯喝的稀溜溜的。


    看到沈一鳴進門了,她笑著招手,“一鳴同誌來啦,辛苦啦,趕緊兒過來喝點湯。本來我是要去接你的,可想著你為咱屯裏辦了好事兒,我爸這個大隊長總不能裝作不知道,所以就讓我爸親自去接的你,咋樣,這規格夠高吧。”


    左大成笑嗬嗬道,“啥規格不規格的,我接一鳴是應該的。一鳴,咱今天可要喝兩杯。”


    沈一鳴看向左單單,不相因酒壞事。左單單低著頭喝湯。當做沒看到。


    李惠端著熱氣騰騰的湯盆進來,聽到左大成說要喝酒,頓時瞪了他一眼,“一鳴才來,你就不能讓他緩緩。這大晚上的喝什麽酒啊,回頭別頭疼了。”


    左大成訕訕的笑了笑。等李惠出去了,他就小聲道,“沒法子,你嬸兒管著嚴呢。”


    沈一鳴點頭,“叔,我能體會。”彼此彼此。


    晚上不喝酒,就多喝了兩口湯。李惠念叨著,“明天我給一鳴熬點紅豆湯。雖然一鳴想喝綠豆湯,可這大冷天的喝那個對身體不好,還是喝紅豆湯好。”


    “咳咳咳……”左單單一口湯差點兒嗆到。


    沈一鳴微微的笑著道,“紅豆湯挺好喝的,我也喜歡。”


    左單單偷偷的在桌子底下踢了他一腳。


    吃完飯之後,沈一鳴就開始給家裏裝分機了。


    左大成提議明天白天再弄。這大晚上的也看不清楚,擔心他費眼睛。


    “沒事兒,事情早點辦比較好。”沈一鳴挽著袖子,忙的熱火朝天的。走線裝機,動作麻溜兒。男人幹這種技術活的時候是最帥的,左單單看的津津有味的,一會兒問,“沈師傅喝不喝水啊。”一會兒又道,“沈師傅,要不要我幫忙啊?”


    沈一鳴被纏的心癢癢,左大成和李惠都在廚房裏忙,他伸手一撈就把左單單抱過來狠狠的親了一口才放開。砸吧砸吧嘴巴,滿足道,“什麽都不需要,慰勞一下就好。”


    左單單羞紅了臉,顯然是沒想到沈一鳴膽子這麽大的,她看了看門外,沒看到左大成和李惠,這才放心,然後伸出手就在沈一鳴的胳膊上掐,“你悠著點兒,我還要臉的!”


    “單單,幹啥呢?”左大成進來看沈一鳴要不要幫忙。就看到自己閨女一副欺負人的樣子。


    沈一鳴笑道,“沒事兒大成叔,我背上癢癢,讓單單給我撓撓。”


    左單單麵色如常道,“對對對,”然後伸手在沈一鳴背上狠狠抓了幾下。


    左大成看不下去了,覺得自己閨女沒輕沒重的,“還是我來給一鳴撓撓吧,單單這孩子手下沒輕重。”


    沈一鳴頓時背部一僵。左單單捂著嘴笑,“爸爸,你太體貼了。”


    沈一鳴以忙著工作為由拒絕了左大成同誌的熱情幫助,然後埋頭苦幹,終於將電話機給裝好了。


    電話分機裝到了左單單的房間裏麵。然後沈一鳴以這兩天方便和單位聯係為由,將主機暫時挪到了他睡的房間裏麵。


    晚上夜深人靜,兩人躲在房間裏麵偷偷的講電話。


    “沈一鳴,這電話忙音聽的耳朵疼,”左單單嫌棄道。


    沈一鳴鼓勵道,“左單單同誌,為了革命事業,要克服一切困難。等咱成為真正的革命戰友了,困難自然迎刃而解。”


    左單單在床上翻了個身,“一鳴同誌,咋啥事兒到你嘴裏都變得這麽偉光正呢?“


    “什麽是偉光正?”


    “偉大光明正直,簡稱偉光正。”


    沈一鳴眯著眼笑,“在我心裏,我們的革命事業就是偉大光明正直的。左單單同誌,我準備明天就正式和你爸媽提一提,你有沒有什麽看法?”


    左單單驚訝道,“明天提啊,會不會太快啊。我都沒和我爸媽說過呢,他們肯定很驚訝。”


    “不算快了,開了年咱們都要長一歲。咱們都要步入晚婚晚育的行列了。作為積極分子,在任何事情上麵都不能拖組織的後腿。”沈一鳴看著房頂,眼眸中帶著期待。


    左單單聽他說這些歪理,咯咯的笑了笑,“小壞蛋,你就胡扯吧,反正明天你自己和我爸媽說,我可不插嘴。成不成就看你的本事了。我爸可一直說了,想讓我在家裏多待一段時間呢。你這麽突然的提起來,小心他們把你趕出大門。”


    沈一鳴自信道,“要不要咱們再打個賭,我賭大成叔會很高興的同意我的提親。要是我贏了……我們再過一次八月十六。”


    啥是八月十六?左單單納悶的想了想,就明白沈一鳴說的是什麽事兒了,還食髓知味了呢,“小流氓,你找周公去過八月十六去。”然後直接掛上電話。想起八月十六那晚在沈一鳴房間……左單單立馬扯過被子蓋著發燙的臉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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