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大鵬不知道的是,沈一鳴不著急,因為他早就料到會有這樣的情況的。每年省城那邊都會有名額給下麵公社,麵向知青隊伍招工。


    當初能來大河公社,就是他特意運作過的。這個公社離著省城不遠,下麵招工的時候,就更容易選擇這個公社。隻要有機會,他就能把自己運作回去。


    隻要他回去了,誰也不能再讓他離開了。


    上了省城的車子之後,知青們臉上都露出了興奮的笑容,隻有李紅兵一直盯著沈一鳴,那神色十分糾結。


    “徐大鵬,咱兩換換位置,”她站起來和徐大鵬道。


    徐大鵬看了看她,又看了看沈一鳴,最後還是迫於李紅兵的刀子眼神之下,灰溜溜的換了位置,心道這女人這麽凶惡,難怪沈一鳴看不上她,追到哪裏都一樣。


    李紅兵坐在沈一鳴身邊,看著他閉著眼睛,鬱悶的咬了咬嘴唇,“沈一鳴,你和那個左家屯的鄉下丫頭左單單很熟?我看她爸今天還給餅你吃了。你們是很熟吧。沈一鳴,咱們都是知青,我得提醒你,千萬不要被他們的糖衣炮彈給打倒了,咱們多少知青同誌們都是被這些人的糖衣炮彈給收買了,結果自毀前程。哪家國營單位,都不會樂意招收一個拖家帶口的知青,你說是不是?你就算要找,也得找根正苗紅的城裏知青,爭取一起進步,一起回城。這才是咱們知青最好的選擇。”


    “噗呲——”坐在沈一鳴前麵的李晨亮突然笑出聲。


    李紅兵惱羞成怒,伸手拍了拍李晨亮前麵的靠背,“李晨亮,你笑什麽?”


    “咳咳咳,沒,沒笑什麽。”李晨亮舉手擺了擺,然後繼續捂嘴笑。笑啥,當然笑李紅兵這丫頭說話太直白唄,就差直接讓沈一鳴這小子選擇她這個根正苗紅的知青同誌了。“繼續說繼續說,人家聽著呢。”


    被李晨亮這麽打岔,李紅兵都差點說不下去了。再看看沈一鳴,閉著眼睛,看著就像是在睡覺呢。隻是睡沒睡,誰知道?


    李紅兵就覺得奇怪了,那個鄉下丫頭哪裏好的,怎麽都喜歡和那丫頭走的近的。鄉下丫頭,土裏吧唧的,有什麽好的?


    李晨亮見沈一鳴沒說話,故意刺激他,對著李紅兵道,“要不然,你讓你爸給找關係,把沈一鳴給調回去算了。你這不也正好回去嗎?”


    其他知青聽了,都看著他和李紅兵,神色都有些複雜。


    他們都知道,在這個知青隊伍裏麵,李晨亮和李紅兵兩個是最有優勢的。一個是武裝部幹部的兒子,一個是革命小組幹部家的千金,都是有背景的人。這種說調回去就調回去的事兒,也就李晨亮他們能隨便說出口了。有些事兒,羨慕不來啊。能調到離家裏近的左家屯就不錯了,有些倒黴的人,直接調到北大荒了、去雲南了……


    要真去那些地方了,這會兒就算過年了,估摸著都買不起票呢,就算買得起票,也擠不上車。


    這話雖然是李晨亮說出口的,不過李紅兵還是看了看沈一鳴。卻見他一點也沒動靜,以為他是真的睡著了。不免有些失望。這話她早就想和沈一鳴說了,可她到底是個女同誌,不大好開口。要是沈一鳴開口,她肯定二話不說,就給家裏打電話了。


    徐大鵬在後麵聽著,都忍不住想勸沈一鳴,要不就委屈委屈,收了李紅兵吧。好歹就能回城了。不過這種事兒,他也不好直接開口。畢竟靠女人這種事兒,對沈一鳴這樣驕傲的人來說,也特沒麵子了。算了,反正明年就有機會了,沒準沈一鳴能靠他自己回城呢。


    因為下雪天,車子開的慢,原本天剛黑就能到車站,結果車子一直到了晚上九點多鍾才到省城。


    車站裏來接的人還挺多的。都提前知道自家孩子今天回城了,早早的就在這邊等著了。車站外麵擠著各種交通工具,很快就將人給接走了。沈一鳴背著包,獨自走出車站,剛出了門,徐大鵬家的摩托車追過來了,“小夥子,多謝你照顧我們家大鵬了。”騎車的男人笑道,正是徐大鵬的老爹。


    沈一鳴笑了笑,“都是大鵬自己本事。”


    徐大鵬坐在車後麵喊,“一鳴,跟咱一起吧。”


    沈一鳴笑著擺了擺手,“沒事,我這邊近,你先回去吧。”


    徐大鵬看著看看自己車子後麵綁著的東西,也有些不好意思,“一鳴,那咱們先走啦。”


    沈一鳴招手,“初五一起走。”


    等車子走了,沈一鳴走在路上,看著寬敞的大馬路上明亮的雪,還有家家戶戶的窗戶裏麵照射出來的燈光,忍不住笑了笑。握緊了手裏的行李包,往肩上一甩,大步的往家裏去。


    左家屯少了幾個知青,並沒有影響過年的氣氛。除了左大成偶爾念叨一句沈一鳴之外,氣氛還是十分的熱鬧的。


    即便不能放鞭炮和煙花,其他的習俗還是保留的。最讓左單單喜歡的就是每天不用幹活,睡覺睡到自然醒。醒了之後就吃吃喝喝的,然後繼續烤火睡大覺。


    要說不如意的,就是沒有電腦和手機,要不然這個冬天簡直就美呆了。


    除夕夜這天,左單單一家子是去左成才家裏過的。畢竟老人在那邊,過年還是得跟著老人一起過。總不能兒女們一大堆,最後讓老人冷冷清清的過年。


    現在左奶奶的身體已經養好了一些了,不過人的氣勢還真不如以前了,以前中氣十足,現在幹啥都蔫蔫兒的。好在老太太經過了這麽一次之後,倒是沒再提起大房的事兒了,吃年夜飯的時候,也沒說找大房一起過來吃了。而且似乎是因為有了對比,左奶奶竟然破天荒的還發了壓歲錢給左單單和左聰。每人一毛錢……聊勝於無。


    不過左大成和左成才也挺孝順的,每人都拿了五塊錢給老太太,好歹讓她拿點兒錢,心裏舒坦點。拿了錢,老太太果然心裏舒坦了,說話都帶著笑,“我就當養了你們兩個了,反正也就你們孝順。”


    這話是真是假,左單單就不知道了。不過老太太在這個家裏也確實沒表現的像以前那麽硬氣了。也不知道是因為實在是覺得沒有選擇了,隻能依靠兩個兒子過日子了。還是因為上次說漏嘴,差點害的一家子坐大牢。


    隔壁左紅軍家裏,從徐鳳霞去了農田基建之後,就一直冷冷清清的。大年夜裏也沒見點著燈啥的,倒是能偶爾聽到左歡的叫聲,“一塊肉都看不到,過年咋能不吃肉呢,你會不會做飯啊。難怪你嫁不出去,就你這樣的,誰要啊。”


    左大成和李惠帶著孩子們從門口路過的時候,聽到裏麵的動靜,都皺眉搖頭,左大成生氣道,“太不像話了。”


    左單單看了眼那邊緊閉的大門,“我大伯在裏麵了,人家自己管著。”


    左大成也沒發表意見了,人家親爹自己在家裏管著呢,他這個關係又不好的二叔操啥子心呢。


    一家人回到家裏,李惠就把房間裏到處點著油燈。平時可是舍不得的,可今天年三十,必須點的透透亮亮的。


    剛把家裏的燈點好了,家裏的院門被拍的哐當響。


    李惠趕緊披著衣服出去開門。看到門外哭紅了眼的左青,驚訝道,“青青,你這是……”她是知道左青被左歡給罵了,可也不好直接開口。


    左青抹著眼淚道,“嬸兒,家裏有肉嗎,能不能借點肉。家裏沒肉了,歡歡鬧著要吃肉。”


    李惠這就猶豫了,家裏是還有點兒,可真的隻有那麽一點兒了,還等著大年初一再給孩子們吃一頓的。之前分的肉,可都包了餃子了。那點肉還是故意的留著給孩子們燒著吃的。要不然大年初一不就吃不上肉了嗎?


    見李惠猶豫,左青哭著道,“嬸兒,你就可憐可憐我吧,咱們都是可憐人,你可憐我吧。歡歡鬧著要吃肉,我實在沒法子了……”


    “青青,家裏也沒了,那是單單和小聰留著的。沒多的了。”把肉給老人吃,她還好想一些。可給左歡吃,李惠心裏還是覺得不值。都是孩子,自己的孩子之前受的委屈可多啦。以前啥好的都是歡歡的。現在可不成了。


    “嬸兒,單單和小聰不吃肉也不鬧,可歡歡會鬧。”左青哭哭啼啼的道。


    “媽,這是幹啥呢?”左單單披著衣服,手裏捏著一塊烤紅薯跑了出來,邊吃邊看著左青。


    李惠就將左青來要肉的事兒和她說了。左單單一口將紅薯塞嘴裏,看著左青就像看外星人一樣的。這世上還真有這種人啊,打不還口,罵不還手。對於這樣的人,左單單是不敢讓她遂心的。要不然以後麻煩不斷啊。而且據她觀察,左青這類型的人,似乎不懂得感恩。比如今天她拿你一塊肉,她可能不會覺得是你對她好,而是因為她比你更可憐……


    吞下嘴裏的紅薯,左單單給她提出意見,“青青姐,我覺得你現在不該來找我們家要肉。你應該拐個彎去咱屯裏七婆家裏,讓她趁著大伯娘不在家的時候,給你找個好人家嫁過去。歡歡姐再也鬧不了你了。”你也不能來鬧咱家了。


    “不成,我媽回來了不會同意的,我媽讓我招上門的。以後歡歡是要嫁出去的。”左青堅決的搖頭。


    左單單也不勸她了,直接道,“青青姐,要不再拐個彎去隔壁三叔家裏,三叔有錢,你鬧他去。”


    “……奶會生氣。”


    行了,合著這是欺負自家人好欺負是吧。左單單嗬嗬的笑。她算是明白了,這世上不止有徐鳳霞這種會撒潑胡攪蠻纏的,還有左青這種悶不吭聲欺負人的呢。左單單也不廢話了,直接拉著李惠,“媽你也聽到了,有法子她不樂意去做,就欺負你老實呢,關門關門。”說著直接上了門了。


    門一關上,左青又在外麵哭喊了。


    左大成和李惠在屋裏聽著動靜,直歎氣。左單單就提議,“要不把家裏的肉都給她吧,我和小聰不吃了。反正以前家裏的肉啊蛋啊啥的好東西,都是給左歡吃的。我和小聰都習慣了。她有爹媽疼,姐姐愛的,天生好命啊……”


    左大成穿著拖鞋起身,喊李惠,“該休息了,這大冷天的,冷著呢。明天還要早起。”


    李惠趕緊跟著起身。


    左聰看著爹媽被他姐幾句話直接說進屋裏去了,頓時咧著嘴笑,“姐,你厲害。”


    “我和你說,像這樣靠哭解決問題的姑娘,你要不是霸道公社書記,你千萬別招惹。”


    “為啥。”


    左單單就道,“你想一下你找個青青姐這樣的姑娘做媳婦,你自己想想那場景。”


    左聰立馬打了個哆嗦。“姐,好冷,咱回房間去聊天去。”


    左單單覺得自己是在提前給左聰打預防針,省得這家夥以後喜歡這種調調的。她以後肯定連娘家都不敢回來了。


    左單單甚至不經意的想起沈一鳴了,覺得這家夥看上她,還是很有眼光的。她窩在床上,忍不住想象,要是自己像左青這樣,有啥事兒都哭著喊沈一鳴,“一鳴,嗚嗚嗚……”好冷好冷。


    省城中學附近小院。沈一鳴家裏也點亮堂堂的燈。和農村不一樣,這邊已經有電燈了。


    外婆做了一桌子好菜,作為一個退休的中學老師,她的退休津貼不少,夠她吃的。加上老伴留下來的遺產,家裏平時也不少缺吃少穿的。


    沈一鳴給外公和母親上了香,才坐著和外婆一起吃飯。


    外婆高興的給他夾菜,“幸好你當初沒走遠,要不然外婆就得一個人過年了。”


    “外婆,我不會離你太遠的,”沈一鳴笑著道。


    “我知道我乖孫懂事呢。”外婆一張慈愛的臉笑成一團,“啥時候把那姑娘帶回來給外婆看看。是知青還是當地的姑娘?”


    “外婆,還早著呢。”


    “不早了,你這過了年就二十了。能結婚了。必須得趕緊的。我還準備著趁著年輕,給你帶孩子呢。”


    聽到外婆這話,沈一鳴臉上笑的溫溫的,“現在還不是時候呢,人家還沒看上你孫子。得等我回城再說。現在說,她保準不同意。”


    “怎麽,她想回城?”外婆問道。


    “也不是,我覺得她那性子,估摸著會擔心我提前跑了。等定下來再說。”心眼子那麽多,肯定整天提防著人呢,現在還沒什麽,就把他當什麽防著了。真要是明目張膽的挑明了,估摸著得把他當瘟神了。


    外婆倒是挺喜歡這樣的個性的,要是那種二話不說就跟著男人了還真不行。他們這樣的家庭,女人不能太單純,要不然撐不起來。她雖然有時候也不要求沈一鳴帶什麽樣的姑娘回來,可真要讓她說,當然喜歡那些能自己立起來的姑娘。這世道啊,誰知道能發生個什麽事兒呢。“我們家一鳴都有喜歡的姑娘了,剛剛你該告訴你媽,讓她也高興。”


    “等以後定下來肯定說。”沈一鳴不疾不徐道。


    外婆見他這挺有信心的模樣,笑的滿臉皺紋,等一鳴結婚了,這個家裏又有新人進來了,也就越發的像個家的樣子了。


    省城這邊是初二才開始走親戚,沈一鳴還沒出門,宋剛就送了一個禮品籃子上門了。還是上次的熏肉和水果,不過這次是橘子。


    “今年這禮品多呢,估摸著是中秋節的時候人家看著好賣,這次數量不少。不過像這種品相的可沒多少。我搶著兩個,一個孝敬我爹媽,一個孝敬趙老師了。”


    “又亂花錢,”外婆教訓道。


    宋剛賊賊的笑道,“我工資級別提升啦,花點錢沒啥。”


    外婆搖頭,“年輕人,該存錢娶媳婦了。”


    “快了快了,老師,我帶著一鳴出去溜溜。他好久沒在省城了,得去熱鬧熱鬧。”


    “去吧去吧,中午回來吃飯,我給你們做好吃的。”外婆笑著擺手。年輕人的事兒她可不摻和。反正一鳴要是敢使壞欺負人,就得挨揍。


    “好嘞。”宋剛趕緊拉著沈一鳴出門。


    兩人出門當然不是簡單的溜溜,現在宋剛也盼著沈一鳴趕緊回城呢,沈一鳴還沒回來之前,他就幫忙四處打聽了,準備帶著沈一鳴到處去打點一下關係。這樣等著指標回來,也太渺茫了。


    結果沈一鳴不樂意去,“省城裏有人盯著我,我去了,回頭還沒找到路子,路就被堵死了。”


    “怎麽不試試,沒準能成,難不成就這麽等著啊。”宋剛氣呼呼道。


    沈一鳴笑,眼裏一點溫度都沒,“當初我為了留城裏,使了多少勁兒,事情都要定下來了,結果還不是別人一句話的事情。”那句話他現在還記得清楚呢,“我魏國華的兒子絕對不能走後門。政策該怎麽樣就怎麽樣!”


    “都不是東西。”宋剛氣不過開口罵道,“你不知道,我有時候上班路過,我碰到他們一家子,我都想罵他娘的。這些年都沒管過你,結果一遇到下鄉的事兒,就想到你了。真他娘的有情有義啊,人家還得誇他魏部長一個公正無私呢。連他親兒子都能送下鄉去,怎麽不把他閨女給送下去呢。哦,閨女不是親生的就能走後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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