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何才能讓這樣一個看似五感正常,實則和昏死沒有任何差別的人,從自己編織的夢魘中醒來呢?


    “說來也簡單,隻要讓他受到更大的刺激,就夠了。”


    老者沒有提出一個確切的解決方案,隻是有跡可循地暗示道。


    “具體來說,我到底應該這麽做呢?”


    “若你真的有心,用最真摯的方式讓他回想起過往的美好,這不失為一種方法,但是現在那個人的心已經容不下任何美好的東西了,所以若是想要走這一條路,成功的幾率實在渺茫,幾乎不存在。”


    老頭歎了一口氣,說道。


    “閣下的意思是說,還存在著另一條有些極端的方法麽?”


    感知敏銳的雲雀,很快清楚了老頭的言下之意。


    “不錯,的確還存在著另一條路,另一條可以說是以毒攻毒的方法。”


    老頭沉沉說道。


    “還請閣下明示!”


    雲雀趕忙上前請教。


    她知道,這條路,對於林炎來說可能是極端痛苦的,也很可能會讓“某些人”付出慘痛的代價,但是——


    “罷,就告訴你吧;”老頭緩緩轉過身,悄然說道:“用類似的辦法,讓他體會到當時的痛苦,觸發那一段段被塵封在心底的痛苦,形成連鎖反應;將他從用來逃避,而用自責與愧疚織成的夢中,徹底醒來!”


    老頭不說則以,一說,語氣便是斬釘截鐵,沒有任何討價還價的空間。


    雲雀早就知道可能會是這個答案,但當其真正擺在自己麵前的時候,才會發現,這條路是何等的殘酷!


    “他是注定要站在巔峰的人,而這就是他的命,到底要如何決定,在你。”


    老頭留下了最後一句話之後,便漸行漸遠,緩緩消失在了光芒之中。


    然後,夢醒了,雲雀驚出了一身冷汗。


    時間回到現在。


    一身血跡,渾身上下隻能用淒慘來形容的雲雀就連呼吸都虛弱無比。


    當初在離開取經隊伍,孤身一人闖連環洞的時候,孫悟空就曾問過,自己這麽做到底有幾成的勝算。


    當初的雲雀回應道,自己不僅要就林炎的人,還要救林炎的心。


    而自己雖然不知道結果究竟會如何,但如果取經本就是一場以天地為局的豪賭的話,自己也並不介意向林炎那般,拿自己的命,來賭一場大的!


    雲雀賭的,就是讓林炎完全清醒,讓他從那場夢魘中,徹底掙脫!


    “臭和尚!你給我看好了!”


    原本氣息還無比虛弱,連攥拳的力氣都沒有了的雲雀,突然怒目圓睜,厲聲吼道,聲音不禁讓眾妖都是後退了半步!


    她的手中,不知何時,出現了一樣東西。


    那是一縷沒有實質的血色光華,正是當初青嵐隨雲雀本尊離去時,交給她的三件東西之一。


    這樣東西一出現,一股上古凶獸的參保威壓,便猶如實質一般,對整個洞穴都產生了威壓!


    就連目光潰散的林炎,皮膚上的毛發,都是本能地倒豎!


    “這是當初本尊留給我的東西,說是留待關鍵時候再用,我估摸著這縷光華能夠給予我的力量,足夠將在場的所有妖盡數斬殺了吧……”


    雲雀悲戚一笑,冷冷地說道。


    “當然,被這縷光華附身之後,到底有著什麽樣的後果,我也是很清楚的……隻不過,我欣然接受了,因為這和你的安危比起來,或許什麽都不是;”


    “我說過,也承諾過了……我,一定會把你救出去!哪怕是付出多麽慘痛的代價!”


    雲雀說著,臉上的笑意愈發的猙獰!


    老妖見到那縷光華的時候,心頭一忌,但很快反應了過來,瞳孔猛然一縮!


    “快!給我攔住她!一旦她成功了,我們都得灰飛煙滅!”


    老妖震怒,厲聲咆哮道。


    而另一邊,林炎的臉上,突然是輕輕一顫。


    他的嘴角動了一下,卻是什麽都說不出來。


    他的眼中,倒映著的,恰好就是雲雀身影的畫麵,那副淒慘的模樣不遺餘漏地呈現在了他的瞳孔之中!


    特別是當雲雀握手時,手背上一條條黑色的詛咒,簡直是在一瞬間,便狠狠刺痛了林炎的眼睛!


    這詛咒,讓他的心海深處,驟然激起了波瀾。


    過往的一副畫麵,突然從心底被刨了出來。


    畫麵中的背景,是一座富麗堂皇的宮殿,宮殿中,一男一女摟抱在一起,女子雖然美得驚心動魄,但看那憔悴的麵容,卻已是在彌留之際。


    而畫麵中,那個女子的手上,也有著與之類似的黑色詛咒,猶如一條條該死的蠱蟲一般,讓人痛恨至極。


    殺不殺?殺不殺?殺不殺?


    一陣陣源自內心的質問,在林炎的心海,在他的耳畔不斷地重複回響!


    現在的林炎,就像是一個溺水者,在水麵之下忍著窒息的痛苦,仰望著水麵之上的世界。


    他向往著生機,想要浮出水麵,但卻無能為力。


    好痛苦,想要醒來,卻不論如何都做不到……


    如果又有一個至親的人,因為救自己,而再度倒在自己麵前的話,那自己又會怎麽樣呢?


    是回首過去的痛苦,然後在一遍又一遍的懺悔中逐漸溺死;


    還是現在就克服夢魘,殊死也要站起來?!


    一切都在無言之中,但是沒有人知道,這個想要醒來的人,在這短短的數息之中,到底已經拚盡全力了多少次!


    回想起當初妙善離開時的模樣,自己的心到底有痛,隻有自己明白!


    現在,相同的場景,又要上演了,這一次,又要用另外的理由選擇退縮,選擇後悔麽?


    自己的身體,現在不是已經能動了麽?!


    那麽,自己為何還要給自己的心強加一層枷鎖啊!


    不要,不要再讓自己身邊的任何死去了!


    我已經沒有第二條路可以選擇了,從站起來的這一刻起,再沒有片刻的偷安,一切都將被血染紅!這條路是血腥殘酷的,任何阻擋在我麵前的東西,都沒有絲毫的活路!


    自己或許還是在害怕這些東西,所以才把自己反鎖在夢魘之中吧?用愧疚與後悔,當作逃避的借口。


    但是現在,我,不會,也不可能再逃避了!


    殺了他們……殺了他們……殺了他們……


    別說心已經死了,死掉了的東西,就讓它給我重新活過來啊!!


    夢魘什麽的,我,已經做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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