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時竹沒說話,也未掙紮,而是很平靜地說:“進去說吧。”


    見她認出自己,宋硯微怔,攥著她手腕的指尖收緊。


    半年的時間他去平息自己的情緒,但每夜入睡時,似乎還能聞到女人身上淡淡的茉莉香。


    整整半年,他都沒怎麽休息好,一閉上眼睛,就是女人溫軟的身體,以及那張不對著他笑的笑容。


    像是噩夢一樣纏著他,讓他無法靜下心。


    明明不想再被她騙,不想再被她利用,可還是忍不住地過來看她一眼。


    也是這一眼,紓解了他長達半年的思念,無法控製地想要靠近她。


    謝時竹帶著他來到自己的營中,裏麵有一張不算大的矮榻,以及一張桌子,進去後,她鬆開了手,緩緩坐下。


    隨即,她撐著下巴打量著宋硯,看到這種普通的容顏,她思考一會說:“能換張臉嗎?我不喜歡這張。”


    係統:【嗬,你個顏控。】


    宋硯沉默許久,最後在女人的注視下揭開麵上的表皮,露出真正的樣貌。


    看到他消瘦的臉頰,謝時竹微怔,白天那會,距離有點遠。


    現在這麽近距離看,宋硯以前那股溫文爾雅變成了冷冽,一旦麵無表情,倒泛著些許戾氣。


    謝時竹心疼地抬起手去撫摸宋硯的臉頰。


    冰涼的皮膚被溫暖的觸感碰到,女人身上淡淡的茉莉香縈繞在他四周。


    這是他魂牽夢縈的場景。


    宋硯克製了半年多的情緒,僅僅因為女人的觸碰,瞬間消失得無影無蹤。


    他骨節修長的掌心敷在女人的手背上,垂眸盯著她看了許久。


    兩人四目相對,誰也沒開口提之前的事。


    謝時竹遲疑了一會,從他手中抽走自己的指尖,又沉默了一會說:“我這裏有桂花酒,要喝嗎?”


    宋硯在他身邊落坐,語調聽不出情緒:“嗯。”


    謝時竹從一邊取出兩壺桂花酒,將另外一瓶給了宋硯,自己又悶聲喝了一口。


    宋硯眼角餘光看她,並沒有喝一口。


    謝時竹舔了舔唇角的水漬,說:“這是我娘親她親手釀的。”


    說完後,宋硯微怔,指尖握著酒壺,須臾,淺淺喝下一口,喉結滾動了一下。


    逐漸地有些頭暈,他表情僵硬起來,看著謝時竹眼神有些變化。


    下一秒,暈倒了過去。


    係統歎氣:【次次都上當……唉。】


    宋硯隔日醒來的時候,掀開眼皮,首先聞到的是熟悉的茉莉香,他側過頭看去,發現謝時竹竟然躺在自己旁邊。


    一時之間,他還以為這裏是在韶樂殿,外麵傳來北漠士兵的聲音,他才反應過來自己在謝時竹的紮營裏。


    “公主,朝食已經準備好了,我給您放在了門口。”


    按照規矩,他們是不能進公主的紮營。


    這個時候,謝時竹從睡夢中醒來,看了眼宋硯,一言不發,隨即起身,從外麵端來朝食。


    又放在一邊的桌子上,不緊不慢說:“過來,用膳。”


    宋硯蹙眉:“昨夜你……”


    謝時竹打斷他:“我昨夜是迫不得已,害怕你報複我,現在外麵都是士兵,你也沒辦法殺我。”


    宋硯臉色略顯蒼白,他怎麽可能對謝時竹動手。


    女人清清冷冷的聲音傳入他耳朵內:“你現在瘦了不少,過來吃飯,昨天晚上摟著你睡覺,都硌到我了。”


    係統:【……】


    宋硯有很多話問她,比如北漠的沈將軍跟她的關係。


    可當看到謝時竹一臉笑意讓他過去用膳,宋硯突然腦袋一空白。


    好像隻要見到謝時竹,這些問題忽然就消失得一幹二淨。


    見他不過來,謝時竹親自走過去,拉起他的手,牽著他走到椅子邊,按著男人的肩膀讓他坐下。


    隨即,又塞給他一雙筷子。


    謝時竹轉過頭,眉眼彎彎盯著他看,語氣卻很強硬:“吃完才能走。”


    宋硯捏著筷子,掌心還殘留著女人的體溫,他在心裏歎了口氣。


    覺得自己很沒出息。


    隨後,在謝時竹的注視下慢條斯理用膳。


    半個小時後,謝時竹見他吃得差不多了,壓低聲音說:“這會他們都去練劍了,你趕緊走。”


    宋硯握著筷子的指尖一頓,聽到‘趕緊走’這三個字,胸口忽然沉重。


    謝時竹繼續道:“還有,今晚記得過來,你變瘦跟我脫不了幹係,我得監督你用膳。”


    聞言,宋硯瞳孔微縮,俊美的容顏閃過詫異,一秒後,又被些許喜悅頂替。


    他又快速斂住神色,聲音溫和道:“嗯。”


    *


    隔了一天的清晨。


    沈景明覺得自己眼花了,竟然看到彥國的皇帝衣衫不整地從公主的紮營裏出來。


    直至對方從自己眼前消失時,他也不敢相信,始終以為自己看錯了。


    又過了一段時間。


    彥國的將軍也覺得自己眼花了,他竟然在皇上的營房裏看到了北漠的公主。


    一時之間,北漠與彥國人人都像是眼花一樣,總是能在天色微亮看到敵方的主領。


    *


    到了夏末,北漠與彥國都有些厭煩,這仗到底在打什麽。


    各個都有點懨懨不樂。


    謝時竹騎在馬上,望著對麵的男人,就宛如她說過做得夢一樣,兩人以敵對的狀態互相對視。


    男人墨發在陽光烘托下鍍了一層淡淡的金光,原本就蒼白的肌膚,更加細膩,高挺鼻梁下的薄唇異常性感,此刻正勾著一個弧度。


    最近這一段時間,他們自動避開在彥國發生的所有事,又恢複了之前的相處。


    這會,彼此身後是各自的士兵。


    係統吐槽道:【晚上是夫妻,白天是敵人,宿主,你圖什麽?】


    謝時竹說:“圖一時快活。”


    係統:【……】草!


    謝時竹抬起下頜,風吹拂起她肩膀上的披風,連帶著頭發也微微浮動,平時落落大方的模樣,此刻多了份英氣。


    她看著宋硯說:“最後一次,如果我輸了,我們北漠戰敗,如果你輸了,彥國歸我。”


    宋硯靜靜凝視著她,耳邊似乎還有昨天女人說得話:“這場仗不能再拖了,明天你與我決一死戰,記住,不要再放水了。”


    “好。”宋硯回過神,輕輕一笑,“那萬一你輸了呢?”


    他語氣與神色太過於溫柔,讓眾人麵麵相覷。


    就連謝時竹身邊的沈景明也詫異了許久,突然想起這一段時間,他在公主營中看到的男人身影。


    剛開始以為是眼花,但時間一久,也不可能次次眼花看錯。


    現在想來,那個男子與彥國皇帝身形相似。


    沈景明很是表情複雜。


    謝時竹自信一笑:“那你試試,看能不能贏我。”


    說完後,她拔出劍,眉梢微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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