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閨女, 你……”穆康寧懷疑自己聽錯了, 非常吃驚:“你你你……你個姑娘家的, 真的摸了其他的男子?”


    他的表情像生吞了顆雞蛋, 又欲哭無淚, “閨女啊,咱不缺男人,你想要誰, 爹去給你找, 誰敢看不上我的女兒?但這個魔就算了, 這魔將不知道殺了多少人了……咱家惹不起。”


    穆康寧頂著一張極俊的小白臉長相,此刻這副自家閨女晚節不保的表情,顯得非常糾結搞笑。


    “……”季煙尷尬地笑, “其實我就隻是做個類比, 開個玩笑。”


    穆康寧鬆了一口氣, 又立刻瞪眼,“兒啊, 這個玩笑開不得啊,姑娘家的, 說出去還是要名聲的, 雖然我穆康寧的女兒, 名聲再怎麽樣都嫁的出去,那也不能亂來,被人看了笑話。”


    季煙被他一陣教訓,哭笑不得, “好的爹,我明白了。”


    穆康寧見她很聽話,又笑彎了眼,“乖,你就乖乖在這兒,爹出去給你應付那些魔,無論如何,爹都不會讓他們欺負我家乖乖的。”


    季煙:“……好。”


    穆康寧吩咐了季煙身邊的丫鬟,轉身出去了,留下季煙呆呆望著他的背影,不自覺地揚起了笑容。


    她之前的幾個身體都是孤苦伶仃的,頂多也隻有一個師父,如今終於有了個話癆爹,就算是在現代,季煙家境雖不錯,但父母忙於工作出差,她也是放養長大的孩子,如今被這樣關心,心底霎時一暖。


    雖然她隻是一個匆忙過客,這位穆城主的女兒早就香消玉殞了,遲早有一日,他還是會失去他最疼愛的女兒。


    既然占了人家的身體,就先扮幾天乖女兒吧。


    --


    穆康寧走出了穆雲瑤的閨閣,便徑直去了前廳去見蒼溟,如今魔主雖下令不得濫殺無辜,但人族終究還是被壓製的,在這些魔的麵前,幾乎所有的凡人都不敢造次。


    魔主座下的魔將大人親自造訪天旋城,一路上穆康寧看到無數魔漂浮在城主府的上空,將整個城主府裏裏外外地監視了起來,心底便是一沉。


    穆康寧如今已經有兩百歲了,金丹期巔峰的修為,一百年前,魔潮掀起天下劇變,那時修為高的修士幾乎死絕了,穆康寧當時遲遲不突破金丹期,加之天旋城弱小,這才躲過一劫,如今在世間已算是很厲害的修士。


    他平日裏也算殺伐果決,不麵對寶貝閨女的時候,還頗有幾分城主的氣勢,但對上實力更強的魔將蒼溟,仍舊毫無勝算。


    所以穆康寧前腳剛邁入門檻,便立刻露出笑容,很是恭敬地對麵前的男人行了一禮。


    “見過蒼溟大人。”穆康寧微笑道:“不知大人光臨蔽府,可是有什麽指示?”


    蒼溟負手而立,聞言轉過身來,一雙鷹眸盯緊了穆康寧,麵無表情,“我來拿人。”


    穆康寧心底一跳,繼續裝傻地問道:“不知大人是要拿誰?”


    “你的女兒,交出來。”


    穆康寧麵色微變,又很從容的應對道:“下官的女兒修為尚淺,深居簡出,不知何處得罪了大人?”


    蒼溟頗有幾分不耐煩,也根本懶得和他廢話,但還是忍著脾氣道:“我在醉仙樓與人議事,你女兒鬼鬼祟祟,我懷疑她是奸細,別有圖謀,需抓到人親自審問。”


    說來,蒼溟也是懊惱。


    他修為和那女子差距如此之大,一掌打了出去,沒想到忽然感覺到她的氣息消失了,愣是沒追蹤上,若不是發現她掉落的腰墜,也不會知道是城主府的大小姐。


    “……”穆康寧深吸一口氣,說:“大人肯定是誤會了,實不相瞞,下官的女兒有個心上人,正是在那裏做事。”


    這事說來,還算家醜,穆雲瑤從小體弱多病,偏偏喜歡上一個酒樓幹活的窮小子,三天兩頭惦記著人家,一門心思地胳膊肘朝外拐,還和親爹大吵一架,穆康寧又擔心寶貝閨女的身子,又無計可施。


    如今閨女好不容易回來了,穆康寧是捧在手裏怕摔了,含在嘴裏怕化了,說話的語氣也強硬了起來,一心護犢子的模樣。


    蒼溟從不信這種話,隻信自己的判斷,語氣越發不耐,“我不說第二遍。”


    穆康寧的語氣也強硬了起來,“大人若是不信,可以將下官和下官的女兒一起抓去,下官親自向魔主請罪。”


    蒼溟冷哼一聲,“你還不夠格。”


    最後一絲耐心終於被磨損殆盡,蒼溟驀地抬手,元嬰和金丹期的實力沒有可比性,穆康寧整個人飛了出去,狠狠砸在牆上,吐出一口血來,蒼溟一拂袖,親自掠了出去,要去抓人。


    穆康寧麵色大變,卻被擁上來眾魔擋住去路。


    這邊鬧得打了起來,季煙在屋子裏坐著,侍女忽然端上一碗黑乎乎的藥來,季煙懵了一下。


    她問一邊的侍女:“這是什麽藥啊?”


    那侍女驚訝道:“這是小姐您之前補身子的藥啊,您從出生起就體弱,之前和城主吵起來,許多日賭氣不曾服藥,城主今日才吩咐我們將藥送了上來。”


    季煙:喲,敢情原主是個病美人,還有點兒叛逆。


    她又試探道:“我之前和爹爹爭吵,爹爹擔心壞了吧?”


    那侍女歎道:“小姐您一心想著那個窮小子,又怎會聽城主的話?您是不知道,城主之前可愁死了,還好您及時回來了。”


    千金大小姐愛上窮小子?季煙忽然腦補出了一段轟轟烈烈的愛情故事,什麽礙於身份和封建禮教的壓迫而不能在一起,堪比西廂記啊。


    隻可惜,美人香消玉殞了,季煙也不知道她最後想到自己還有個擔心自己的爹沒。


    季煙甚至連這位原主的死因,都還沒完全弄明白。


    季煙這邊正在思索著,忽然聽到了外麵奇怪的動靜傳來,許多人都在尖叫,像是看見了什麽害怕的東西,季煙還沒反應過來,閨閣的門便忽然被破開,一個渾身冒著黑氣的男人出現在了麵前。


    季煙愣愣抬頭,和這人對視。


    季煙:“……”臥槽,他這就來了?


    蒼溟:“……”這個人的氣息有點熟悉。


    季煙和他大眼瞪小眼,方才還站在一邊和季煙說話的幾個小侍女,早就嚇得暈了過去,就季煙一臉淡定,坐在這裏有點格格不入。


    就,怎麽說呢,氣氛還挺微妙的。


    季煙想過很多和老熟人碰麵的場景,唯獨沒想到會這麽猝不及防,主要是她之前的身份都太低賤了,之前就算冒出過想要回去的念頭,卻壓根連看到魔的資格都沒有。


    包括這一次,她以為這個城主爹,會將蒼溟擋回去的。


    想要回去的念頭冒了無數次,卻一次次因為太遙遠而被掐滅了,一次次的換身體,她一直在努力地扮演別人,甚至不知道怎樣的換身體在何時,才能徹底停下。


    回去嗎?可那些身體,又何嚐沒有被其他人在意,季煙不做季煙時,又怎敢用別人的皮囊去認自己愛的人?


    更何況,“臨死”之前的記憶,那一場血祭總是反複被想起,讓她下意識地感到害怕。


    她甚至都要忘了自己是季煙,隻有看不見盡頭的輪回。


    如今一看見蒼溟,她的心情便複雜起來,還是決定抬手對他打個招呼,“……嗨。”


    蒼溟:“……”


    他一眼就能這具軀體的魂魄有點不對,非常像某個老熟人,加上這個一點都不怕的架勢,和記憶中的某個摸過他屁股的凡人有點重合。


    蒼溟:不是吧,不會真是他想的這樣?


    蒼溟往後挪了一步,眼神瞬間詭異起來,反而看得季煙眼皮子一跳,心道她幹啥了,這隻大猞猁看見她後退?


    蒼溟說話有點結巴:“你是……季季季……”


    季煙很想對他翻個白眼:“你才雞呢。”


    蒼溟的舌頭這下捋直了,“季煙?!”


    季煙笑了出來:“嗯,我是。”


    蒼溟:臥槽了真是這個姑奶奶。


    蒼溟是真沒想到自己這運氣這麽好,他平日不見得運氣多好,搶差事的能力倒數第二,倒數第一是戎戈那個憨貨,沒想卻給他碰上季煙了。


    她真的消失了很久,但從她消失的那一天起,魔主性情大變,自此之後,連他們這些下屬也難以見他一麵,他們這些魔將就一直沒有放棄過尋找她。


    其實千百年的時間,對他們來說也並不是特別漫長,天下生靈千萬,他們也做好了一直都找不到的準備。


    誰知道,這才一百年都沒有,蒼溟還真的碰見她了。


    蒼溟的心情何止是用激動來形容,他簡直是……恨不得立刻飛回魔域,將這件事情告訴魔主。


    可此刻,他卻被狠狠地釘死在原地,隻能看著她,透過這張陌生的臉,可以回想到昔日魔主身邊那個乖巧柔弱的季煙。


    他忽然問:“這些年,你都在哪裏?”


    季煙想了想,笑盈盈道:“我啊,一言難盡,去過很多地方。”


    蒼溟沉默,季煙也沒說話。


    氣氛忽然安靜下來。


    蒼溟其實在等著她問他,譬如,魔主怎麽樣了?這些年魔主可有另尋新歡?可他等了很久,季煙都沒有像他猜測的那樣,說出那三個字。


    蒼溟想不通。


    本就是不懂情愛的魔,不明白昔日那般的喜歡是為什麽,現在的不聞不問又是為什麽。


    季煙低頭抿了抿唇,說:“這具身體的原主人魂魄已經不在了,所以我才莫名其妙進入了這個身體,你與她之前有什麽恩怨,就麻煩你放過這家人吧。”


    本來也沒什麽太大的事,蒼溟也隻是懷疑有奸細而已,他向來有什麽想法,都能隨意在凡間橫衝直撞的,也沒想為難她。


    他低低地“嗯”了一聲,一下子又不知道該說什麽,忽然轉身落荒而逃。


    季煙看著空空如也的門口,稍微愣神了片刻,就聽到外麵響起了城主的聲音。


    “哎喲我的瑤瑤啊!你沒事吧?”


    季煙高聲應了一下,“爹,我沒事!”


    蒼溟用了平生最快的速度逃離城主府。


    跑了一半,還是有些拿不定主意,連忙掏出袖中的法器,用法術迅速聯絡幾位同僚。


    蒼溟:“都在嗎?我遇見季煙了!”


    戎戈:“哦……”


    一個“哦”才說完,戎戈忽然一驚,“啊啊啊啊啊啊???你說誰?!”


    從霜:“真的?你可曾看錯?”


    蒼溟:“我與她說了一些話,的確是她,她這些年來,似乎一直在換身體,今日附身成了穆康寧的女兒,這才與我碰見。”


    說到這裏,他沉默了一下,“所以,我接下來應該怎麽辦?”


    “你傻麽?”赤陽冷冷的聲音傳了出來,“既然尋到她,便要立刻交給魔主,不得遲疑。”


    從霜:“我讚成。”


    戎戈:“有道理。”


    蒼溟略有猶豫,“可是過了這麽久,她會不會已經……變心了?”


    他聯想起白日季煙平靜的眼神,也許是他理解錯了,也許她沒有變心,可他看不出,這樣的平靜的外表下,還能有什麽他發現不了的東西。


    赤陽冷哼了一聲:“就算變心又如何?我們隻需將人帶回去便好,剩下之事,就與我們無關了。”


    從霜皺眉道:“你什麽時候變得婆婆媽媽的了?我們將她一起交出去,屆時大功一場,其他的事,與我們有什麽關係?”


    蒼溟思索了一下,的確如此,隻要她在,總歸是好的。


    幾人正討論到此處,這四隻魔麵前的法器,忽然同時發出“叮”的一聲。


    白白的聲音忽然插了進來。


    “嗷嗚,嗷嗷嗷嗚……”


    ——你們在聊什麽?


    四人不約而同地關掉了法器。


    白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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