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樵架一團雲,不急不緩的飛回金室山中。


    這廂黃飛虎見仙人不見出來,隻好收拾行囊車架,一行家將,並婦孺童兒,約莫千餘人。


    正出潼關,前有家將來報,過來一個挽花藍負劍的道人。


    “道人?莫非就是方才救我等的仙人?”


    黃飛虎眼前一亮,正愁怎麽闖過餘下三關呢,這就有高人前來相助。


    不敢怠慢,連忙縱五色牛出陣,果然關前正有個十三四的道童,正在等候。


    這道童:頂上抓髻燦爛,道袍大袖迎風,絲絛叩結按離龍,足下麻鞋珍重。花籃內藏玄妙,背懸寶劍鋒凶。


    雖麵貌稚嫩,卻道骨仙風,極為不凡,黃飛虎一見他,心下略有些熟悉之感。


    連忙翻下坐騎,拜道:“不知仙童那座名山,適才兵陣凶險,虧得仙家出手,道力扶持。”


    “此情、此恩,飛虎不敢忘,請受飛虎一拜。”說罷,黃飛虎一撩衣擺,就要下跪。


    黃天化不敢怠慢,連忙上去扶起,不讓他下拜。


    看著黃飛虎那張國字臉,黃天化心中生起熟悉、親切之感。


    血脈之親,此時得以相逢。


    “這…”黃飛虎卻是不解,堅持還要下跪。


    畢竟自己一家子,老弱婦孺,天祿,天爵,幼小的天祥都在這裏。


    要是此前沒有仙人出手,自己必中左道之術,屆時自己死了不打緊。


    可全家老小,一網成擒,他們幼小無知,何其無辜也,還會連累界牌關的老父親,一起受刑。


    “仙人,務必請受飛虎一拜。”


    想到此處,黃飛虎就忍不住滿心感激,直覺此恩無以為報,硬要下跪。


    黃天化忙死死拖住,不讓他拜,並問道:“將軍可是鎮國武成王當麵?”


    “區區不才,正是黃飛虎…”


    黃天化大驚,雙眼含淚道:“爹呀,世上怎有父跪子的事,爹爹請受孩兒一拜!”


    “你…你是?”黃飛虎又連忙抱住天化,止住他下拜,也是疑惑道。


    “我是天化呀,爹!”


    黃飛虎驚而站起,不敢置信道:“天…天化!你不是三歲時在院兒裏玩耍,著一陣黑風刮去了麽?”


    黃明,周紀等人也一發湧上來道:“是啊,當時大王還以為你被妖精攝去吃了,縱搶蕩平了周遭十餘座妖洞、山寨哩,更不曾尋見你分毫!”


    黃天化跪地垂淚道:“不是妖精,是青峰山道德真君,見我天資儀容,遂著黃巾力士拿去了。”


    “自此,在青峰山修行煉氣,不覺已有十餘年矣…”


    黃飛虎聞言,似悲似恨,捏著拳頭矗立許久。


    最終無奈歎道:“既拜得名師,也是好的,隻是十餘年,竟無一封家書,你娘更是天天以淚洗麵。”


    “對了,我娘在何處?”天化驚覺道。


    黃飛虎悲泣道:“無道帝辛,你娘進宮朝賀你姨娘,被帝辛強索,你娘不從,便被帝辛推下摘星樓摔得粉身碎骨…我一家也因此反出朝歌…”


    “啊…”黃天化聽得心頭火起,悲得大叫一聲,差點暈厥過去。


    幸虧眾親友扶住,天化悲憤道:“爹呀,我也不去青峰山學道了,且殺到朝歌去,為母親報仇!”


    竟是把個師父的囑咐,差點忘得一幹二淨。


    黃飛虎卻問道:“方才可是天化隱於暗中相助的?”


    黃天化愣了愣,回過神點點頭。


    “好,吾兒即煉就如此神通,隻手能摩弄乾坤,掣拿日月,這般的本事,何懼朝歌,且殺回去!”


    這黃飛虎也是個愣的,他不知自家得了多少神仙相助,才好不容易過了兩關。


    又要調轉馬頭,朝回殺去。


    好在他父子怒火攻心,手下大將周紀卻是個冷靜沉穩的,連忙道:“大王且慢!”


    “有何話說?”黃飛虎扭頭道。


    本來黃飛虎就是不想造反的,他家七代事商,到他這兒,更是榮祿至極,進出不朝,讚拜不名,劍履入殿,封鎮國武成王。


    賈氏(飛虎妻)雖死得冤屈,但總是先出手抓傷帝辛臉麵,惹惱天子,才被推下摘星樓的。


    最重要的,黃飛虎雖然岔怒憤恨,卻不想為了區區一婦孺之輩,折了黃家世代忠良的大旗。


    然而從頭到尾,都是自己最親信的將周紀在謀劃、激將自己反商,致使自己如今幾成喪家之犬。


    黃飛虎雖然愣,但不是沒腦子,之前午門打帝辛,一怒反商,都是熱血衝頭,如今卻是冷靜下來,越想越後悔。


    心裏也越埋怨這周紀,一心想攛自己棄商從岐。


    不過這周紀能混這麽久,不僅有腦子,更是有眼力。


    一眼就看出黃飛虎雖然嘴上說要去報仇,但實際卻是一心想趕緊走,隻是孩兒、兄弟當麵,不好說而已。


    “大王,如今聞太師回朝,他也是仙家名士,且胸含韜略,咱們勢單力薄,此去朝歌,不過送死而已!”周紀道。


    黃飛虎大喝道:“死有何懼之?”


    黃天化也覺父親不愧當世英雄,被其氣勢感染,三屍神挑撥,跟著說道:“吾有玉虛秘術,恩師所傳至寶,怕他怎的?”


    “哎…公子雖然道術高超,欲拿帝辛,縱然不成,仙家飛天遁地,要走易如反掌,叵耐大王和眾位公子,怎麽逃脫毒手?”


    周紀此人還是有點東西的,順著黃天化誇讚,卻又提醒他,你有道術,我們可沒有。


    到時候百萬軍中,你打不贏可以跑,可把你父親,兄弟,叔伯親戚坑慘了,陷入陣中,再無生理。


    黃天化一聽也是冷靜下來,想起師父所說,若父親無事,會麵之後趕緊回山,不準多事。


    周紀見此,又給黃飛虎個台階道:“大王雖勇,但如今無兵無將,且先出五關,投奔武王,再不濟,借得些兵馬,也好伐商。”


    “再者天子無道,天下十反其四五,北有薑文煥,南有鄂順,江山早晚易主,何必急在一時。”


    黃飛虎一聽借台階下道:“無道昏君,若非顧及家小,我定殺回朝歌,斬你人頭!”


    黃天化也終於還是冷靜下來,他自小被師父養大,對於師父還是挺怕的,性雖跳脫,卻不比哪吒那麽無法無天。


    當下送父親一家出了潼關,含淚辭別父親叔伯,徑自駕遁術,趕回山複命去了。


    黃飛虎一行,再次上路,不多久就出了洛陽、進入陝州境內。


    這時,十餘裏外,雲霧中顯露一黃衣身影,正是方才走了的劉樵。


    “離了洛陽,算是出了我的眼前,要是再出什麽事,也與我無關。”劉樵心下道。


    金室山,往東北八十裏是鄧州,正北與洛陽隻隔一座山。


    要是黃飛虎一家在這塊區域死了,劉樵難免有些責任。


    畢竟元神示警,中原所有闡教弟子門人都知道這事。


    所以劉樵根本就沒走遠,而是一直隱於暗中保護,直到把黃飛虎一家送出自己的地盤才算完事。


    對於黃天化吞下自己功勞這件事,劉樵倒毫不在意。


    反正這事兒一個願打一個願挨,很難說清楚誰占了誰的便宜。


    見黃飛虎一家徹底消失在西方盡頭,劉樵才掉轉雲頭,須臾回了金室山中。


    常龍迎上來,劉樵便把事情原委,挑些能說的大致講了講。


    “師父,下回也帶著我去吧…”常龍聽罷說道。


    劉樵坐在石墩翻看道經,聞言頭也不抬道:“為何?”


    “自我拜入師父門下,凡有殺人放火的事,都是我來做的,現在天天待在山裏,頗有些不適應。”常龍說出自己的想法道。


    劉樵翻書的手頓了頓,一時陷入沉思。


    常龍又道:“再者,師父傳我武藝道術,便是給師父護道的漿帆,護持恩師脫離苦海。”


    有些話,沒有明說。


    常龍早就看出劉樵時常眉頭緊鎖,似有煩擾。


    雖然沒有告訴他,憂愁的是什麽,但他猜得出來,師父此次下山雖然很快回來。


    但下次出山,可能就是永別。


    因為此前劉樵準備了很多後手,都是關於轉劫這方麵的。


    從這些事來看,常龍雖然不知道殺劫,封神這些。


    但也能看出,師父沒有全身而退的把握。


    “師父!若真有危患之時,弟子當死在你前麵!”見劉樵許久不語,常龍忽然伏地跪道。


    “起來吧…”


    劉樵放心道經,撚須道:“你未入玉京法籍,不算闡教門下,此事亦與你無關。”


    “但…但師父你…”常龍欲言又止道。


    “貧道要修證黃庭,必須走這一遭,而且身為闡教門下,躲不得。”劉樵其實也根本沒有躲的想法。


    不僅不會躲,反而準備迎頭應劫,最好每一場劫數都要參與,哪怕不動手,也必須得在場。


    因為黃庭之所以無法大成,就是少了這些神聖的精神。


    沒有參照,就如同憑空想象,自然無法感應周天,真正煉就身神。


    但具體該如何去做,劉樵現在也沒弄明白,隻能先攝人形氣,以身神模擬。


    所以劉樵外表雖在看道經,雲門竅中卻有一絲毫光,不斷根據陳桐的模樣,顯化模擬其氣息。


    但這樣,作用沒有想象中的大,也並未如觀想天殺星一般,引動天地。


    好似觀想的並不是神聖,而是一個普通異人。


    這與劉樵最開始的推測有些不符,原來還以為,之所以無法煉就天殺星神,就是卞吉還未身死。


    但如今看來,貌似不僅僅如此。


    沉思半天,劉樵也想不太明白,隻能猜測卞吉是天神轉世,這是肯定的,


    但陳桐,可能前世並非神聖。


    所以模擬其形氣,並不能引動天地間任何能量,這個身神,也不算真正修成。


    要黃庭道術,神仙殺劫,劉樵無論如何都必須得走一遭的。


    但對於常龍,劉樵卻有些猶豫。


    他本世外精靈,並不在劫中,也沒有名入玉京法籍,連個編外人員都不是。


    若入劫身死,可不像自己一樣,有五險一金,至少再慘,應該也能當個神。


    沒有編製,除了三位教主老爺點頭,誰也不敢保證,僅憑功勞大,就一定能封神。


    最主要的是異類壽數悠長,常龍本就還有二百餘壽,吞了仙果後,壽命至少還有五百年,算是根本沒有壽命之憂。


    五百年多出的壽命看似不多,但如果不意外橫死,哪怕全靠煉氣增壽,也是能活這個數至少幾十倍的。


    壽命虧空,是法力耗損,來不及補回來,本身又老朽無壽,修不回來法力,就隻能坐化。


    所以劉樵很是猶豫,要不要讓常龍入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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