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時竹兩隻手藏在寬袖內,煩悶地攪在一起,眼睛時不時往殿外看去。


    兩人的悲歡並不相通。


    而晏仇靜靜欣賞著自己昨晚在謝時竹脖子上留下的痕跡,涼薄的唇瓣微微揚出嘲弄的笑,放在她耳廓的手緩緩收回。


    皇太後攜帶兩位宮女入殿,林萱扶著太後,與謝時竹有幾分相似的眉眼總是往晏仇臉上瞅去。


    太後察覺了她的小心思,也沒有在意。


    晏仇雖說性格乖戾,可勝在容貌出眾,又是萬人之上,天下的女子,哪個不覬覦後宮的位置。


    別說林萱了,她寧安宮一大半丫鬟都對晏仇情有獨鍾。


    太後在內心不屑一笑,這晏仇同他生母一樣是個狐媚胚子。


    她入座後,視線往謝時竹掃了一眼,說:“皇後,哀家見你一麵可真不容易。”


    謝時竹莞爾一笑,“太後,臣妾近日身體不太好,望太後諒解。”


    太後瞧見她脖子上的痕跡,微微蹙眉。


    今日可是攝政王的喜事,如此重要的場合,還如此隨意,成何體統。


    礙於晏仇在場,太後隻好將這份不滿忍住。


    片刻過後,攝政王牽著方憶然從外麵緩緩進來。


    方憶然一襲紅色嫁衣,紅色蓋頭遮住了她的臉,但是方憶然隱隱約約看見了晏仇,順便也發現了他身邊的謝時竹。


    晏修然雙目緊緊放在謝時竹臉上,想要從她表情中看到一絲不舍。


    晏仇陰冷的視線向他掃射過來,晏修然不得不側過頭。


    晏仇嘴角噙著冷笑。


    今晚,晏修然就會徹底跟他的女人做一個了斷。


    兩人互相跪拜後,晏修然揭開方憶然的蓋頭,仆從端著酒杯來到兩人身邊。


    按照規定,晏修然要與方憶然進行交杯酒。


    晏修然指尖蒼白,緊緊捏著酒杯。


    方憶然心中雖然心有不甘,可攝政王也是一表人才,她的爹爹現在是死是活也不知道,能嫁給攝政王也是一件好事。


    至少,她還是王府的正室,算是半隻腳踏進了皇室。


    兩人胳膊交叉,各自端著酒杯將酒緩緩喝下去。


    謝時竹自動撇開視線,卻被晏仇逮個正著。


    晏仇靜靜睥睨著她,抬手捏住她的下巴,迫使她看著攝政王與方憶然一起交杯。


    謝時竹咬緊唇瓣,臉上閃過一絲痛楚。


    晏修然眼角餘光瞥見她泛著紅的眼眶,心口不停抽疼。


    晏仇拿開手,幽暗深邃的冰眸閃爍著寒意,與晏修然的視線撞在一起。


    晏修然想起那日胸口的劍,現在依舊心有餘悸。


    隨即,晏修然和方憶然向他們敬酒。


    當晏修然將酒遞給謝時竹時,晏仇從他手中奪過,眉梢輕佻:“昨夜皇後累壞了身子,不宜飲酒,朕便替她了。”


    晏修然一愣,下意識看向謝時竹,發現她垂下眼睫,一言不發,晏修然收緊酒杯的指尖,仰頭將杯中的酒一口飲盡。


    辛辣的酒味從味蕾蔓延至胸口,燒得他胸口發燙。


    晏仇在心底冷嘲一笑,薄唇靠近杯口,淺酌了一下,把酒杯放在一側。


    太後目睹了一切,將這些看在眼裏,心裏微微歎氣。


    這樣也好,至少晏修然有了王妃,對謝時竹多少會放下一點。


    根據流程敬完酒後,方憶然回到了婚房,而晏修然則是與朝中臣子飲酒作歡。


    太後也被幾位臣子邀請了過去。


    整個殿內,隻剩下幾位宮女與他們二人。


    晏仇緩緩起身,背對著謝時竹,不疾不徐道:“朕好久沒有來王府,去院子裏走走,你待在這裏不許離開。”


    謝時竹忍著煩躁道:“嗯。”


    晏仇徑直前往了後院。


    撫雲早已經在亭子這邊等待著他,見到晏仇出現,他急忙匯報道:“奴才已經在這裏部署了侍衛,今夜必定要將宮女林萱處死。”


    晏仇環視了四周,點了點頭。


    撫雲瞧見有人過來,示意隱藏在角落的眾侍衛警惕一些,隨即自己急匆匆從晏仇身邊離開。


    晏仇剛想返回殿內,一個略顯蒼老的女音從他背後響起,語氣帶著幾分遲疑:“奴婢參加皇上。”


    晏仇轉過身,瞧見身穿仆從衣衫的中年婦女正跪在地上,他微微蹙眉,抬腳打算從她身邊經過。


    中年婦女抬頭小心翼翼看了眼年輕的皇帝。


    當晏仇冷峻陰戾的臉映入她眼簾時,中年婦女一怔,下意識說:“容常在……”


    晏仇腳步一頓,站在中年婦女麵前,聲音冰冷地問:“你剛說什麽?”


    中年婦女被他語氣嚇得渾身一抖,囁嚅道:“回稟皇上,奴婢看到您,差點以為看見了已經亡了的主子。”


    因為他的眉眼以及五官像極了死去的容常在。


    當時她是容常在殿內的丫鬟,容常在無論容貌還是氣質,在後宮妃子中屬於佼佼者,因此倍受先皇寵愛。


    容常在有了身孕後,難產生下一個女孩,那女孩剛生下來就已經沒了氣。


    母女一同歸西。


    那個時候,先皇還是挺寵容常在的,容常在死了後,先皇鬱鬱寡歡了很長時間。


    先皇的皇後,也是現在的皇太後,與容常一個時間點生下了孩子,皇後因為生的是龍嗣,重新獲得了皇上的盛寵。


    先皇這才從失去容常在的悲痛中走了出來。


    晏仇睥睨著她,靜靜凝視幾秒,拂袖離開。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晏仇回到殿內,見謝時竹安分坐在原位,低頭盯著地麵發呆。


    他心情愉悅地在她身邊落坐,說:“皇後,沒有喝到攝政王的喜酒,是不是有點可惜?”


    謝時竹抬眸瞥了他一眼,自動忽略了他的話。


    晏仇也不惱,半眯著眸子打量著謝時竹,眼睛含著不言而喻的譏誚。


    *


    林萱跟另外一個宮女陪在皇太後身邊,她眼皮一直在跳,似乎有種不祥之兆。


    為了安撫住情緒,林萱從熱鬧的氛圍離開,前往後院。


    後院除了亭子外,有一個假山,林萱剛坐下,眼角餘光瞥見了被陽光投下的人影。


    她一怔,臉色唰一下變得慘白。


    林萱捏在拳頭,此刻是白天,這些人不會向自己動手,她隻能故作無事發生,緩緩站起身,平靜地往熱鬧的地方走去。


    等來到太後身邊,林萱才鬆了口氣。


    她大概猜出了,是誰想要殺自己。


    上次她向晏仇報了假情報,對於晏仇來說,隻要有人知道皇後與攝政王兩情相悅的事情,必然要下手。


    之前她長了個心眼,投靠了皇太後,而晏仇根本沒有死心,想要在攝政王大婚之際,將她直接送上西天。


    林萱眼底閃過陰狠。


    既然晏仇這樣,那就別怪她心狠手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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