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任二人送劉樵師徒回來,便見道德真君又現身於殿中。


    黃天化取先天葫蘆遞給真君,疑惑道:“師父這神砂千年才堪堪煉成一爐,幾乎費盡紫陽洞所有珍奇,怎麽…”


    道德真君淡淡道:“若無此人,你等是取不得太微遺寶的,得了便宜還賣乖?”


    黃天化垂首不語。


    “而且你還分了太微護身至寶龍須扇,隻留給他一個破鐵片,天數一飲一啄,日後你早晚得還他些東西,這是你欠他的…”


    真君把玩著手裏葫蘆,語重心長道:“師父我給他一丸神砂算什麽,隻盼能抵了你這機緣,免得日後天數循環…”


    ……


    劉樵師徒得了一丸神砂,駕著風霧,歡歡喜喜的朝東而去。


    “有了這一丸神砂,此行也算有了保障…”


    看著常龍手裏的玉瓶,劉樵心下不住感歎道:“道德師伯還是個厚道人啊!”


    常龍捧著玉瓶,累的喘籲籲道:“好是好,隻是太重了,又不敢放入寶囊…”


    這神砂師徒二人都不敢往囊裏放,概因神砂最厲害的不是重,也不是用來砸人的。


    神砂中有乾坤迷顛的仙禁,是道德真君以乾坤於芥子微塵的妙法,祭煉而出。


    內蘊乾坤之力,與寶囊縮物之力相衝,一但放進去,極有可能把寶囊給撐個粉碎。


    所以道德真君專以葫蘆盛之。


    駕著風霧走了不遠,出青峰山約莫千餘裏。


    見那下方一城池,劉樵便道:“先不急著去,且下去找個地方休整修整,理理囊中物件兒再走。”


    常龍頷首點頭,駕著霧落郊外一山坳中,收斂凶像,作個和善頭陀打扮,隨劉樵走出。


    前麵正是一片村舍,略有炊煙騰起。


    常龍扭頭笑道:“師父,這村人還算仆實,見我們來了,過來迎哩!”


    卻是村口站了幾個村人,隔的遠遠的,見來了倆道人,便上前迎道:“二位道者往何處去?”


    “我師徒往城裏去,走累了,想借個寶地歇息一會兒。”劉樵稽首一禮。


    “這廂不迎外人,快走,快走!”幾個村人神色焦躁道。


    常龍走上前,從囊裏掏出一吊錢道:“我們不是來抄化的,也不過夜,隻是尋個幹淨廂房,我師父打坐調氣,少傾就走,該多少錢,又不會少你們的。”


    這村人裏四五個青壯,把個鋤頭,草耙一揮道:“那也不行,要進城,離著幾十裏就是青州,時間還早,你兩個翻了山走不遠就到了。”


    “這莊不留外人進,也莫在莊外遊蕩,否則咱們就抓了你們,拿去報官…”


    劉樵抬眼望了幾人一眼,笑道:“既然不迎外人,那便不打攪了,我輩道家,天為羅蓋地當床榻,那裏不能歇息。”


    言罷,招呼常龍就走。


    這些村人遮遮掩掩,神色焦躁,肯定有問題,劉樵隻是想尋個幹淨地方,好整理一下上回寒窟探寶的收獲,可不想惹麻煩事兒。


    這般待客模樣,又是深山村落,難說整村青壯忙時種田,閑時兼職土匪,打家劫舍,搶掠行商,做些見不得人的事兒。


    再者說,山高必有怪,嶺俊常有精,現下法力堪堪不足一年,還急著去東海,那有閑心去招惹這些麻煩。


    隻是他師徒二人剛要走,一個絡腮銀須的老者被攙扶出來,叫道:“二位道者留步…”


    “後生不懂禮數,我莊中最是好道,隻是最近出了些煩心事,大家心裏鬱悶不樂,怠慢了道家,萬望恕罪!”見劉樵二人頓住腳步,老者拱手道。


    常龍擺手道:“說什麽怠慢不怠慢,要是禮敬出家人,還不請我們進去飲茶?”


    “這是自然,這是自然,二位請進,請進…”老者笑著側身招手道。


    劉樵並不言語,隻是目光打量著那攙扶老者出來的一個女眷身上。


    婦人貌似二八,一身樸素布衣,難掩身姿妖嬈,雲鬢秀發,膚白細嫩,著實嬌俏,正攙扶著那老者。


    此時見劉樵目光炯炯,婦人玉頸雪頰騰起一片紅霞,似羞含怯的垂下頭,不敢與之對視。


    常龍見師父目不轉睛,疑惑望去,卻是笑臉漸收,眼睛微凝。


    那老者見他們如此,閃身擋住婦人,麵路不快的提醒道:“二位先生失禮了…”


    “嗯…哈哈,貧道見這夫人玉麵,出家人常不聞女色,一時驚異,長者勿。”劉樵轉過目光,賠罪道。


    那老者聞言麵色稍霽,朝村中道:“二位先生請…”


    注:道人尊稱為先生,和尚尊稱為長老。


    劉樵想了想,又看了看那幾個眼含焦慮,神色落寞的青壯,略微思索,便略一頷首。


    那老者姓周,大概是莊裏鄉老一流,輩分高,且地多宅廣,有田,有地,有青磚瓦房,仆人,丫鬟,顯然一個鄉中豪強。


    這莊裏大概是少有道家人物來,所滿莊的婦孺,姑娘,也顧不得男女大防,一個個縮在街頭巷尾,或門縫裏麵。


    看著太公祖爺領著倆穿著怪異的人進莊,都爭相來看,如觀稀奇一般。


    卻是這個時候,不如後世道人那麽光泛,一般人家,莫說見,就是聽都沒聽到道士一詞。


    能認識的,都是見識廣博的文人、豪族,才會敬仙好道,知道方外有高人。


    不過相比後世,這時候的出家人但凡作道人打扮,不說盡是煉氣仙家一流,但也都是有技藝,有本事的風塵異人,常擅捉妖拿怪,鎮鬼驅魔。


    周太公一路領劉樵回家,一路攀談,言他有三個兒女,大郎在州衙為倉曹吏,二女遠嫁到數百裏外的淄州也是豪貴人家。


    正說著,一個瘦瘦高高,穿月白錦袍,約莫十六七歲的清秀少年迎上來問道:“爹,這二位是?”


    “這二位是路過的世外人,這般打扮,喚做道人,稱先生,或道家。”周太公跟那少年科普道。


    隨即朝劉樵二人介紹道:“小兒不知禮數,見笑了,這是我家三郎,大名喚個清字…”


    劉樵含笑點頭,敘過禮數後,周太公自帶著那嬌俏婦人走了,隻是紛紛周清領師徒兩個去廂房歇息。


    周清親自把師徒二人帶到一間收拾幹淨的客房,有些好奇道:“先生,不知這道家,與我們在家的人,有甚區分?”


    劉樵見這少年眼光澄澈,笑道:“在家的,心出身不出;出家的,身出心不出;避世的,身出心也出。”


    心出身不出,便是人總有煩惱,遇上困難,第一時間就想躲避,時常晚上幻想,白天又去勞碌。


    身出心不出,便是隱世,雖然不染塵俗,但卻總想著功名利祿,以隱世出名,再入朝為官。


    身心俱出,才是真道人。


    周清有些懵懂,搖搖頭正要退出去,劉樵叫住他道:“你問我個問題,我也問你個問題如何?”


    “額,先生盡管說…”周清正對這世外之人好奇,隻是不知用什麽話題攀談,聞言忙回道。


    “我見這莊中人,都神色焦躁,莫非有什麽妖鬼作怪麽?”


    周清搖搖頭道:“沒聽說有妖精,隻是日前莊外常有外鄉人,或客商,或轉鄉的小販來賣些東西,然莊裏卻走失了許多小孩兒。


    我爹懷疑是外來的人給拐走了,所以令幾個後生天天在莊口守著,不準外人進來。”


    又提醒道:“對了,入了夜,二位先生就莫往外逛,爹派了莊客日夜輪班值守,恐把二位當拐孩子的抓了,到時不好說清楚。”


    待周清走了,常龍才從榻上跳起,走過來道:“師父,那婦人貌似不是個凡類,但又毫無異樣,隻是身上腥風,瞞不過我!”


    “哦?或許是那婦人來月事了,這你也能聞到?”劉樵笑道。


    常龍“……”


    劉樵笑了笑,便自掏出癲仙的破碗,竹竿,還有那個匣中鐵片,也不理常龍,自顧自的研究起來。


    但卻有些心不在焉。


    劉樵善相麵,常龍會聞風嗅氣,觀那婦人,從神色,麵貌來看,著實不像村姑。


    但又沒有絲毫妖氣,邪氣,且眼光清澈,還嬌羞的望了劉樵一眼,著實有些奇怪。


    常龍見師父不說話,便無趣的走到一邊,也掏出乎乜子的禪杖,把玩起來。


    師父都不管,他操什麽閑心,再者說,還著急出海尋仇,那有時間管這些凡人勾心鬥角的破爛事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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