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清晨,太陽還未徹底越出地平線,東方的天空還泛著魚肚白,幾絲雲彩緩緩漂浮著,像垂暮的老人,從東到西,許久也沒有走出一百米。


    湘城郊外一個偏僻的馬場旁,這裏背靠山丘,遠處樹木高大茂盛,接天蔽日,近處卻是帶有緩緩坡度的一片草原。


    滿目的綠色裏,剔透晶瑩的露珠搖搖欲墜的懸在青翠濃綠的葉子上,像掛在美人麵上的淚珠,惹人憐愛。


    有風拂過,草海層層疊疊鋪展開來,連綿起伏。


    這裏是最接近自然和自由的地方。


    就連呼吸都輕鬆許多。


    隻是空曠的地方卻立著一座無名墓碑。


    這座墓碑和腳下的環境格格不入,它方方正正的立在這裏,其上卻沒有死者名字,也沒有死者生前的照片。


    但周圍卻很是幹淨整潔,沒有一根荒草一片落葉,一看就是常有人修剪打掃。


    風過其中,修剪平整的草兒微微隨之而擺,沙沙的聲響低吟淺唱,好像女低音在輕聲吟唱哄人入睡的童謠,寧靜溫馨,為此地的主人送去一天的安詳。


    遠處有腳步聲漸漸傳來,緩慢,平穩,一步步靠近墓碑。


    鋥亮的黑色皮鞋一塵不染,在墓碑前停下。


    “我倒不知道,你喜歡這樣的地方?”


    雌雄難辨的喑啞嗓音低低響起。


    他彎腰,將一束純白色的玫瑰花放在碑前,起身前,食指輕輕一拂,揮落了一片花瓣上的露珠。


    “他們把你放在這裏,還真是讓我一頓好找。”他的聲音不辨喜怒,說出口的字是放而不是葬。


    驀然,他嘴角又浮上一絲笑意,狹長的雙目在麵具之後環視了四周一圈,低笑一聲:“環境倒是還不錯,隻是少了美酒佳肴,未免無聊了些。”


    “還是,你死後改吃素了?”他聲線偏低,說出的話似諷似怒。


    風過草動,無人應聲。


    男人頓了幾秒,鋥亮的名牌皮鞋有些煩躁地挪了兩步,繼而,抬腳踩在了碑石上。


    那人獰笑一聲,似乎是對無人回答自己的問題而心生不滿。


    不應該這麽安靜的。


    這樣的安靜讓人憤怒。


    沉默許久,直到微抿的唇角漸漸鬆懈,略重的呼吸恢複了正常,那人才勾起唇角似笑非笑,對著墓碑繼續說話:“對了,聽說你還愛上了一個男人。”


    他諷刺地笑了一聲:“嗬嗬,果然是女人,永遠都擺脫不掉愚蠢的愛情。”


    “曾經的你是那麽完美的藝術品,是上天遺落人間的明珠,可是,你卻因為一個男人躺到了這裏,現在隻能和塵土為伴,真是讓我失望……”


    男人右手兩指輕輕撫過自己的麵具,眼中微弱的光芒閃爍,似乎是在懷緬過去的日子。


    “真是不聽話。”


    他似教訓不聽話的小孩子一般,喃喃出聲。


    隻是眼中的神色卻越發猙獰起來。


    “我說過,要死,你也隻能死在我手裏。”


    麵具沒有遮住的薄唇,輕輕吐出最殘酷的話語。


    墓碑前的玫瑰花瓣隨風輕顫,純潔又妖冶。


    像那個女人。


    “塔利琳娜,我回來了。”


    草間風聲嗚咽,男人掏出胸前口袋的手絹,輕輕一展,隨風擺了兩下。


    他慢慢蹲下身子,一下一下擦拭著墓碑。


    動作輕柔,說出的話卻猶如撒旦在發出號令。


    “別以為你死了,一切就可以了結。隻要我不死,遊戲……就必須繼續。”


    “你給我乖乖躺在這該死的地方看好了,看著那些人是怎麽一個個被我玩兒死的。”


    說完,他轉身離去,墓碑依然靜靜立著,隻是其上腳印鮮明。


    似乎是在留下自己來過此處的痕跡,男人獨獨沒有擦掉那個腳印。


    ——


    別墅裏,客廳沙發上三人分坐。


    分別是寧季維,莫厥還有今早剛到的竇豆。


    寧季維一條腿搭在另一條腿的膝蓋上,手裏是蘭姨剛剛沏好的茶,還徐徐冒著熱氣,棉質柔軟的衛衣貼服在身上,簡簡單單的居家服愣是被他穿出了一種王者氣質。


    莫厥大咧咧地斜靠在沙發上,兩條大長腿伸不直,隻能委委屈屈地蜷在沙發和茶幾中間。


    他指間一根香煙正在燃燒,沙發的扶手上歪歪扭扭放著煙灰缸,裏麵已經承了不少的煙頭。


    “竇戈讓你來的?”莫厥看著單人沙發上的竇豆,眉頭微挑,嘖了一聲說:“他還真是看重你,什麽事都讓你出麵,對你的重用比竇銘都多。”


    竇豆聞言一笑,圓滑道:“二哥負責竇家所有的消息網,每天忙得不可開交,僅有的空還用來跟蘿爾聊天了,哪裏還分得出神來做別的?”


    他喝了口茶,自謙道:“我不過是個打雜小弟罷了。”


    都能聽出來莫厥的話是開玩笑,可即使是玩笑,竇豆的回答依然滴水不漏,無疑是最妥帖的。


    既不會顯得自己和竇家兄弟的生疏,也不會給人一種他壓過竇銘的感覺。


    絕不給任何人挑撥離間的機會。


    作為被竇戈和竇銘認做義弟的竇家三少爺,竇豆不同於竇戈的率直粗暴,也不同於竇銘的沉悶專注,在待人和處理事情上,他反而更像是竇滄海和南雁培養出來的最佳人選,既圓滑又不失果斷,還不到二十歲,卻已經可以獨當一麵。


    之前他跟著簡海溪的時候,就已經顯露出了很多的優點,時日愈久,他也如同被打磨好的利劍,愈加鋒利。


    寧季維和莫厥等人對他都是熟稔已久,否則莫厥也不會跟他開這種玩笑。


    “切,人小鬼大,這麽久不見,心眼兒可真是又多了不少。”莫厥白他一眼。


    竇豆笑笑:“我沒有我大哥那身手,也沒有我二哥的聰明,跟你們過招可不得多個心眼麽,不然豈不是被你給賣了都不知道?”


    “這小鬼頭,還是這麽鬼精鬼精的。”莫厥哈哈一笑,指了指竇豆對寧季維道,“竇戈那家夥是怕自己打嘴仗輸掉,才特意派了這小鬼過來的吧。”


    寧季維也是抿唇一笑,竇戈竇銘雖然厲害,可是要論起來,竇家還就缺竇豆這樣性格的人。


    莫厥問竇豆:“既然來了,怕是不走了吧?”


    按照竇戈的性格,知道湘城有事,絕不可能隻讓竇豆跑一趟送個信而已,應該是送了個幫手給他們。


    “是啊,我哥說讓我就留這兒,給你們打打下手。”竇豆一笑,“尤其是也向您二位多多學習,好把這裏的先進經驗帶回去。”


    “得,高帽戴的可以了,再捧就過了啊。”莫厥將煙頭在煙灰缸裏攆滅,擺了擺手道。


    玩笑開過,茶也喝過。


    寒暄過後,寧季維開口:“竇戈有什麽消息讓你帶來?”


    或者說,是什麽樣的消息,讓竇戈覺得電話裏視頻裏都是說不清楚的,必須要一個信得過的人親自來一趟才行。


    他提到正事,竇豆瞬間正了神色,將帶來的信封遞給他:“看完這個你們就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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