念嬌撅了撅嘴兒,道:“你怎麽總在問我,你還沒告訴我,你的名字呢,怎得一個問題接著一個問題的問我?這不公平,我們一人一個問題。”


    這般心思單純的丫頭,蘇越璃很少見,不由得想起年少時候的自己,也曾經這般不知天高地厚的。


    大抵是因著這個緣故,蘇越璃難免對她多些寬容。


    她笑,“蘇越璃,可以回答我的問題了吧?”


    蘇越璃給她倒了杯水,遞到她麵前。


    念嬌看了看那杯子,想著師父說過,不明來曆的人給的東西,不能隨便吃喝,便也不敢擅動。


    她把那杯子推了推,道:“我來找我師兄的。”


    蘇越璃手掌朝上攤在念嬌麵前,“手伸過來。”


    念嬌猶豫了片刻,想著自己根本不是蘇越璃的對手,便隻好灰溜溜的把手伸過去,放在她手掌上。


    蘇越璃閉上雙眼,口中念咒。


    念嬌隻覺得好像有一股電流順著那握著她手腕的手指,蜿蜒著鑽進了她的皮肉,直衝她的大腦。


    腦海中和師兄相處的片段匆匆閃過。


    十幾年的記憶,好像是畫麵放映一般,一閃而過。


    蘇越璃睜開了雙眼,反手按在她的脈搏上,感受著那鏗鏘有力的脈搏。


    從念嬌的記憶裏,蘇越璃明白了大概的經過。


    念嬌修行的青嶽山離酆都城不遠,她七歲上山,拜師門,修行法術。


    可她命薄,隻有二十年的壽命。


    故而從小便被嬌生慣養著長大,和同門師兄蕭北君青梅竹馬,兩小無猜,甚至在十五歲的時候私定終身。


    而後,蕭北君不願隻陪伴念嬌到二十歲,便隻身前往酆都,下地府,想給念嬌改命簿。


    這一去,便是三年有餘。


    蕭北君隻在到達酆都的十五日,給念嬌寫過一封信。


    信中的內容大概是,他已經入得地府,找到了冥界的主事鬼王幽冥女帝,女帝許諾給念嬌改命簿,隻是需得蕭北君在冥府做三年的鬼差。


    蕭北君留在了冥界,三年了無音訊。


    念嬌每日都計算著時日,等待著這可盼得三年。


    大概在三個月前,三年之期已過,可蕭北君並沒有回來,甚至像是消失了一般。


    終於等待不下去得念嬌,悄悄地離開了青嶽山,想找尋師兄下落。


    隻是修為低微的凡人之軀要入冥府,需得等到鬼門大開的七月十五。


    無意中念嬌聽聞了薛家滅門慘案,想去查看有什麽線索,故而和蘇越璃兩人撞了個正著。


    蘇越璃方才探她脈象,似乎是康健之軀,命數也十分綿長。


    看來那位蕭北君已經替她改命簿成功了。


    蘇越璃收回手來,勸她,“冥府不是凡人能去的地方,你的修為太過低微,冥府裏的鬼氣會要了你的命,還是趁早打消了這個念頭的好。”


    念嬌大驚,雙手捂著腦袋,道:“你……你窺視了我的記憶,我就說……方才怎麽回事,你到底是誰?”


    蘇越璃道:“我是誰不重要,隻是勸你凡事量力而行,修行之人如此急躁,如何使得?”


    這丫頭還年輕,不知天高地厚倒也有情可原。


    隻是她這修行的半吊子,如何能真的如她師兄那般下地府。


    別說要跟幽冥女帝要人,便是要見女帝一麵都難於登天。


    念嬌收起臉上浮誇的表情,垂下眸子來,低笑了一聲道:“是啊,我就是很急躁,別人怎麽看我,我不在乎,就算是知道會沒命,我也要去。他是為了救我才會下落不明,難不成我可以袖手旁觀,當作什麽都沒有發生過?”


    蘇越璃沒有經曆過她的苦楚,也很難妄下判斷,一時間竟然語塞。


    “我知道你是好意,隻是我……一條賤命罷了,反正也活不過二十歲,哪怕能再見師兄一麵,我也死而無憾了。”


    她雖看著傻裏傻氣,單單純純的活著,可骨子裏比誰活得都透徹,隻是從不表現出來罷了。


    蘇越璃歎了口氣,道:“可你現在命數已改,該好好活下去。”


    念嬌一把抓住蘇越璃的衣袖,追問道:“我的命數已經更改了?什麽意思?”


    蘇越璃拂下她的手,道:“你先別激動,方才探你脈息平和,壽命綿長,絕非隻有三兩年的跡象。你那位師兄想必已經替你改了名,若你因此再下地府,恐怕有損命格,你師兄的所作所為豈不是白費了?”


    念嬌雙眸顫顫,雙手緊緊的糾纏在一起,捂在心口。


    師兄,已經替她改了命嗎?


    那他為什麽還不回來?


    他不是答應了,更改了命數之後,就會回來娶她的嗎?


    為什麽說話不算數?


    念嬌眸子裏的淚水微微顫抖著,隨時都有可能會突然落下來的樣子。


    蘇越璃仍舊勸她,“你還是回青嶽山去吧,或許……再過一陣子,他自己會回去的。”


    她說這話的時候,雙眸無神,手指也不自覺的蹭了下鼻子。


    念嬌喃喃道:“他會回來嗎?可是……我等的太久了,太久了……”


    她搖了搖頭,眼神堅定道:“不,我一定要去找他,我不想再等下去了,我等的已經夠久了。你不知道等一個人的滋味有多難熬,心裏想著他,念著他,怕他在自己看不到的地方,受了傷,甚至是死了。這種滋味,我再也不想嚐了,我一定要找到他,就算是死,我也心甘情願。”


    等待一個人?


    那到底是什麽滋味?


    蘇越璃這一輩子總是在讓人等著她,從來沒有等過別人。


    她曾讓葉昀上神等著她成長,等著她修成了上神。


    雖然這些話沒有說出來,她也無形中是這麽做的。


    蘇越璃想起了哪日洛懷玥所說的話。


    ‘你從來都沒有想過我,我也會害怕,我也會擔心,你每一次離開,我都掰著手指數日子。我每天都在天宮門口站上片刻,和守衛大哥說說話,為的隻是一有你的消息,他們便來通知我。我希望他們來通知我,告訴我,你要回來了,可我也害怕他們告訴我,你受傷,甚至是戰死的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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