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煙感覺自己像是睡了一覺。


    但這覺睡的實在是太奇怪了, 一點也沒有睡覺的感覺, 她隻是覺得自己像雲一樣, 渾身輕飄飄的, 沒有做夢, 也沒有意識,就像死了一回。


    她懷疑這是她的錯覺,她怎麽可能死掉, 殷雪灼在這兒呢, 誰能殺她?


    季煙躺在床上, 睜著眼睛,呆呆望著床頂。


    四周風平浪靜,之前的電閃雷鳴, 狂風驟雨, 好像都在她這一睡之間悄然過去。


    可她覺得不對勁兒。


    很不對勁。


    頭暈, 四肢發軟,感覺身體不受控製。


    還有點兒說不上來的暈, 不是那種眼前發黑的暈,而是那種天旋地轉, 感覺要靈魂出竅的暈。


    她嚐試動了動, 剛半坐起來, 又差點兒摔回去,被殷雪灼抱在了懷裏,他把她挪到了腿上抱著,手掌摩挲著她的後腦, 在她疑惑的目光下,麵不改色道:“你睡的太久了。”


    睡……太久了?


    ……不對。


    她如果隻是睡著的話,天劫那麽大的動靜,怎麽可能弄不醒她?


    真的不是這逼把她打暈的嗎?


    【不是打暈,他把你的魂魄吸出來了。】


    係統這個時候冒了出來,酸溜溜地解答她的疑問,【我都沒想到他居然會這麽做,按理說,這樣的行為是犯規的,和規則不符,但是我還來不及阻止,他就已經犯規了。】


    季煙:???她聽錯了嗎,魂魄?


    【按理說,他的實力巔峰也隻是煉虛期,還是在本書結尾完成突破,但你……】係統都不知道應該誇她還是罵她,語氣裏透著深深的無力,【反正,算你運氣好。】


    季煙:運氣也是實力的一部分,過獎過獎。


    係統看著這個宿主,除了一個“服”字,無話可說。


    其實即使到了魘族,劇情的發展還有無數可能的。


    殷雪灼第一次碰見殷妙柔的時候,他選擇魚死網破,如果季煙沒有拉住他,後果便是兩敗俱傷,等到韶白闖入這裏,殷雪灼必死無疑。


    後來,殷妙柔用信物喚醒殷雪灼的記憶,按照劇情邏輯,殷雪灼要麽被激起仇恨殺了殷妙柔,要麽會被殷妙柔得逞,殷妙柔利用舊情,拖延時間,屠殺魘族。


    兩個結果,後續的局麵都會很複雜。


    可偏偏,他什麽沒有做,反而在關鍵黑化的時機被激起欲.望,把季煙拎了回去,和她折騰了一宿。


    直接導致殷妙柔得不到回應,決定采取其他的行動,又間接導致殷妙柔的計劃被族長鴻鏡發現,決定犧牲自己,緊接著,殷雪灼便得到了妖丹,修為大漲。


    而在這一切過程中,殷雪灼和季煙什麽也沒做,隻是天天沒羞沒臊。


    係統:我從未見過如此騷的操作。


    它無話可說。


    它可能拿了個假的複仇劇本,這其實隻是個無腦戀愛文吧?!


    係統都想撂挑子不幹了。


    而季煙得知殷雪灼居然把她的魂魄拉出軀體之後,還是很驚訝的,她以為自己這一下怎麽也得疼哭,沒想到就這樣輕飄飄地揭過去了,這樣一對比,此刻身體再虛弱,也算不了什麽大事了。


    反而靠在殷雪灼的懷裏,周圍都是他的氣息,有他抱著她,她隻覺得心安,心裏還有一絲化不開的甜。


    這種被男朋友寵著的感覺,簡直是太開心了。


    不知道他受傷沒有,畢竟是連續突破兩階的雙重天劫,季煙有些擔心,隻是她現在虛弱得隻能抬抬手指,隻能安靜地靠在他懷裏,時不時被他喂一點水,恢複一點體力。


    他慢慢撫摸著她的背脊,神色淡淡的,季煙安靜地閉上眼睛,誰也沒有說話,氣氛就是這樣安靜而溫馨。


    他沒有說,她就當他很好。


    她相信他。


    --


    轉眼間,就到了第七日。


    季煙不知道這一日有什麽特殊,她還沒有完全恢複體力,每天都窩在殷雪灼懷裏撒嬌,就連喝水都是殷大佬屈尊降貴親自伺候的,偶爾看著他和蝴蝶說話,這一幕,總讓她想起在臨霜城的那段日子。


    她隻知道大佬要搞事了。


    她趴在他的膝上昏昏欲睡,讓殷雪灼把玩著她的長發,忽然聽到了一聲奇怪的聲音,像是玻璃突然碎裂,又像是什麽東西漏了一個洞。


    緊接著,外麵的天色就暗了下來。


    熟悉的開場,熟悉的聲音。


    撫摸著她背脊的手一頓,那隻冰涼的手在她的後頸捏了捏,微笑道:“煙煙,你說,殷妙柔發現自己辛辛苦苦隱瞞了七日的媒介招來了一群魔,應該是什麽樣的表情呢?”


    季煙:我不知道她什麽表情,我隻知道你現在的表情很變態。


    殷雪灼捏完她的後頸,又輕輕捏她的耳垂,自言自語:“和我鬥,她已經輸了。”


    “你說我應該先從哪裏開始殺起呢?”他似乎有些苦惱,又自顧自地笑出聲來,“要不,我先把那些仙門的人,全都關在煉淵下,等他們受盡苦楚必須求饒之時,我再給他們一個痛快?”


    季煙:“……”


    “嘖,不行。”他的語氣又忽然變得陰惻惻的,“太便宜他們了。”


    他一邊溫柔地撫摸著膝上的女子,一邊思索著用怎樣可怕的手段複仇,外麵黑雲密布,狂風席卷著一切,無數的魔湧入這片世外桃源,和慘叫聲混成一片。


    但不管亂成什麽樣子,似乎都與他無關。


    合體期對付化神期,也不過易如反掌,這天下已無人可以阻止他。


    季煙本來覺得一切或許已經要塵埃落定了,可一聽他逐漸扭曲的聲音,又忽然覺得不行。


    這人……問題還有點大啊。


    她抬手扯了扯他的衣袖,慢慢蹭著他坐起來,靠在他的肩頭,低聲問他:“你打算滅了整個人族嗎?”


    殷雪灼:“這是自然。”


    他還是最開始的那個偏執瘋狂的魔頭,除了待她溫柔一些,一切都沒有變。


    她心底一沉,又問:“你隻殺了那些害你的人,就已經算是報仇了。”


    “哼。”他不以為然,漠然道:“人不過都是冷血自私的生物,殺了又如何?就像人族想將魘族趕盡殺絕,他們死不足惜。”


    季煙說:“可我也是人。”


    他低頭,眸子溫柔地看著她,在她眉心落下一吻,“你不一樣,你是我的人。”


    分明是溫柔的吻,卻突然讓她有些慌了起來,她隻是想著怎樣幫他避開原定的結局,可如果結局是這樣,整個人族都會毀滅在他手中,她也不能完全接受。


    如果這個世界上沒有了人,如果隻剩下她一個人……


    這也太荒唐了。


    季煙死死攥著他的衣裳,還想再說什麽,可殷雪灼此刻顯然興致高漲,不想和她爭辯,隻是將她抱在懷裏,起身走了出去。


    原本的世界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遍地都是魔,黑氣席卷著一切的活物,成了一片血色地獄,那些魘族提前被幼蘭轉移到了安全的地方,放眼望去,隻有闖入的修士被魔按在地上撕咬,那些修士身上穿著各個門派的衣服,應該是風流雲帶來的人。


    殷雪灼牽著季煙的手,慢條斯理地從他們身邊走過,所過之處,那些人紛紛化為齏粉,原本還在廝殺的魔變得安靜乖巧,低頭向他們的魔主行禮。


    他們發現,一段時日不見,魔主又強了不少。


    魔主散發的魔氣就像是無盡的養料,滋養著所有的魔,隻是單單靠近他,許多魔的眼睛裏就發出了血紅的光,變得更加狂躁,季煙被他們嚇到了,把殷雪灼的手臂抱緊,有些打退堂鼓,“……你還是適可而止吧。”


    殷雪灼垂眸,語氣涼如夜風,“當初他們對付我時,可曾有人對他們說過一句‘適可而止’?”


    沒有人。


    所有人都在看好戲,六華城最高的祭壇上,他們圍在一起,看著冰冷的鐵鏈怎樣刺穿他的身體,像牲畜一樣把他拖到了煉淵的門口。


    本來是要直接推下去的,不知道是誰忽然說了一句,鱗片裏也藏著很多靈力,為了防止他逃出去,要一片片地拔掉,毀掉他的修為才是。


    所有人都覺得理所當然,拔掉一隻魔的鱗片,對他們來說就像是殺一隻雞而已,甚至魔比雞鴨牛羊更該死,沒什麽值得憐惜。


    很多的細節,太過血腥,太多陰暗,他都沒有告訴過季煙,可相應的,他下定決心的複仇,旁人也多說無益。


    他將她抱緊在懷裏,徑直飛出斷崖,往六華城的其他地方飛去。


    那些仙門再強,即使可以抵禦無盡的魔潮,也絕對抵抗不了合體期的殷雪灼。


    他輕描淡寫,將那些掌門全部抓了起來,包括殷妙柔和季雲清,中途殺出的韶白要對他不利,殷雪灼隻是抬了抬手指,韶白就在他的麵前吐血而死。


    被這個人傷得太狠,一直到韶白死在她的麵前,季煙看著死得如此輕而易舉的韶白,都沒有回過神來。


    背脊一麻,陡然起了一層冷汗。


    現在已經沒有人可以阻止殷雪灼。


    她忽然轉頭問他:“韶辛呢?”


    殷雪灼一頓,不遠處響起了熟悉的聲音,正是戎戈。


    這條巨大的蟒蛇從遠處遊了過來,笑道:“韶辛啊,我們都沒注意,如果沒死的話,應該是被一起抓起來了。”


    季煙轉頭看著這條大蛇,又被他嚇了一跳,戎戈忽然想起來她怕蛇,立刻變成了麵容清秀的男子,還心情很好地和她打招呼,“好久不見啊。”


    季煙卻笑不出來,緊緊盯著他,“你們把他們都關在一起,是想要做什麽?”


    戎戈沒想到她惦記著那些人,有些詫異,下意識說:“那當然是要一個個處置了。”


    他說完,下意識抬頭看了一眼殷雪灼。


    殷雪灼垂眸看著季煙的側臉,她神色焦急,顯然是極不情願看到這樣的局限。


    不知道為什麽,戎戈總覺得氣氛不太對勁,有些欲哭無淚,為什麽每次這種黴頭都被他撞到,他這是什麽狗屎運。


    這條大蟒蛇又變成了原型,卷著尾巴飛快地溜之大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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