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她喜歡你啊。”


    殷雪灼站在原地, 陰沉眸光落在那人身上, 袖中的指尖逐漸長出尖刃, 本欲直接殺之, 卻因為這一句話忽然停頓下來。


    喜歡?


    他目光閃了閃, 眼神又變得無辜澄澈,扭頭去看躺在一邊的季煙。


    她……喜歡他?


    是哪種喜歡?是他從前聽說過的那些喜歡?離不開他,希望他好, 總是在心裏念著他?


    是這樣的嗎?


    殷雪灼看著季煙, 薄唇微微抿起, 一時沒有說話。


    那女弟子看他茫然無措的神情,忍不住掩唇笑了笑,走到季煙床邊, 彎下腰來給她把了把脈, 確定她身體無礙之後, 又悄聲對殷雪灼說:“雖然不知道你是誰,但大半夜闖到此處來見她, 她對你來說也當是很重要的人,你難道不喜歡她嗎?”


    她看這黑衣男子的眼神, 又哪裏像是不喜歡的呢?


    殷雪灼慢慢想著“喜歡”兩個字, 眉宇間的戾氣全然消散, 長發垂落在肩頭,顯得眉眼幹淨無害,沒了半點攻擊力。


    他呆呆地看向那個女弟子。


    他喜歡季煙嗎?他不知道。可他不喜歡她嗎?他覺得不是這樣的,那麽不喜歡的反義詞, 是不是就是喜歡的意思?


    他說:“我應當是喜歡的。”


    他說話的聲音不小,一邊的季煙似乎被驚擾,又因為吃了藥睡得沉,眉心不安地動了動,一直未曾睜開眼來。


    那女弟子壓低聲音,比了一個“噤聲”的手勢,對殷雪灼招招手,示意他到外麵說話,不要吵醒季煙。


    鬼使神差的,殷雪灼居然跟著她往外走了幾步,約莫走了□□步時,又似忽然想到什麽,立即頓住了腳步,站在那裏不走了。


    那女弟子疑惑地轉過頭,見殷雪灼不肯再走得遠點,這位置又還沒到門邊,剛好一轉頭,還是能看到季煙的睡顏。


    她本不明白他為何不走,一看到季煙,隻當是他不放心她,如今這般癡情的男子還有多少?她一時被感動到了,便幹脆將就著他的意思,壓低聲音問:“敢問公子,你那句‘應當’是何意?”


    殷雪灼說:“我不知道什麽是喜歡……不確定,但又有點確定。”


    女弟子:“她喜歡你,你高興嗎?”


    殷雪灼點頭:“自是高興,也很不解。”


    “為何不解?”


    “她沒有理由喜歡我。”


    “喜歡不需要理由。”那女弟子忍俊不禁,又問道:“她傷的這麽重,差一點兒就死了,如果她真的死了,你會難過嗎?”


    殷雪灼抿起唇,“她是為我而受傷,我也會陪她一起死。”


    那女弟子沒想到他的回答竟如此偏執,卻也因這般決絕的言語而微微震撼,既然甘願同生共死,為何還連喜歡都不確定呢?


    她說:“你是喜歡她的,你不想看見她受傷,你對她和對別人都不一樣,既然連死都不怕,連說‘喜歡’這個詞都不對了,你們應當是更深的感情。”


    ……是嗎?


    殷雪灼忽然有些明白了。


    更深的感情,是坦然承認她是他最重要的人,不是因強行的聯係而在一起,而是就應該在一起。


    和季煙在一起,是件很開心的事情。


    他可以和她永遠在一起,一直在一起,她對他好,他也會待她好,比之前還要好。


    可以超越喜歡,擁有更深的喜歡。


    殷雪灼眨了眨眼睫毛,忽然走到床邊,低著頭,專注地看著季煙的臉。


    那女弟子見他似乎已經開竅,便也忍不住露出了點兒笑容,又看他挨著季煙的模樣,本想提醒他不要在此逗留太久,免得被人發現他私闖文音閣,屆時後果難料,但轉念一想,又想起了那位留在文音閣的化神期大能。


    這位又應是怎樣的修為,不驚擾所有的陣法,出入無聲無息,甚至都驚擾不了那位大能呢?


    隻要稍稍深入一想,答案就令人驚異萬分。


    那女弟子微微變了臉色,提醒的話卡在喉間,欲言又止,到底還是不好幹預,轉身出去了。


    --


    季煙醒來的時候,總感覺渾身上下有點兒不對。


    具體哪裏不對,又說不上來。


    就感覺衣帶鬆了一點,被褥亂了一點兒,連枕頭都有一個放歪了,還有她記得自己嫌此地氣候炎熱,睡覺的時候不太愛蓋被子的,為什麽醒來的時候自己已經被裏三層外三層地裹成了蠶蛹?


    這到底是怎麽回事啊!


    不知道的還以為大半夜來了個采花賊對她做了什麽,可是她衣服完完整整,不像是被人輕薄過的樣子,與其說是采花大盜溜進閨房,感覺更像是縮小版的白白進來搗過亂了。


    想起白白,季煙忽然有點兒惆悵。


    其實在魔族大營的那些日子,真的很快樂,隻是白白後來惹了殷雪灼厭煩,跟著它爹去曆練了,後來她和殷雪灼又出了事兒,也不知道魔域怎樣了,白白又怎樣了。


    白白交給韶辛的爪牙,韶辛已經轉交給了她。


    季煙摩挲著白白的爪牙——這是屬於魔獸的爪牙,弧度微微彎曲,表麵宛若象牙一般光滑潤澤,觸感堅硬鋒利,手指稍稍探到尖端,便很容易被刺出血來。


    那日來去匆忙,韶辛也來不及問白白怎樣使用此物,季煙後來仔細瞧了很久,也不太會用這個東西,還是要等著殷雪灼出現,才能想辦法給白白報平安。


    想到殷雪灼,季煙更頭疼了。


    這魔頭不是很能的嗎!為什麽她的精神都好了不少,他居然還不出來!


    ……該不會是聯係斷了吧?


    不應該啊。


    季煙等了這麽多日,越發覺得渾身別扭,越想越擔心是因為聯係斷了這才見不到他,連忙在腦海裏瘋狂叫著係統。


    季煙:係統!係統!係統給我滾出來!


    【宿主,有什麽事?】


    季煙:殷雪灼呢?他沒事吧?為什麽他都不出現了?


    【你這麽關心他幹什麽?】


    季煙:???我不關心他難道關心你嗎?


    這個係統似乎有點蠢。


    【……】係統微微沉默了一下,即使是萬年不變的電子音,也可以從它的聲音裏聽到濃濃的無奈【算了,反正你已經把劇情帶歪了,隨便你折騰吧】


    係統它也沒轍了。


    本來就好說歹說,叫她不要亂來,她非不信他的,直到發現對方拿了把挽秋劍,再跑也晚了。


    係統和季煙不一樣,它是上帝視角,隻是有時候不太方便劇透,還是得讓季煙自己觸發劇情。


    然後它看到了什麽?


    喲嗬,殷雪灼也喜歡她了。


    行吧,劇情徹底歪了,歪了就歪了吧。


    接下來是怎樣的發展,係統也不知道了。


    隻能感慨一句“大難不死必有後福”吧,畢竟玩崩成這樣,居然還意外觸發了韶辛的好感度,被救到這裏,沒有直接完蛋,也算她操作夠牛逼。


    係統都為她捏了好大一把汗。


    之前提心吊膽,現在又被叫出來問殷雪灼,它脾氣上來了,也頗有點陰陽怪氣——


    【宿主你這是在說廢話,我的聯係哪是那麽好破的,他當然沒死啊,他怎麽也是劇情核心人物,死了你還玩啥?你以為我是閑的嗎?】係統說到後麵,還補了一聲冷冷的【哼】


    季煙:“……”


    電子音加上了那種故作傲嬌的語氣,硬生生讓季煙冒了一身雞皮疙瘩。


    你媽的,好好說話不行嗎?


    這個十分欠扁的臭屁態度到底是跟誰學的?


    不過季煙既然確定了殷雪灼沒事,也放下心來了,直接懶得再理係統,她找了個舒服的姿勢靠著窗坐著,抬頭望著窗外的風景,感覺這個門派的風景還不錯。


    人間還是有人間的美的,與魔域截然不同,魔域萬年沒有陽光,天上隻有一輪血紅的滿月,不見天日。


    季煙看了小半日的風景,聽到外麵傳來腳步聲,轉頭一看,才發現是之前一直照顧著她的幾個女弟子們。


    她們過來給她把脈上藥,照顧得無微不至,季煙之前昏昏沉沉,如今精神好了些,便看著離她最近的一個女弟子,問道:“這位姐姐,我如今的傷怎麽樣了……”


    那女弟子笑道:“我叫秦玉,直接叫我名字便好。姑娘的傷已經好了很多,隻是還需要精心調養,你身子比常人虛弱,即使有靈丹妙藥,也至少還要一個月,才能徹底恢複元氣。”


    “多謝秦姐姐。”季煙揚唇衝她一笑,秦玉又忍不住調侃道:“季姑娘想著早點好,是不是急著要去見誰?”


    季煙:???


    季煙怔了一下,心道不是吧,她們難道都以為她和韶辛有什麽關係?這到底是什麽奇怪的誤會啊!


    季煙連忙想要解釋,秦玉又一臉了然,一副“我都懂的樣子”,轉身離去了。


    季煙:“……”


    就,你們到底懂什麽了呢?


    季煙有點兒茫然。


    到了晚上,她心裏想著事,還是翻來覆去地睡不著,索性閉著眼睛數羊,從一數到幾百,數錯了又重新數,反而越數精神越好,暴躁地翻了幾個身之後,最終閉著眼睛,老老實實一動不動。


    也不知道躺了多久,好不容易有了一點兒困意,就感覺頸窩靠過來一個毛茸茸的東西。


    季煙:“!”


    她微微一驚,一動不敢動,隻感覺那一團毛茸茸像是一堆頭發,腦子裏腦補了一下各種鬼片的畫麵,配著外麵宛若鬼哭一樣的風聲,還格外有氛圍。


    季煙感覺,頸窩的那團毛茸茸動了動。


    像是什麽冰涼的東西,靠著她的肌膚緩慢地蹭了過來,長發滑在了她的胸前,是肌膚相磨的冰涼觸感。


    是一個人在蹭她。


    蹭得她好癢好癢,季煙懷疑昨晚也是被這樣蹭過了,所以她早上才會覺得這麽不對勁。


    臥槽。


    到底!是哪個!傻逼玩意兒!


    季煙的火氣蹭的一下子冒了起來,直接一巴掌呼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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