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在劉樵憂心的情況沒有發生。


    服下藥丸之後,右半身的麻痹略微消減,渾身溫熱,五殃毒的奇寒之感,被祛除一些。


    “百足公倒也算個厚道人…”劉樵心情愉悅,不禁感歎道。


    至少沒有在解藥上擺自己一道,言之有信,確實算可以了。


    服藥之後,還要七天觀察狀態,再服下一丸,期間即不能習武動氣,亦不能飲酒漁色。


    索性也無事可做,便思量著先將幽神金剛練成。


    山下不遠,就有城池人煙,百工貨物皆有,劉樵便又縱雲霧,下山定製了個鐵爐。


    三日後,鐵爐完工,譴黃巾力士搬入洞窟,鑿破地竅,取地火為炭,準備開始修煉幽神金剛。


    幽神者,通幽而得不死。


    金剛者,堅固而不朽矣。


    雖曰傍門,名字,材料,皆邪氣森森,實則是旁門正宗的大法。


    丹台下,地火雄雄,灼燒得爐鼎通紅一片。


    四下裏,力士捧薪,天兵運漿,神將扇風。


    劉樵趺坐高台,從囊中取出之骨,先略微觀看。


    這是一節指骨,約莫二尺來長,擀麵杖粗,呈汙黃色,拿在手上,輕如無物,好似一捏就碎般。


    這生夷之骨,確實毫無之力,好似垃圾一般。


    但有一般特性,卻是劉樵所煉法器必不可少的。


    便是唯有此骨,能避水火,且能承受法禁。


    一般的骨骼,內裏空腔,毫無靈機灌注過,一接觸法禁符印,便承受不住。


    唯有這之骨,天生神人,渾身骨骼通透,能承載之軀,才能承受法禁。


    皆能大小如意,能細能巨,小能化介子,大則身高萬丈,肩挑日月,能背負五嶽而遊四極。


    “稟法主,爐已沸騰!”台下力士提醒道。


    凡物鐵爐經不住火煉,隻盞茶功夫,已是通紅一片,升騰白煙陣陣,好似沸騰。


    劉樵把三個寶囊全部打開,把裏麵之骨全部倒出,隻一截骨手,便堆成一座小山。


    “開爐!”劉樵拂袖道。


    下方黃巾力士不斷將一截截骨節拋入爐中,“嗤嗤”雲煙自八卦爐孔洞中騰出。


    之骨入爐之後,立生變化,點點殘餘的之氣,被淬煉出來。


    本是牙黃色的骨節,便得全部變得慘白玉潤,好似初生牙齒一般,光潔白淨。


    “開巽位,添無根水…”劉樵指揮道。


    “哇呀呀…”幾個力士青筋暴起,費力的搬開巽位爐封。


    重達千斤的爐封被揭開“嗤嗤”一陣灰煙,自爐中滲出,此乃骨中雜質,包含血氣,神力,魔氣等等。


    這些雜質在骨中,所以才能不懼火煉,如今被淬出,爐底高溫一卷,之骨亦承受不住。


    “嘎吱”聲似爆豆般不斷響起,爐中神骨不斷變形,變軟,似乎就要被煉成一團灰燼。


    這在這時,一缽清水盛上,劉樵施法,化作一團水霧“嗖嗖”飄入爐中。


    “嗤嗤”聲響起,將被燒得脆裂,斷開的骨經此水氣,立馬柔韌許多,逐漸軟化。


    劉樵見此,也是鬆了口氣。


    轉眼數日過去,所有骨俱以入爐中,煉成一團水液,好似金湯一般。


    隻是散發著慘白色螢光。


    時候到了,劉樵毫不遲疑,一把將幽魂白骨幡亦拋入爐中。


    隨即口念白骨總綱真言,掐指決,催使白骨幡禁製。


    霎時間,爐內白骨幡上神符發動,將那團慘白色液體,吸入幡中。


    “哐當!”一聲炸響,好似雷霆。


    眾天兵力士還未反應過來,爐蓋被掀翻數丈,幽魂幡化成一條慘白虹光,自爐中衝霄而起。


    眨眼便要飛出洞門,劉樵不慌不忙,口念一聲:“咄!”


    慘白虹光臨空頓住,顯化白骨幡旗,滴溜溜一轉,倒飛回劉樵手中。


    幡杆入手溫潤,並不待有剛出爐的高溫,劉樵持在手裏,細細觀察。


    幡還是原來的幡,隻是多了一條禁製,變成了四道法禁。


    原先的三條黑色禁製,和新增的慘白符禁。


    “沒有想象中那麽難,但不知威能,有無想象中那麽大…”劉樵略含喜色的喃喃道。


    吹口法氣,二尺長的幽魂幡光芒一閃,須臾化作寸許,再一閃,化為微塵。


    自鼻孔飛入劉樵身中消失不見,似入肺中,又似入丹田中。


    但劉樵略一感應,好似隱於虛空一般,其實並不在身內。


    不由心喜道:“其它不說,光這大小如意,隨隱隨現的妙用,就值得我費這麽大力氣…”


    這是之骨,煉入幡中所加持的特性,可大可小,能隱於微塵,亦能變大。


    而據劉樵所知,一般的法器,是不能變幻大小的。


    哪怕七十二層禁製圓滿,亦隻能是法器本身大小。


    能變化大小的,隻有先天法器,又稱“法寶”


    此外,亦隻有金箍棒一般的如意神兵,大可撐天,小能化毫介細針。


    但幽魂白骨幡目前隻有四重禁製,便已能變幻大小,著實令劉樵心喜。


    “如此便也說得通了,怪不得卞家的幽魂幡有數丈高,而我的才二尺來長,還以為煉錯了…”


    劉樵作為法器之主,心中有種莫名感覺,隻需心念一動,現在自己的幽魂幡亦能化成數丈高,顯於人前。


    原先劉樵還有些疑惑,現在卻是明悟,卞家的幽魂幡,材質,法禁,皆是上等,也用骨煉製,可以隨意變幻大小。


    但卞吉與其父,沒有這個法力祭煉,隻能憑咒語略微操作,或以神符抵擋。


    若無符紙,卞家幽魂幡一掛敵我不分,估計他父子二人也得中招,更別說祭煉如意,隨心大小。


    “幽魂白骨真法,玄妙莫測,果然不愧旁門第一法器。”靜靜感悟半晌,劉樵又誇讚道。


    如今這幽魂白骨幡,已經從法器,轉換為道術一類。


    虛則不用放出,隻動用禁製,便似道術一般。


    實則放出體外,大有數丈,就是法器一般。


    這種祭煉方法,估計三界也少有,著實玄妙莫測,放在旁門三十六洞,已可為鎮洞至寶級妙法。


    難怪總綱裏號稱:“萬骨攢成世間稀,玄冥大法乾坤奇,莫道異教多妙術,此寶傍門屬第一”


    僅憑這個特性來說,確實比較稀奇。


    哪怕是五殃針玄妙,劉樵初以為是道術,但實際還是法器,屬於神針一類,上有禁製,並不能大小變幻。


    “且出去試演一番…”劉樵化虹而出,不多時,遁光縱入深山,遠離人煙。


    此地寂靜無人,正好試驗法術。


    “幽神金剛…咄!”心念一動,便聽“忽喳喳”一聲響。


    一條白氣,忽自劉樵鹵門升起,須臾數十丈長,朝一塊丈來寬的青綱石卷去。


    “轟隆!”一聲巨響,刹那間地動山搖,響徹山林,飛鳥驚怯,那數千斤的巨石,竟被連根拔起。


    這時才看清,那卷起巨石的,那裏是什麽白氣!


    分明是一條白骨嶙峋,慘氣森森的大手,掌心摑住重達數千斤的青綱石,好似捏著團泡沫般輕鬆。


    大手輕輕摜下,“哐當”又是一聲地動山搖,數千斤的青綱石,被隨手拋在地上,把山林地麵砸出一個數十丈見方的大窟窿。


    “咄!”劉樵心念一動,數十丈長的大手,憑空化成白霧消散。


    “好!好!好!真妙哉!”劉樵喜不自禁,一連三個好字,道出此時心情。


    “記得封神中,有個散仙馬元能放大手,擒仙捉將,但不知比我這個如何!哈哈哈哈…”劉樵心裏想道。


    同樣是一隻大手抓人,同樣自腦後鹵門飛出,同樣隨隱隨現,同樣有萬鈞巨力。


    至於高下如何,還得日後見陣,才知上下。


    現在劉樵有這個底氣,幽神金剛的妙用,也並不止這一種。


    換而言之,這種變幻手印捉人拿物,隻是幽神金剛的用法之一。


    為何劉樵如此開心,也不僅僅是因為法器煉成,還有另一重原因。


    如果說以前,雖然同屬闡教,但劉樵與三代真傳的差距,就是螻蟻與大象,螢火比皓月一般。


    哪怕有黃庭道術,善能群戰,五行遁術,善於逃遁。


    但真正的臨陣攻伐之力,與楊戩,哪吒,韋護等相比,簡直如同小孩兒般玩意兒。


    但如今幽神金剛初成,劉樵不說能輕鬆拿下他們,但至少,應該不差於他們了。


    甚至往大了想,馬元出場時,拿捏三代弟子,如同大人拿小孩,老鷹捉雞崽兒。


    劉樵的幽神金剛初成,不比馬元千年祭煉那般運用熟心,但威能,力量,應該也不會弱於馬元那隻大手。


    保守估計,如今劉樵的鬥戰能力,放在闡教三代真傳裏麵,也是排在前列的。


    想到此處,劉樵心情激蕩,隻覺還不盡興,縱身一躍,跳上崖定,再次運轉“神通”。


    不錯,神通!


    神通者,心念即發,無須法力。


    是道術煉到極致的提現,技近乎道,則為神通。


    但幽魂幡玄妙,即是法器,可以不用法力催動。


    又是道術,能念動即發,二者合一,便是神通一門。


    這次不似方才初次運用,那般小心翼翼,心裏多少有底,這次卻是催動大半威能。


    “呼哧!”一條白骨大手,自劉樵腦後伸出,須臾延伸數十丈,手掌攤開就有畝許大小。


    好似如來佛的手掌心一般。


    臨空翻轉,大手捏住山崖,往上一提“嘎吱…轟隆”聲響徹雲霄,真是山搖地晃。


    百丈高的山崖,竟被白骨大手連根拔起。


    但隻拔起數尺,便又放回原位,還用大手拍打兩下,弄緊實些,這才收了法術。


    弄得滿山動物,驚慌失措,伏地哀鳴。


    之所以不把山崖徹底拔起,便是怕傷了這些無辜的動物,隻是試驗法術罷了,可沒必要造孽。


    但經此一試,劉樵對這幽神金剛的力量,也略微有底了。


    拔起百丈高數裏方圓的山峰,用了大概八成力量,已經略微能感受到白骨大手的極限。


    不過這終究隻是初步煉成,才第一道禁製而已,隨著祭煉,這種力量是成倍增長的。


    若有個十重幽神金剛法禁,拿捏泰山,搬動峨眉,也是輕鬆的。


    光看如今隻一層禁製,也能算搬山移海了。


    “隨隱隨現,視水火風雷如無物,神力無窮,大可數畝,小如介子…真是妙哉…”


    “往昔常龍逢人便說貧道五行道術,搬山移海,都是吹噓,如今名副其實!”劉樵淡淡道。


    手握大神通,心裏有底氣,自信也上來了。


    麵色雖然淡定,但心裏的激蕩,一時間卻總難平複下來。


    “不過,如今還是先安心養傷,平複心情,雖然貧道煉就大法,但還是低調點好…”


    做下決定,劉樵搖身一晃,依舊化虹飛回無名山洞。


    卻終究清醒過來,沒有沉迷於神通道術中,知道越是這個時候,越是得謹慎。


    所謂手握重器,殺心自起。


    方才有那麽一瞬間,劉樵特別想與人比鬥一番,見個高下。


    這種心態很正常,就如同買了個新玩具,穿著新衣裳,總想出去轉轉。


    但劉樵還是克製住了,神通術法,皆是護身的技藝而已,是通往長生不朽的手段,但不是通往長生的道。


    人世如苦海,性命為舟輯,道術法器為漿帆,沒有道術,隻能隨波逐流,有了道術,或順流而下,或逆流而上,隨自己意願。


    但隻憑神通道術這些外物,是超脫不得五濁之世的。


    無名山洞,劉樵靜坐感應,身中的麻痹之感,已經略微消隱許多。


    隻是還是餘毒未清,自上次服丹,已有六日,目前來看,效果還是不錯的。


    服藥期間,也無法靜心煉氣習武,對於一個煉氣士來說,還是有些折磨的。


    尤其是一個人隱於深山,啥都不做,專心等等,感覺每一天,都渡日如年。


    就這般,每日啥都不做,念念道經,發一會呆,思考一晌人生。


    終於渡過二十一日,三粒紅丹業已服盡。


    無名山洞中,劉樵站起身,精神飽滿,伸掌、踢腳,右側身軀毫無異樣,似乎與左邊一般自然。


    “應該是好了,總不至於還有餘毒未清…”


    事實上,三粒丹,服了兩粒十四天後,劉樵已經不用金丹治療了,再無麻痹之感,已經活動自如。


    服第三粒,應該就是祛除隱藏的餘毒。


    “既然如此,也是時候回去了,左右無事,順路探探長江那些妖孽,也算一樁功德!”劉樵心下沉吟。


    天吾疑似寂滅,長江遍地妖氛,百姓如豬狗一般。


    若是凡人戰爭還好說,民不聊生也是人間內部自己爭殺,但妖精仗神通如此,就是不對了。


    若能替天吳剿除一些妖氛,不負生夷氏遺骨之恩,也是一樁功德


    再者,煉氣士掌神通偉力,不該避世不見人間慘像,當仗劍掃邪,才不負得法之福緣。


    無名洞中一條虹光,衝霄騰起,徑自往北而去。


    ————————本章正文已完


    法本從心生,還是從心滅。生滅盡由誰,請君自辨別。


    既然皆己心,何用別人說?


    隻須下苦功,扭出鐵中血,絨繩著鼻穿,挽定虛空結。


    拴在無為樹,不使他顛劣,莫認賊為子,心法都忘絕。


    休教他瞞我,一拳先打徹,現心亦無心,現法法也輟。


    人法不見時,碧天光皎潔,秋月一般圓,彼此難分別。


    ———商,劉樵《黃庭證道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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