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後有什麽打算?”


    “我還沒回家呢!就想著回家種地,說不定,再討個老婆……”


    “好啊!好好生活比什麽都強,這兩年我聽說有的人勤勞致富,生活上也都過得不錯,以後好好幹,日子一定會越來越好的……”


    正說著的時候,外麵的護士和醫生進來了。


    “不好意思,我們得對病人進行治療了,探視的時間結束了……”


    崔學軍見狀應了一聲,然後就起身,看著老鄭一步一步的退出了病房。


    房門關上,崔學軍守在外邊。


    裏麵傳來了老鄭痛苦的哀嚎。


    ……


    從醫院出來之後,崔學軍茫然地走在大街上。


    下午的天氣更冷了。


    他身上沒幾件衣服,剛才進去的時候又隨手把麻袋片扔了。


    因為他總不能披著那個跑到醫院裏。


    走在外麵,他看著繁華的首都街道。


    也不知道自己下一步要去哪兒。


    不過他的人生經曆了這麽大的事情,一切都看開了。


    在哪裏也不是生活。


    就算沒錢,他也有這個信心,自己可以走回老家。


    首都這邊很大,晚上太陽落下之後,天氣實在太冷了。


    崔學軍於是就找了一處過街的地下通道,這裏還比較暖和。


    他在通道裏找了幾個硬紙殼子,最後就坐在地上。


    有路過的人,雖然看見他有手有腳,但是可憐他還是給他扔了幾毛錢。


    有了錢他就拿著,到外邊買了幾個包子吃。


    到了晚上,通道裏又陸續來了幾個和他一樣的人。


    那些家夥也住在通道這邊。


    而周圍也沒有人了。


    崔學軍跟這些人不認識,再加上有些人頭發裏還跳著虱子。


    崔學軍離這些人遠遠的。


    他放好那份證明。


    然後就縮成一團,蓋著紙殼子,在通道裏慢慢的陷入了夢鄉。


    也不知過了多久。


    突然一聲大喊,吵醒了崔學軍的美夢。


    “抓盲流啊……”


    崔學軍不知道怎麽回事,然後他睜開眼一起身就看到幾個戴著紅袖章的人朝他們衝了過來。


    緊接著周圍的人立刻拔腿就跑。


    崔學軍一開始沒反應過來,有人路過在他身旁跌倒,緊接著那人好心的提醒了一句。


    “聯防隊的來了還不跑,等著被抓呀!”


    崔學軍下意識的起身,也跟著人群一起跑了起來。


    後麵那些人一路跟著。


    很快通道裏,這些家夥就全都跑到了外邊。


    崔學軍一路跑著。


    後麵的人追著。


    崔學軍回過頭看到有人被抓了之後。就立刻按到了地上。


    還有人發出了痛苦的求饒聲。


    崔學軍情急之下,慌不擇路,他跳過護欄。


    突然之間,隻覺得眼前一陣白光。


    緊接著一陣急促的刹車聲響起。


    ……


    半夜時分。


    宋紅軍正在局裏值班。


    突然一通電話打來。


    宋紅軍打起電話。


    “喂!公安局刑偵處值班,怎麽了?”


    “喂!是市局的同誌嗎?出事兒了,今天晚上我們這邊聯防隊抓那些流浪乞討人員,結果有一個人情急之下跑到馬路上,然後發生了車禍……”


    “什麽?”


    “關鍵是,那小子身上還有一張刑滿釋放的證明,我們拿不準,特地打電話來問一下!”


    宋紅軍此時放下電話。


    於是連忙離開了值班室,然後一路來到了事發上報的派出所。


    此時幾個聯防隊員也都被帶了回來。


    今天晚上鬧出了人命。


    這種事情可大可小。


    關鍵是,死的那個還有可能是服刑人員。


    宋紅軍來到這邊之後,派出所的同誌取來了那份證明。


    不是刑滿釋放,是無罪釋放。


    當宋紅軍看到這張證明上的名字,赫然的寫著崔學軍的時候。


    他頓時隻覺得一陣頭皮發麻。


    “你們怎麽回事?你知道這是誰嗎?”


    “不是,領導,這些人是盲流啊,誰知道身上有沒有什麽傳染病之類的,按照規定都得送到指定的醫院,進行檢查,然後再遣返原籍……”


    “唉……”


    宋紅軍長歎了一聲。他真不知道現在該如何跟陳青峰說這件事兒了。


    陳青峰是早上才得知的消息,從單位直接過來,然後就在醫院的太平間看到了崔學軍的屍體。


    他和崔學軍見過一麵。


    但是他沒想到,再見的時候已經是這樣了。


    ……


    “到底怎麽回事?”


    “老陳,昨天晚上附近的聯防隊員,打擊那些在城市地下通道逗留的流浪乞討人員,結果弄得比較混亂,崔學軍逃跑的時候跳到了機動車道上,和迎麵開來的一輛貨車撞在了一起,聽說人還沒送到醫院,就已經……”


    陳青峰此時看著崔學軍的屍體,他不知道該不該告訴老鄭。


    陳青峰長歎了一聲。


    然後默默的走了出去。


    都說時代的一粒塵埃,砸在普通人身上就是一顆巨石。


    人人都說這個年代隻要肯努力,就一定能夠取得成功。


    但是在時代背景之下,有一些曆史沿襲的製度。卻也有可能給普通人帶來滅頂之災。


    這年頭,一些農村的青年已經逐漸意識到,土地裏刨不出金子。


    靠著種地發家致富根本是不可能的。


    那些距離城裏近的農村還能靠著養點雞鴨種點菜,換取一些金錢上的收益。


    但是更遠一些的村莊,村子裏各種要交的錢,都隻能拿糧食去換。


    農民們手上的錢根本不夠花,於是在得知進城,隻要找到一份工作就可以賺到,他們種地一年都賺不到的錢之後。


    那些人就開始朝著國內那些經濟比較發達的城市集中。


    不過眼下國內還不太支持這種大規模的人口遷徙。


    所以就誕生了盲流一詞。


    如果放在十年後,崔學軍就是進城打工的農民工。


    但現在,他是城裏不受歡迎的盲流。


    來到這邊之後要被收容遣返。


    陳青峰上輩子曾經去津海看過病,當時住著的一家醫院,靠著火車站很近,病房裏有一位老同誌就告訴他,以前這所醫院就是盲流的收容定點醫院。


    ……


    “聯係一下邢州那邊,問問崔學軍還有沒有親屬……如果沒有的話,他的後事,我幫著料理吧,這件事絕對不能讓老鄭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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