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一鳴同誌，你剛在外麵聽我和我堂姐談話，聽多久了？”
左單單可不相信，沈一鳴來的這麽巧，她剛和左歡吵的正歡樂的時候，沈一鳴就來了。
這也太巧了。
她覺得對於聰明人來說，巧合都是人為的。所以沈一鳴之前肯定聽到她和左歡的對話了。
沈一鳴一本正經道，“也沒多久，就聽到什麽狗子哥貓子哥。”
左單單翻了個白眼，哪壺不開提哪壺。什麽狗子貓子的，大伯娘要真敢把人帶她麵前來，她能讓左大成把人揍的像耗子。
到了倉房這邊的時候，裏麵還沒人。沈一鳴開了門，從裏麵開始搬桌子出來。
然後將自己手裏的筆記本交給左單單。“你自己瞧瞧。”
左單單拿過來，一打開，入目的是筆鋒鋒利的沈一鳴三個字。俗話說，字如其人，左單單深以為然。一個人的字，肯定是和這個人的性格有關係的。
所以光看字，左單單就知道，沈一鳴的內心和他的外表相隔十萬八千裏。
沈一鳴把桌椅擺好了，擦幹淨了，回頭見左單單在邊看邊點頭，問道，“看懂了嗎？”
“看啥？”左單單抬頭看他。不是就讓她看看筆記本嗎？
沈一鳴眉頭又蹙起來了，走過來，伸出手，直接把她手裏的筆記本翻頁，翻到了記賬本的那一頁，“從這頁開始，你先看看，不懂得你就問我。”
說完，沈一鳴臉色嚴肅道，“你得認真學，老隊長說了，生產隊裏沒有人懂這個，現在生產隊裏急需這方麵的人才。”然後又轉身去拿掃把打掃倉房，為中午裝糧食做準備。
左單單這才低頭看著筆記本上的記賬表。看了兩眼，她又抬頭看了一眼沈一鳴。見他在幹活，才收回視線。她覺得沈一鳴剛剛似乎在和她暗示什麽。比如生產隊裏急需這樣的人，如果她學會了，以後生產隊裏需要這方麵的人的時候，自然會想到左單單，那麽以後就有機會，改變一直刨土地的命運。左單單知道未來的曆史，也知道要不了多長時間，她就能光明正大的開始“投機倒把”了，所以壓根就沒想到自己在這個屯裏如何發展。當然，這是建立在她知道未來走向的基礎上。而沈一鳴不一樣，他不知道現在的情況在未來還會持續多久，也許和這個時代的其他人一樣，沈一鳴的心裏也是認為，這樣的日子會一直持續下去的。所以他所作所為都是為了讓他自己在這個環境下過的更好。
這是個適應能力很強，眼光十分長遠的人。
她看了眼正忙活著清理倉房的沈一鳴，突然有點兒明白，為啥沈一鳴這麽容易勾的那些人丟了七魂八魄了……高智商的人總是對低智商的人有一種致命的吸引力。特別是這個高智商還長的人模人樣。
沈一鳴幹完活，剛抬起頭就看大左單單盯著他直點頭。
“懂了？”
左單單挑眉，故作嚴肅的看了眼賬本，然後點頭。
這麽簡單，她看一眼就懂了。雖然她大學學的不是會計專業。可基礎會計還是學過的。沈一鳴這賬本也挺簡化，收入、支出之類的，她眼睛掃掃都知道怎麽做了。
沈一鳴麵露不信，黑眸微微的眯了眯，走過來，拿起筆記本，在背後找了張空白處，然後給左單單出題。
“你做一遍。”
左單單拿過墨水筆，三下五除二就給做出來了。
沈一鳴又刷刷刷給出了兩個關於進出庫的題目。左單單筆杆子一陣刷，又給做完。這下子沈一鳴是確信，左單單沒說謊。他看了左單單一眼，眼中露出驚訝的神色，心道這丫頭不止心眼子多，這腦子還真是好使。
看到沈一鳴眼裏掩飾不住的驚訝，左單單臉上露出驕傲的神色。雖然有作弊嫌疑，不過這確實是她腦袋裏掌握的知識，也不算欺負人了。
沈一鳴道，“你以前學過嗎？”
“屯裏可沒人懂這個。”左單單覺得自己這不算撒謊。
“……”
原本是讓左單單花時間來接受新知識的。按著沈一鳴想的，左單單隻讀了初中，而且已經畢業幾年了，都沒再讀書了，要再撿起來，肯定要時間的。而且他這次不止教左單單一些普通庫房記賬的知識，還答應老隊長，教左單單一些基本會計方麵記賬的知識，這樣以後左家屯要用人的時候，保證能有人用。結果左單單太聰明，一學就會。
兩人都發現，這一上午似乎都空著了。現在去幹活……不想去，難得能不下地，偷個懶……左單單沒提，沈一鳴能當沒想到。
於是兩人搬著凳子坐在倉房門口的桌子上，桌上擺著個筆記本，沈一鳴出題，遞給左單單，左單單再答題。邊寫，嘴裏還嘀嘀咕咕的說著什麽。路過的人看著，兩人還在認認真真學習呢。知道這是要幫著屯裏辦大事兒，走路的人連話都不說了，匆匆忙忙走過。
“沈一鳴，你們家是不是還有個弟弟或者妹妹叫驚人，一鳴驚人，這才搭配了。”
“我們家……對了，你怎麽不讀高中？你要是去讀書，肯定成績好。”
“窮！沈一鳴，你這次給公社出主意，公社就沒給你點獎勵？”
“為人民服務。”
“……沈一鳴，這些細糧收上去之後，你們準備怎麽運作倒騰。和我說說，我不告訴別人。”
“……”
一直到老隊長左水生來了，左單單都沒能從沈一鳴嘴裏問出點有用消息來。她對於沈一鳴搞的這事情還是很好奇的。大致的情況她能猜到，就是不知道這其中具體怎麽操作的。這麽大批的細糧，到底是弄到哪裏去倒騰的。可惜沈一鳴滴水不漏，要麽答非所問，要麽就當沒聽到。
“單單啊，你學的咋樣了？一鳴懂的東西可多了，你可得好好學。這機會多難得啊。”左水生毫不掩飾自己對沈一鳴這年輕後生的欣賞和喜愛，說起沈一鳴的時候，臉上都笑出褶子來了。
“學好啦，學了一上午，沈一鳴同誌一直很耐心的教。”左單單誇讚道。
沈一鳴也道，“左單單同誌學習態度很好，很認真，一上午都沒閑著。”
表達的意思都一樣，他們兩人都沒閑著，一個認真教，一個認真學。
左水生聽到這話挺高興，“整個生產大隊，就單單和她弟會學習。”
左水生覺得這讀書還是有些遺傳的，大成媳婦成分不好，可這讀書人家出來的就是不一樣，生的娃娃也會讀書。要不是大成媳婦成分不好，他就是舍了一張老臉，也要讓左聰去讀工農兵大學，以後給左家老祖宗長臉。
確定沈一鳴他們這邊沒問題了，左水生就去了地裏那邊，召集大夥下工換糧了。這事兒是公社裏麵要求的，他這個生產大隊長可要抓好啦。可不能給公社裏麵扯後腿。
很快，屯裏就有人背著糧食過來了。
其實每家每戶分到的細糧並不多。這些細糧一收上來主要都是作為公糧交給公社的。隻會留給很少的一部分給農民們自己吃。用來偶爾改善夥食。
量很少，分到最少的，也就十幾斤的都有。這十幾斤要是壓正買麵粉，或者去了皮，又沒剩下多少了。所以大夥分到了糧食之後，也舍不得吃。現在能換糧食，而且比往常還多一兩，誰也沒有猶豫，一下子全都背過來了。
有左水生監督，沈一鳴和左單單分工合作。收糧工作有條不紊。
“單單，還沒弄好呢，咋還不回家吃飯？”左歡穿著漂亮的藍布裙子走了過來，屯裏可還沒有大姑娘穿的這麽花哨的，一些長輩們看著直皺眉頭。
左單單倒是沒啥想法，她看過比這還花哨的都有呢。倒是想到左歡為啥這麽穿，她心裏多少有些看戲的成分。
再看看沈一鳴，正在對賬。為了確保精準無誤，他和左單單一人一份賬本，等做完賬之後，再對照看有沒有不一樣的地方。
左單單道，“我還忙著呢，待會回去吃飯。”
左歡看著沈一鳴，捏了捏手指頭，“這可不行，家裏都開飯了。奶讓我喊你回去吃飯呢。要不我頂替你幹活，我也會寫字呢，你學過的，我不都學過嗎？”
左單單就嗬嗬了，左歡學倒是上了，可到現在一百以內的加減法都不會算呢。要不然當初讀高中的名額，她娘徐鳳霞還能一聲不吭？還不是知道自家閨女是個啥德性。
左單單還沒開口，沈一鳴抬起頭看著她道，“要不你回去吧，讓左歡同誌來幫忙。”又笑著看左歡，“這事兒左歡同誌肯定做得來。”
“……行。”左單單眯著眼睛看了看他，心道沈一鳴這不是真的要禍害左歡這位少女吧。不過見左歡躍躍欲試的樣子，她覺得沒必要自討沒趣。反正光天化日之下的，兩人還做不出來啥。頂多沈一鳴再把她剩下的三魂六魄給勾個幹淨了。
於是左單單拍拍身上的塵土直接回家。
走的時候回頭看了眼，左歡正捂著裙子，坐在她剛剛坐的位置上，臉上笑的像一朵花。
左單單以為剛剛左歡是騙她回來的。結果回到家裏發現一家子人還真是在等著她吃飯。
難得的，左奶奶竟然允許家裏人都坐堂屋的那張四方桌上吃飯了。左紅軍兩口子和左大成兩口子都在。連左青都上桌了。而且還多了個人。
“單單回來啦，趕緊過來吃飯。”見到左單單回家，徐鳳霞熱情的招呼道，左單單都沒見過她這麽熱情的樣子。活像平時兩人關係多好似的。
左單單挑了挑眉，在院子裏的水桶裏麵舀了一瓢水衝了手，這才去堂屋裏吃飯。
“看，這就是咱家單單，長的多好啊，還有能耐呢，剛去幫著隊裏記賬去了。”
徐鳳霞和來的客人說道。左單單看了她一眼，瘦臉三角眼，覺得有些眼熟，仔細想了想，就記起有關這人的記憶了，這是徐鳳霞的娘家大嫂，平時來往很少。自從運動開始之後，她就沒上過老左家的門了。不過原主還是記得這人凶巴巴的形象，所以即便小時候見過，現在依然還記得這個人。
徐大嫂聞言，審視一般的打量著左單單。
“單單，這是你大伯娘家裏的嫂子，小時候見過的，你喊一聲舅媽也成。”李惠道。
“是大伯娘家裏的親戚啊，咋這些年都不來咱家走動啊。”左單單好奇道。
上首的左奶奶臉色就有些不好看了。老徐家這些年，可沒把他們老左家當親戚呢。除了自家老大年節去走動之外，老徐家都沒人來上過門。
左大成兩口子也有些不自在。老徐家人為啥不上門，自然是擔心被老左家連累了。這事兒和李惠就脫不了關係了。不管為了啥，自己媳婦被人嫌棄，左大成心裏總是不高興的。
這桌上的氣氛一下子就比剛剛低沉了許多。
“大人的事兒，你不懂。”徐鳳霞勉強笑著道，心裏有些撐不住了。這要是平時左單單這麽攪局，她早就開罵了。這會兒為了正經事，她隻能生生的忍著。
她笑著道，“說起來，我大嫂也是看著單單長大的。那時候單單才豆丁大點兒，現在都成大姑娘了。也就比我侄子春來小不了幾歲呢。”
左單單道，“大伯娘，你說的是徐大狗子？”
“啥大狗子，叫春來，這麽大了，咋還叫小名字呢。”徐鳳霞就有些撐不住了。以前叫賤命那是好養活，現在都要娶媳婦的人了，在能再叫這名字，讓人笑話。
“歡歡姐不就喊狗子哥嗎？”
徐大嫂這就不高興了，眼睛瞟了眼徐鳳霞。
徐鳳霞尷尬道，“她不懂事，回頭我說她。咱不提名字了，吃菜，多吃菜。”
飯桌上的氣氛並不大好，看得出來，左奶奶這也是礙著麵子，心裏還是不大喜歡徐鳳霞的娘家大嫂的。至於左大成兩口子，完全是被叫來的陪客，兩人也不大說話。
一頓飯弄下來，徐鳳霞也沒機會插嘴。她覺得叫左單單回來真不是個明智的事兒，應該把事情談好了之後，再把人喊回來的。
吃完飯，左青和左單單收拾碗筷，左大成兩口子就準備去上工了。大嫂娘家人，有大哥大嫂陪著就成了，他們可不能誤了工了。
“我說大成，你們急啥，我這還有話說呢。”徐鳳霞笑著過來拉李惠。
李惠這些年都沒得她個笑臉，這會子被她這麽親熱的拉著，那心裏別提多別扭了。不自覺的將手給扯了出來，“嫂子，還有啥事兒啊，我和大成得去上工了。”
“談正經事，關於你們家單單的。”
左大成和李惠對視一眼，心裏忽然有些眉目了。左大成皺著眉頭道，“大嫂，我們家單單有啥事？”
徐鳳霞看了眼自己大嫂子，見徐大嫂點頭，心裏樂開了花，笑著道，“我昨天回家看到我大嫂家裏的春來，那小夥子現在可長的好呢，又能幹，別提多好的一個大小夥了。這不，我一下子就想到我們家單單了，春來就比單單大六歲，這要是成了。咱這可是親上加親了。這以後可多好啊。”
徐鳳霞越說越激動，活脫脫的就是自己嫁閨女一樣。
左大成和李惠越聽，臉色越不好。雖然不在一個屯裏的，可誰不知道誰啊。徐家大狗子是會幹活，可那相貌也長的特差了。這也不說了，性子還不好，他們生產隊裏沒幾個和他關係好的。最重要的是，徐大狗子他娘，也就是這位坐在眼前的徐大嫂，可不是啥善茬，這要是給她做了媳婦，就等著被磋磨吧。
本來徐鳳霞不經過左大成兩口子就去給左單單說親的事兒，就讓左大成和李惠很不高興，再一聽到說的是這樣的親事，那心裏更是氣不打一處來。
“嫂子，你咋不和我商量一聲？！”左大成沉著臉道。
“老大家的，單單的親事，咋我沒聽說過？”左奶奶也非常不滿道。她覺得自從分家之後，老大家裏就不把她放眼裏了。
徐鳳霞一臉為難，“媽，我這不是剛想到嗎，再說了，這婚事也是錯過了就沒了。咱單單的情況你們也知道……二弟妹那啥情況……這說親多難啊。”
徐大嫂板著臉道，“不是我說啥，這要不是鳳霞和我說好話，我肯定是不同意的。不過她說這姑娘好，我就信她的。”這姑娘好在哪裏？當然是這姑娘外家以前是小資，她大姑子說了，沒準人家偷偷的藏了啥好東西呢。要不是家裏窮，她才不會找這樣的姑娘做媳婦。
聽她還嫌棄著呢，左大成和李惠都皺著眉頭。李惠道，“這事兒單單還不知道呢，而且我們家單單還小，這事兒不著急。”
“咋不著急了，這馬上要十八了。都能領證了。屯裏多少十六歲就結婚，十七歲當娘的丫頭。單單正合適。”
“青青和歡歡咋不急？”左大成黑著臉道。
徐鳳霞歎氣道，“這不一樣，老二啊，不是我說的難聽。青青和歡歡沒拖累，條件也好，這以後找對象挑著來。你們家單單這情況……可不好找呢。”
“啥不好找了，咱家還不稀罕呢，這親事我不同意！”左大成一聽自己閨女被人給說的一文不值，火氣就上頭了，臉紅脖子粗的站了起來。
大家沒想到左大成突然就發火了，驚了一跳。
左單單聽到動靜，從廚房過來，明知故問道，“媽，這是咋了？我爸爸咋生氣了？”
李惠剛準備開口，徐鳳霞就道，“單單，大伯娘可真是為你好，你雖然老氣我，可我念著你呢。這不，給你說了一門親事，你春來哥咋樣？和你小時候就認識的，這要是結婚了，感情多好啊。以後日子肯定好過。”
“大嫂，你別說了，我和大成都不同意。”李惠著急道。“單單，沒事兒，你去忙去。”她可不想大姑娘家的聽這些烏七八糟的事兒。
左單單噘著嘴，委屈的看著徐鳳霞，“大伯娘，我不就是讓你和大伯好好孝順老人嗎，你這就急著給我找婆家讓我出門了。老人家多不容易啊，你們自己不孝順，還不讓我孝順。我還準備在家裏多孝順老人幾年呢。等我走了，你是不是還得把我爸媽給弄走，我三叔經常不在家，你們以後想咋對老人都沒人說啥了。”
“你個丫頭胡說八道啥呢，我可沒這心思。我這是為你好。”徐鳳霞氣急道，眼裏卻有些心虛。覺得這死丫頭咋就變這麽精了，啥都知道。
“徐大狗子啥樣子，你清楚，”左單單看著黑著臉的左奶奶，“老太太心裏明鏡兒一樣的，還能不知道？”
“咋你早不說晚不說，就我說大伯不孝順老人，你就讓我嫁人了。”
左奶奶到底是給徐鳳霞做了多年的婆婆，還能不了解她？看她那眼珠子咋轉悠的，就知道她這心思是被單單給說中了。
本來給單單說個親事，左奶奶是沒意見的。大姑娘嫁人也沒錯。可你心思就不行啦。單單讓你孝順老人，你就把單單弄走，你這是準備咋對付我這老人呢。
徐大嫂看徐鳳霞竟然還說不過一個小姑娘，就看不去了，指著左單單道，“我說你這丫頭咋這麽潑呢，成分不好性子還不好，要不是你大伯娘，我還不樂意你這門親事呢。你這性子得憋憋，回頭給我做媳婦，我也得整治你。”
別說這個小丫頭了，就她這曾經潑辣的小姑子徐鳳霞，回了娘家也得看她這嫂子的臉色呢。
“誰說我家單單要給你做媳婦啦。她徐鳳霞還當不了我老左家的家！”左奶奶拍桌子道。
又指著大門口，“送客送客，咱老左家不稀罕老徐家人上門。”幾百年不上門，一來就黑著心肝來害老左家，有啥好稀罕的。
左紅軍還沒動，左大成就道，“咱可不想動手，你自己走就成。”
徐大嫂可不樂意被趕出門，她還沒受過這樣的氣呢，就算這媳婦不娶了，也不能受了這口氣，她就不信老左家人還敢真的用手了。
“大伯娘你咋能不聽老人話呢，太不像樣了。”左單單生氣道。
見徐大嫂站著不走，左紅軍兩口子也不動，左奶奶覺得自己的威嚴被徹底的掃地了。老臉都氣的發白了，狠狠的拍桌子，“老大家的，我說話是不是不管用了。你送不送，你不送，就給我一起滾出老左家！這房地基還是我和你爹的，我不讓你住，你就不能住！”
左單單這才知道，咋老太太在家裏底氣這麽足呢。原來不是倚老賣老啊，人家有房任性。
這下子徐鳳霞不敢不動了，拉著徐大嫂就往外走。左紅軍也憋紅了臉，跟著往外走，覺得自己媳婦這事兒沒辦好。
徐大嫂沒想到徐鳳霞竟然真的把她往外趕了，頓時惱羞成怒，一巴掌拍到了徐鳳霞的臉上，“徐二丫，你有本事就別回娘家。以後老徐家有你沒我，有我沒你！”
說完怒氣衝衝的走出了大門。
徐鳳霞剛想追出去，就被左奶奶喊住了，“你要去了，就回老徐家去。別回來了。”
徐鳳霞站在門口，追也不是，不追也不是。隻能在門口抹淚，一副委屈的樣子。左奶奶可不可憐她，哼了一聲，就背著手回了屋裏。
左大成兩口子看也不看徐鳳霞，別說徐鳳霞抹淚了，就是這會子鬧著要上吊，他們都不會心軟。占便宜就算了，現在都開始把他們閨女往火坑裏推了，這是咋樣都不能忍的。
左單單覺得徐鳳霞該認清楚現實了。這老左家已經不是過去那樣，由著她說啥就是啥了。還以為沒分家的時候那樣，老太太和她一條心，由著她胡鬧呢。
左大成兩口子準備著去上工了，讓左單單一起出門，免得徐鳳霞又找單單麻煩。左大成的心裏更是開始琢磨一些事兒了。他尋思著，是不是要在院子中間樹一道牆，以後和大哥家裏隔著遠點。
剛準備出門，左歡哭著從外麵回來了。看著徐鳳霞站在院子裏，走過來就抱著她哭，“媽……”
左單單看著左歡這模樣，差點沒認出來。
左歡去的時候，還穿著幹幹淨淨，整整齊齊的，頭發都用油抹過了，油光水滑的。這會子回來了，不止灰頭土臉的，衣服也髒兮兮的。
徐鳳霞看到自己閨女這樣，也顧不上別的了，著急道，“咋了，是誰欺負你啦，你不是去幫單單那丫頭記賬嗎，咋弄成這樣啦？”
聽到這事兒，左歡哭的更委屈了。“沈一鳴說單單不在，不用記賬。讓我幫著搬糧食。嗚嗚……”
左單單可不相信，沈一鳴來的這麽巧，她剛和左歡吵的正歡樂的時候，沈一鳴就來了。
這也太巧了。
她覺得對於聰明人來說，巧合都是人為的。所以沈一鳴之前肯定聽到她和左歡的對話了。
沈一鳴一本正經道，“也沒多久，就聽到什麽狗子哥貓子哥。”
左單單翻了個白眼，哪壺不開提哪壺。什麽狗子貓子的，大伯娘要真敢把人帶她麵前來，她能讓左大成把人揍的像耗子。
到了倉房這邊的時候，裏麵還沒人。沈一鳴開了門，從裏麵開始搬桌子出來。
然後將自己手裏的筆記本交給左單單。“你自己瞧瞧。”
左單單拿過來，一打開，入目的是筆鋒鋒利的沈一鳴三個字。俗話說，字如其人，左單單深以為然。一個人的字，肯定是和這個人的性格有關係的。
所以光看字，左單單就知道，沈一鳴的內心和他的外表相隔十萬八千裏。
沈一鳴把桌椅擺好了，擦幹淨了，回頭見左單單在邊看邊點頭，問道，“看懂了嗎？”
“看啥？”左單單抬頭看他。不是就讓她看看筆記本嗎？
沈一鳴眉頭又蹙起來了，走過來，伸出手，直接把她手裏的筆記本翻頁，翻到了記賬本的那一頁，“從這頁開始，你先看看，不懂得你就問我。”
說完，沈一鳴臉色嚴肅道，“你得認真學，老隊長說了，生產隊裏沒有人懂這個，現在生產隊裏急需這方麵的人才。”然後又轉身去拿掃把打掃倉房，為中午裝糧食做準備。
左單單這才低頭看著筆記本上的記賬表。看了兩眼，她又抬頭看了一眼沈一鳴。見他在幹活，才收回視線。她覺得沈一鳴剛剛似乎在和她暗示什麽。比如生產隊裏急需這樣的人，如果她學會了，以後生產隊裏需要這方麵的人的時候，自然會想到左單單，那麽以後就有機會，改變一直刨土地的命運。左單單知道未來的曆史，也知道要不了多長時間，她就能光明正大的開始“投機倒把”了，所以壓根就沒想到自己在這個屯裏如何發展。當然，這是建立在她知道未來走向的基礎上。而沈一鳴不一樣，他不知道現在的情況在未來還會持續多久，也許和這個時代的其他人一樣，沈一鳴的心裏也是認為，這樣的日子會一直持續下去的。所以他所作所為都是為了讓他自己在這個環境下過的更好。
這是個適應能力很強，眼光十分長遠的人。
她看了眼正忙活著清理倉房的沈一鳴，突然有點兒明白，為啥沈一鳴這麽容易勾的那些人丟了七魂八魄了……高智商的人總是對低智商的人有一種致命的吸引力。特別是這個高智商還長的人模人樣。
沈一鳴幹完活，剛抬起頭就看大左單單盯著他直點頭。
“懂了？”
左單單挑眉，故作嚴肅的看了眼賬本，然後點頭。
這麽簡單，她看一眼就懂了。雖然她大學學的不是會計專業。可基礎會計還是學過的。沈一鳴這賬本也挺簡化，收入、支出之類的，她眼睛掃掃都知道怎麽做了。
沈一鳴麵露不信，黑眸微微的眯了眯，走過來，拿起筆記本，在背後找了張空白處，然後給左單單出題。
“你做一遍。”
左單單拿過墨水筆，三下五除二就給做出來了。
沈一鳴又刷刷刷給出了兩個關於進出庫的題目。左單單筆杆子一陣刷，又給做完。這下子沈一鳴是確信，左單單沒說謊。他看了左單單一眼，眼中露出驚訝的神色，心道這丫頭不止心眼子多，這腦子還真是好使。
看到沈一鳴眼裏掩飾不住的驚訝，左單單臉上露出驕傲的神色。雖然有作弊嫌疑，不過這確實是她腦袋裏掌握的知識，也不算欺負人了。
沈一鳴道，“你以前學過嗎？”
“屯裏可沒人懂這個。”左單單覺得自己這不算撒謊。
“……”
原本是讓左單單花時間來接受新知識的。按著沈一鳴想的，左單單隻讀了初中，而且已經畢業幾年了，都沒再讀書了，要再撿起來，肯定要時間的。而且他這次不止教左單單一些普通庫房記賬的知識，還答應老隊長，教左單單一些基本會計方麵記賬的知識，這樣以後左家屯要用人的時候，保證能有人用。結果左單單太聰明，一學就會。
兩人都發現，這一上午似乎都空著了。現在去幹活……不想去，難得能不下地，偷個懶……左單單沒提，沈一鳴能當沒想到。
於是兩人搬著凳子坐在倉房門口的桌子上，桌上擺著個筆記本，沈一鳴出題，遞給左單單，左單單再答題。邊寫，嘴裏還嘀嘀咕咕的說著什麽。路過的人看著，兩人還在認認真真學習呢。知道這是要幫著屯裏辦大事兒，走路的人連話都不說了，匆匆忙忙走過。
“沈一鳴，你們家是不是還有個弟弟或者妹妹叫驚人，一鳴驚人，這才搭配了。”
“我們家……對了，你怎麽不讀高中？你要是去讀書，肯定成績好。”
“窮！沈一鳴，你這次給公社出主意，公社就沒給你點獎勵？”
“為人民服務。”
“……沈一鳴，這些細糧收上去之後，你們準備怎麽運作倒騰。和我說說，我不告訴別人。”
“……”
一直到老隊長左水生來了，左單單都沒能從沈一鳴嘴裏問出點有用消息來。她對於沈一鳴搞的這事情還是很好奇的。大致的情況她能猜到，就是不知道這其中具體怎麽操作的。這麽大批的細糧，到底是弄到哪裏去倒騰的。可惜沈一鳴滴水不漏，要麽答非所問，要麽就當沒聽到。
“單單啊，你學的咋樣了？一鳴懂的東西可多了，你可得好好學。這機會多難得啊。”左水生毫不掩飾自己對沈一鳴這年輕後生的欣賞和喜愛，說起沈一鳴的時候，臉上都笑出褶子來了。
“學好啦，學了一上午，沈一鳴同誌一直很耐心的教。”左單單誇讚道。
沈一鳴也道，“左單單同誌學習態度很好，很認真，一上午都沒閑著。”
表達的意思都一樣，他們兩人都沒閑著，一個認真教，一個認真學。
左水生聽到這話挺高興，“整個生產大隊，就單單和她弟會學習。”
左水生覺得這讀書還是有些遺傳的，大成媳婦成分不好，可這讀書人家出來的就是不一樣，生的娃娃也會讀書。要不是大成媳婦成分不好，他就是舍了一張老臉，也要讓左聰去讀工農兵大學，以後給左家老祖宗長臉。
確定沈一鳴他們這邊沒問題了，左水生就去了地裏那邊，召集大夥下工換糧了。這事兒是公社裏麵要求的，他這個生產大隊長可要抓好啦。可不能給公社裏麵扯後腿。
很快，屯裏就有人背著糧食過來了。
其實每家每戶分到的細糧並不多。這些細糧一收上來主要都是作為公糧交給公社的。隻會留給很少的一部分給農民們自己吃。用來偶爾改善夥食。
量很少，分到最少的，也就十幾斤的都有。這十幾斤要是壓正買麵粉，或者去了皮，又沒剩下多少了。所以大夥分到了糧食之後，也舍不得吃。現在能換糧食，而且比往常還多一兩，誰也沒有猶豫，一下子全都背過來了。
有左水生監督，沈一鳴和左單單分工合作。收糧工作有條不紊。
“單單，還沒弄好呢，咋還不回家吃飯？”左歡穿著漂亮的藍布裙子走了過來，屯裏可還沒有大姑娘穿的這麽花哨的，一些長輩們看著直皺眉頭。
左單單倒是沒啥想法，她看過比這還花哨的都有呢。倒是想到左歡為啥這麽穿，她心裏多少有些看戲的成分。
再看看沈一鳴，正在對賬。為了確保精準無誤，他和左單單一人一份賬本，等做完賬之後，再對照看有沒有不一樣的地方。
左單單道，“我還忙著呢，待會回去吃飯。”
左歡看著沈一鳴，捏了捏手指頭，“這可不行，家裏都開飯了。奶讓我喊你回去吃飯呢。要不我頂替你幹活，我也會寫字呢，你學過的，我不都學過嗎？”
左單單就嗬嗬了，左歡學倒是上了，可到現在一百以內的加減法都不會算呢。要不然當初讀高中的名額，她娘徐鳳霞還能一聲不吭？還不是知道自家閨女是個啥德性。
左單單還沒開口，沈一鳴抬起頭看著她道，“要不你回去吧，讓左歡同誌來幫忙。”又笑著看左歡，“這事兒左歡同誌肯定做得來。”
“……行。”左單單眯著眼睛看了看他，心道沈一鳴這不是真的要禍害左歡這位少女吧。不過見左歡躍躍欲試的樣子，她覺得沒必要自討沒趣。反正光天化日之下的，兩人還做不出來啥。頂多沈一鳴再把她剩下的三魂六魄給勾個幹淨了。
於是左單單拍拍身上的塵土直接回家。
走的時候回頭看了眼，左歡正捂著裙子，坐在她剛剛坐的位置上，臉上笑的像一朵花。
左單單以為剛剛左歡是騙她回來的。結果回到家裏發現一家子人還真是在等著她吃飯。
難得的，左奶奶竟然允許家裏人都坐堂屋的那張四方桌上吃飯了。左紅軍兩口子和左大成兩口子都在。連左青都上桌了。而且還多了個人。
“單單回來啦，趕緊過來吃飯。”見到左單單回家，徐鳳霞熱情的招呼道，左單單都沒見過她這麽熱情的樣子。活像平時兩人關係多好似的。
左單單挑了挑眉，在院子裏的水桶裏麵舀了一瓢水衝了手，這才去堂屋裏吃飯。
“看，這就是咱家單單，長的多好啊，還有能耐呢，剛去幫著隊裏記賬去了。”
徐鳳霞和來的客人說道。左單單看了她一眼，瘦臉三角眼，覺得有些眼熟，仔細想了想，就記起有關這人的記憶了，這是徐鳳霞的娘家大嫂，平時來往很少。自從運動開始之後，她就沒上過老左家的門了。不過原主還是記得這人凶巴巴的形象，所以即便小時候見過，現在依然還記得這個人。
徐大嫂聞言，審視一般的打量著左單單。
“單單，這是你大伯娘家裏的嫂子，小時候見過的，你喊一聲舅媽也成。”李惠道。
“是大伯娘家裏的親戚啊，咋這些年都不來咱家走動啊。”左單單好奇道。
上首的左奶奶臉色就有些不好看了。老徐家這些年，可沒把他們老左家當親戚呢。除了自家老大年節去走動之外，老徐家都沒人來上過門。
左大成兩口子也有些不自在。老徐家人為啥不上門，自然是擔心被老左家連累了。這事兒和李惠就脫不了關係了。不管為了啥，自己媳婦被人嫌棄，左大成心裏總是不高興的。
這桌上的氣氛一下子就比剛剛低沉了許多。
“大人的事兒，你不懂。”徐鳳霞勉強笑著道，心裏有些撐不住了。這要是平時左單單這麽攪局，她早就開罵了。這會兒為了正經事，她隻能生生的忍著。
她笑著道，“說起來，我大嫂也是看著單單長大的。那時候單單才豆丁大點兒，現在都成大姑娘了。也就比我侄子春來小不了幾歲呢。”
左單單道，“大伯娘，你說的是徐大狗子？”
“啥大狗子，叫春來，這麽大了，咋還叫小名字呢。”徐鳳霞就有些撐不住了。以前叫賤命那是好養活，現在都要娶媳婦的人了，在能再叫這名字，讓人笑話。
“歡歡姐不就喊狗子哥嗎？”
徐大嫂這就不高興了，眼睛瞟了眼徐鳳霞。
徐鳳霞尷尬道，“她不懂事，回頭我說她。咱不提名字了，吃菜，多吃菜。”
飯桌上的氣氛並不大好，看得出來，左奶奶這也是礙著麵子，心裏還是不大喜歡徐鳳霞的娘家大嫂的。至於左大成兩口子，完全是被叫來的陪客，兩人也不大說話。
一頓飯弄下來，徐鳳霞也沒機會插嘴。她覺得叫左單單回來真不是個明智的事兒，應該把事情談好了之後，再把人喊回來的。
吃完飯，左青和左單單收拾碗筷，左大成兩口子就準備去上工了。大嫂娘家人，有大哥大嫂陪著就成了，他們可不能誤了工了。
“我說大成，你們急啥，我這還有話說呢。”徐鳳霞笑著過來拉李惠。
李惠這些年都沒得她個笑臉，這會子被她這麽親熱的拉著，那心裏別提多別扭了。不自覺的將手給扯了出來，“嫂子，還有啥事兒啊，我和大成得去上工了。”
“談正經事，關於你們家單單的。”
左大成和李惠對視一眼，心裏忽然有些眉目了。左大成皺著眉頭道，“大嫂，我們家單單有啥事？”
徐鳳霞看了眼自己大嫂子，見徐大嫂點頭，心裏樂開了花，笑著道，“我昨天回家看到我大嫂家裏的春來，那小夥子現在可長的好呢，又能幹，別提多好的一個大小夥了。這不，我一下子就想到我們家單單了，春來就比單單大六歲，這要是成了。咱這可是親上加親了。這以後可多好啊。”
徐鳳霞越說越激動，活脫脫的就是自己嫁閨女一樣。
左大成和李惠越聽，臉色越不好。雖然不在一個屯裏的，可誰不知道誰啊。徐家大狗子是會幹活，可那相貌也長的特差了。這也不說了，性子還不好，他們生產隊裏沒幾個和他關係好的。最重要的是，徐大狗子他娘，也就是這位坐在眼前的徐大嫂，可不是啥善茬，這要是給她做了媳婦，就等著被磋磨吧。
本來徐鳳霞不經過左大成兩口子就去給左單單說親的事兒，就讓左大成和李惠很不高興，再一聽到說的是這樣的親事，那心裏更是氣不打一處來。
“嫂子，你咋不和我商量一聲？！”左大成沉著臉道。
“老大家的，單單的親事，咋我沒聽說過？”左奶奶也非常不滿道。她覺得自從分家之後，老大家裏就不把她放眼裏了。
徐鳳霞一臉為難，“媽，我這不是剛想到嗎，再說了，這婚事也是錯過了就沒了。咱單單的情況你們也知道……二弟妹那啥情況……這說親多難啊。”
徐大嫂板著臉道，“不是我說啥，這要不是鳳霞和我說好話，我肯定是不同意的。不過她說這姑娘好，我就信她的。”這姑娘好在哪裏？當然是這姑娘外家以前是小資，她大姑子說了，沒準人家偷偷的藏了啥好東西呢。要不是家裏窮，她才不會找這樣的姑娘做媳婦。
聽她還嫌棄著呢，左大成和李惠都皺著眉頭。李惠道，“這事兒單單還不知道呢，而且我們家單單還小，這事兒不著急。”
“咋不著急了，這馬上要十八了。都能領證了。屯裏多少十六歲就結婚，十七歲當娘的丫頭。單單正合適。”
“青青和歡歡咋不急？”左大成黑著臉道。
徐鳳霞歎氣道，“這不一樣，老二啊，不是我說的難聽。青青和歡歡沒拖累，條件也好，這以後找對象挑著來。你們家單單這情況……可不好找呢。”
“啥不好找了，咱家還不稀罕呢，這親事我不同意！”左大成一聽自己閨女被人給說的一文不值，火氣就上頭了，臉紅脖子粗的站了起來。
大家沒想到左大成突然就發火了，驚了一跳。
左單單聽到動靜，從廚房過來，明知故問道，“媽，這是咋了？我爸爸咋生氣了？”
李惠剛準備開口，徐鳳霞就道，“單單，大伯娘可真是為你好，你雖然老氣我，可我念著你呢。這不，給你說了一門親事，你春來哥咋樣？和你小時候就認識的，這要是結婚了，感情多好啊。以後日子肯定好過。”
“大嫂，你別說了，我和大成都不同意。”李惠著急道。“單單，沒事兒，你去忙去。”她可不想大姑娘家的聽這些烏七八糟的事兒。
左單單噘著嘴，委屈的看著徐鳳霞，“大伯娘，我不就是讓你和大伯好好孝順老人嗎，你這就急著給我找婆家讓我出門了。老人家多不容易啊，你們自己不孝順，還不讓我孝順。我還準備在家裏多孝順老人幾年呢。等我走了，你是不是還得把我爸媽給弄走，我三叔經常不在家，你們以後想咋對老人都沒人說啥了。”
“你個丫頭胡說八道啥呢，我可沒這心思。我這是為你好。”徐鳳霞氣急道，眼裏卻有些心虛。覺得這死丫頭咋就變這麽精了，啥都知道。
“徐大狗子啥樣子，你清楚，”左單單看著黑著臉的左奶奶，“老太太心裏明鏡兒一樣的，還能不知道？”
“咋你早不說晚不說，就我說大伯不孝順老人，你就讓我嫁人了。”
左奶奶到底是給徐鳳霞做了多年的婆婆，還能不了解她？看她那眼珠子咋轉悠的，就知道她這心思是被單單給說中了。
本來給單單說個親事，左奶奶是沒意見的。大姑娘嫁人也沒錯。可你心思就不行啦。單單讓你孝順老人，你就把單單弄走，你這是準備咋對付我這老人呢。
徐大嫂看徐鳳霞竟然還說不過一個小姑娘，就看不去了，指著左單單道，“我說你這丫頭咋這麽潑呢，成分不好性子還不好，要不是你大伯娘，我還不樂意你這門親事呢。你這性子得憋憋，回頭給我做媳婦，我也得整治你。”
別說這個小丫頭了，就她這曾經潑辣的小姑子徐鳳霞，回了娘家也得看她這嫂子的臉色呢。
“誰說我家單單要給你做媳婦啦。她徐鳳霞還當不了我老左家的家！”左奶奶拍桌子道。
又指著大門口，“送客送客，咱老左家不稀罕老徐家人上門。”幾百年不上門，一來就黑著心肝來害老左家，有啥好稀罕的。
左紅軍還沒動，左大成就道，“咱可不想動手，你自己走就成。”
徐大嫂可不樂意被趕出門，她還沒受過這樣的氣呢，就算這媳婦不娶了，也不能受了這口氣，她就不信老左家人還敢真的用手了。
“大伯娘你咋能不聽老人話呢，太不像樣了。”左單單生氣道。
見徐大嫂站著不走，左紅軍兩口子也不動，左奶奶覺得自己的威嚴被徹底的掃地了。老臉都氣的發白了，狠狠的拍桌子，“老大家的，我說話是不是不管用了。你送不送，你不送，就給我一起滾出老左家！這房地基還是我和你爹的，我不讓你住，你就不能住！”
左單單這才知道，咋老太太在家裏底氣這麽足呢。原來不是倚老賣老啊，人家有房任性。
這下子徐鳳霞不敢不動了，拉著徐大嫂就往外走。左紅軍也憋紅了臉，跟著往外走，覺得自己媳婦這事兒沒辦好。
徐大嫂沒想到徐鳳霞竟然真的把她往外趕了，頓時惱羞成怒，一巴掌拍到了徐鳳霞的臉上，“徐二丫，你有本事就別回娘家。以後老徐家有你沒我，有我沒你！”
說完怒氣衝衝的走出了大門。
徐鳳霞剛想追出去，就被左奶奶喊住了，“你要去了，就回老徐家去。別回來了。”
徐鳳霞站在門口，追也不是，不追也不是。隻能在門口抹淚，一副委屈的樣子。左奶奶可不可憐她，哼了一聲，就背著手回了屋裏。
左大成兩口子看也不看徐鳳霞，別說徐鳳霞抹淚了，就是這會子鬧著要上吊，他們都不會心軟。占便宜就算了，現在都開始把他們閨女往火坑裏推了，這是咋樣都不能忍的。
左單單覺得徐鳳霞該認清楚現實了。這老左家已經不是過去那樣，由著她說啥就是啥了。還以為沒分家的時候那樣，老太太和她一條心，由著她胡鬧呢。
左大成兩口子準備著去上工了，讓左單單一起出門，免得徐鳳霞又找單單麻煩。左大成的心裏更是開始琢磨一些事兒了。他尋思著，是不是要在院子中間樹一道牆，以後和大哥家裏隔著遠點。
剛準備出門，左歡哭著從外麵回來了。看著徐鳳霞站在院子裏，走過來就抱著她哭，“媽……”
左單單看著左歡這模樣，差點沒認出來。
左歡去的時候，還穿著幹幹淨淨，整整齊齊的，頭發都用油抹過了，油光水滑的。這會子回來了，不止灰頭土臉的，衣服也髒兮兮的。
徐鳳霞看到自己閨女這樣，也顧不上別的了，著急道，“咋了，是誰欺負你啦，你不是去幫單單那丫頭記賬嗎，咋弄成這樣啦？”
聽到這事兒，左歡哭的更委屈了。“沈一鳴說單單不在，不用記賬。讓我幫著搬糧食。嗚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