嗜心魔雖被重傷,可還是沒顯出頹勢,看著江林,說道:“老兄弟,還不出來嗎?”


    話音剛落,前方倒下的魔兵,有一個站了起來,正是常林。


    此刻的常林,已經失去了自我,在他身體裏的不知是什麽東西。


    “別急,我來了,對待獵物,要慢慢地圍殺,才更有意思。”常林露出一抹殘忍的笑意,說道。


    “你又是誰?”江林問道。


    “死魔。”


    如果說嗜心魔不認識,那是情有可原,因為嗜心魔僅是化魔,本身還是仙人的範疇。


    可死魔,乃是魔的本源之一,真正的不死不滅,隻要人間邪惡和欲望還在,他就會出現在任何陰暗的角落。


    常林竟然也會被迷惑,江林的印象裏,雖然他自小生活困苦,和奶奶、年幼的妹子相依為命,可還算樂觀健康,後來遇到了自己,路途也順暢了許多。


    看來魔族的蠱惑,還是不容小覷。


    局勢陡變,佛門的援兵遲遲不來,看來今日一劫,是在所難免。


    江林也不必再戰了,橫豎都是一死,還不如離開這裏,任其發生吧。


    一切的可能性都被掐斷,萬念俱灰之下,大家不像江林,他們本就是這個世界的人,和江林擁有不同的世界觀和人生觀。


    底下奮力抵抗的士兵,很多都是隨著江林征戰沙場的弟兄,可惜今日都要殞命於此。


    留給江林的時間也不多了,元神並不能離體太久,要不就是和他先前所想的,快速結束這場戰鬥,然後離開。


    要不就是,在元神消散之前離開,隻能放棄眾人。


    魔族降臨,就像是北境兩城,凡人皆謂螻蟻,能真正活下來的又有幾人呢。


    失神間,常林並沒有找上江林,也沒有衝向守兵和道門的人,而是直直的衝向城主府。


    “不好,他要破壞江林的肉身!”黃岡最先反應過來喊道。


    大家皆是拚了性命地阻攔,在死魔的衝撞之下,化作一團團血霧。


    不愧是魔族之源,行事風格都格外的乖張,毀掉了江林的肉身,就相當於殺死了江林。


    沒有了肉身的江林,就隻能等著元神消散,或是被死魔裹挾,吞噬,變為第二個死魔。


    不過這些隻是死魔和嗜心魔的想法,江林不是這個世界的人,即使隻留下元神,還是可以離開的。


    奈何黃岡眾人並不知曉,舍生忘死地擋住死魔的去路,可是也僅僅能夠微微阻滯他的腳步。


    江林也想回救,他並不是想阻止死魔毀掉自己的肉身,而是要救下眾人,讓他們不要無謂的犧牲。


    可是隔得太遠,江林沒法通過元神傳達自己的意思,他並未修習過傳音術。


    “你想走,那得問問我。”嗜心魔又恢複了一些氣力,擋在江林身前說道:“你就看著自己肉身化為肉渣吧。”


    說話間,攝魂燈再次淩空而起,攻向江林。


    江林心中急著救下眾人,不惜以傷換傷,不顧嗜心魔的攻擊,很快就受到了重創。


    此刻處於元神狀態,江林沒法感受到疼痛,可是在城主府的肉身卻流出了鮮血。


    皮膚寸寸皸裂,看著就像打碎後,又拚接回來的瓷器。


    黃岡等人看到此景,睚眥欲裂,心神震蕩下,被死魔鑽了空子,都化作了篩粉,如微塵一般,散落於天地蒼穹。


    江林也是無可奈何,一己之力,僅用元神對抗兩個魔族還是太勉強了,更何況其中還有一個魔族的本位。


    該走了。


    嗜心魔正欣賞著江林的痛苦神情,死魔也是在空中以魔氣為箭矢,準備洞穿江林的肉身,還不忘回頭戲謔地看看江林。


    沒成想,江林直接反向操作,向著劍閣掠去,沒有帶著絲毫的猶豫。


    嗜心魔和死魔呆在了原地,作為兩個大變態,折磨人是他們最大的樂趣,更不屑於直接殺死人。


    先前直接殺死的人,都是為了激起的憤怒,他們想看到強者在他們麵前卑躬屈膝,又無可奈何。


    怎料,江林不按劇本出牌,轉瞬間都要離開千仞城了。


    “怎麽會有你這種人!”死魔生氣道。


    這就像是小說寫著寫著,鋪墊了一大堆,結果最後作者告訴讀者,前麵都是他瞎寫的,劇情要這麽反著來。


    這樣一個究極無敵大反轉,相信讀者會暴跳如雷,想殺死作者的心都有。


    可是後者是皮皮怪,前者江林是出於無奈,理性告訴他,現在上去,也不過是送死行為。


    死魔自知計劃失敗,有氣沒處使,變化出更多的箭矢,一副要把江林的肉身射成馬蜂窩的架勢。


    江林可管不了那麽多,隻能說再見來不及揮手。


    死魔見威脅無用,鋪天蓋地的箭矢射下。


    死魔和嗜心魔還希冀著,在這一擊之下,能看到江林絕望的神情,可是留給他們的隻有一個後腦勺。


    “江林!”一聲淒厲地叫喊,響徹天地。


    江林差點沒從天上掉下來,又不是嗜心魔和死魔的親戚死了,怎滴叫的如此淒慘,都喊出假音了。


    沒有繃住,江林還是回頭看了看,卻見叫聲的主人並不是兩個魔頭,而是還在城主府的葉青璿。


    此刻的葉青璿張開雙臂,擋在江林肉身前,可以已經是失去了生機,瞳孔中的神采漸漸散去,定格在那最後一刻。


    夕陽灑落在城主府內,給整個後院鋪上了一層霜血。


    “青璿”


    “璿兒”


    葉孤城和江林都悲痛地喊道。


    本就是堪堪堅持,又逢心神震蕩,劍池中被江林吸收的劍意,傾瀉而出,化作天地間的萬千大道,繼續等待著有緣之人。


    劍意托起片片海棠花,落在葉青璿的身上。


    這些花,是葉青璿從元帥府搬過來的。


    血染海棠,紅的分外刺眼。


    又落在她的秀發,美的像是九天之外的仙女。


    江林來到她的身邊,想要伸手擁住。


    可是落了空,一陣惱人的春風,將她單薄的身體吹倒。


    江林又想去扶,可現在自己隻是一縷元神,隻能看著她重重的倒下,又微微的彈起。


    生如夏花,卻又命如小草,被命運無情的踩踏,直到倒下。


    嗜心魔看到江林失神,準備搞偷襲,死魔也是攜著魔氣而來。


    “殺孽惡,問佛心,渡無涯,赦蒼生。”倏然間,佛號響徹天地。


    江林心中為之寧靜了幾分,震蕩的元神也免於消散。


    嗜心魔沒來得及叫出聲,就被渡化,死魔也消散的無形無蹤。


    抬頭望去,一座橫貫寰宇的佛身,立於雲端,悲憫的看著天地萬物。


    “還是來晚了。”苦修孤帆這才趕來,滿是自責道。


    “孤帆不必自責,生靈萬物自有其因果,你著相了。”


    孤帆抬頭,虔誠地拜向雲端的大佛,說道:“您怎麽來了?佛首。”


    “吾受感召前來。”聲音依舊似古井無波。


    “難道是?”孤帆看向身旁的江林,不可置信道。


    雲層中的佛首,望向江林,此刻竟能從其眼中看到笑意。


    “若有機會,你會從來嗎?”佛首問道。


    江林沒有猶豫,回道:“當然。”


    “如何重新來過。”


    “一切恩愛際會,因愛生憂,因愛生怖,不過是過往雲煙,若離於愛者,無懼亦無憂。”江林喃喃道。


    孤帆聽完,似有所感,又是驚道:“通明境。”


    佛首滿意的點頭,一道金光籠罩江林,像是佛經之中,梵文字字掉落,形成光柱。


    “萬世經綸。”孤帆又是驚道。


    孤帆看向佛首,似乎在等待解答,可是佛首隻是閉眼虛坐。


    彷佛明白了什麽,孤帆也麵對江林,盤坐念經,投入光柱之內。


    不僅是孤帆,孽域苦修皆受感召,應化而至,自下而上排座在光柱內。


    佛經化作凝實的梵文,不斷打入江林的元神中。


    直到夜半,衝天的光柱才消散。


    “妖神,你來。”佛首沒有立刻離開,而是喚來阿飄。


    阿飄小心翼翼地來到江林身邊,看著天上的佛首,一時間想不起來是誰。


    “你是誰?”阿飄問道。


    “吾本大智慧。”佛首回道:“妖神,你快帶江林回去吧。”


    說完,佛首消失不見。


    阿飄看著眼前的江林,覺得有點陌生,氣質上與以往大不相同。


    “咦,師傅,你的眉心多了點東西,還發著光。”阿飄好奇道。


    江林睜開眼,來到池水邊,借著月色端詳著自己的眉間。


    果真有了不同,眉間生出了金色的蓮花雲紋,神念一動,眉心的雲紋散出金光,驅散了眼前的黑暗,非常神異。


    不過現在不是研究這個的時候,江林準備要離開了。


    此次的離開並不是真的離開,而是要重頭來過。


    借助萬世經綸,江林封住了自己的記憶,還有部分元神。


    隻有不完整的自己,才能走出不一樣的的道路。


    阿飄見江林準備好了,紫眸再現。


    看向漩渦的另一頭,瀕死的江林沒有在猶豫,一腳步入其中。


    我江林又回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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