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熱河歸來之後,康熙便向眾人宣布‘朕以右手病,不能寫字,用左手執筆批旨,斷不假手於人。’,這讓蘇文剛開始還有些不明白,後來才知道是因為康熙病了,手已經不聽使喚了,這也讓他想起來以前似乎在哪裏看過一篇小說,說的就是康熙手不能批奏折,後來便讓身邊的心腹學習他的字來批改的,當然現在看來是不對的,至少如今的康熙仍然是堅持用左手繼續批改奏折的。


    十一月份的使喚,廢皇太子用礬水寫信,囑托正紅旗滿洲都統普奇在康熙麵前保舉自己出任大將軍,這個事情最先是蘇培盛稟報給四爺的,當時四爺在思慮了許久之後,還是命令蘇培盛把這件事情給散播出去,於是事發,康熙大怒,而此時,蘇文也再一次確定四爺的想法了,四爺現在已經完全沒有了任何的顧慮,決意要走向那高高的位子了。


    康熙五十五年十一月,準噶爾部策旺阿拉布坦禍亂西藏。四爺就這個問題曾與康熙和眾阿哥商談過,他是支持用兵的,看康熙的意思也會早晚出戰的,隻是四爺擔憂的是帶兵之人。


    十三阿哥雖然沒有被實質性的圈禁,但行動也並不自由,甚至在康熙六十歲萬壽節之時獻上壽禮也沒能打動康熙的心,後來被關在了養蜂夾道,關於為什麽要把十三阿哥關在那裏,誰也沒有一個定論,隻知道這個命令是康熙親自下達的,而四爺也無能為力。


    蘇文有些不明白的是在後世很多人都知道的是十三阿哥被圈禁十年,但現在來看卻是不正確的,因為這中間,十三阿哥還是有出現過的,隻是讓他困惑的是,既然沒有圈禁十年,那麽為什麽十三阿哥在這麽長得一段時間裏曆史上會一直沒有記載呢?


    這一年的年末,十三阿哥被放了出來,算來算去,其實是被圈禁了三年,四爺去十三阿哥府看望了一下,哪知道就在這短短的三年的時間裏,十三阿哥卻顯得比四爺都老了幾歲,四爺看著十三阿哥頭上的白發心裏一酸,說道:“十三,你要是還拿我當你哥哥,你就告訴我,到底是因為什麽,皇阿瑪要如此對待於你?”


    十三阿哥擺手讓身邊伺候的人退下,才說道:“四哥,弟弟之所以不告訴你,也是不想讓你對我失望,我從小到大,生活都是很好的,額娘雖然當時的地位並不高,但皇阿瑪是一直寵愛著我的,而我也被養成肆無忌憚的性子,有些時候我也在想如果我是出生在平凡之家的話,也許會過的很舒適,也很快樂,隻是我們都是皇子。”


    十三阿哥說到這停頓了一下,臉上帶著一絲的向往,就連四爺也是若有所思,十三阿哥繼續說道:“其實四哥不知道的是,我也是有著野心的,從小到大,隻有四哥你把我當做親弟弟看待,甚至比親弟弟都好,四哥你在這麽多阿哥裏麵算是政務最好的了,可是你卻一直都跟隨在太子的身邊,給他收拾那些爛攤子,我當時真的想不明白,也為你不值,而我也的確是有了對於那個位子的渴望。”


    四爺聽到這心裏驚訝了許久,他雖然知道十三的性子,但卻沒想到十三也有了那份野心,十三阿哥沒有去看四爺的表情,接著說道:“四哥,你也知道,我其實就是被皇阿瑪給寵壞了的,我心底是有野心,但卻沒有那個能力和計謀,就連十四都比不上的,太子窺伺皇阿瑪的事情的確是我去揭發的,想來,皇阿瑪從那個時候就已經猜疑我了,後來一廢之時之所以把我放出去,其實也不過是掩人耳目罷了,果然,皇阿瑪還是借著萬壽節的壽禮問題,悄悄的把我給圈禁了,嗬嗬,現在把我放出來,也不過是做給八哥他們看的。”


    四爺的表情還是第一次有了這麽多的變化,他對於十三揭發太子的事情其實是早就知道了,但卻沒想到皇阿瑪會記恨至此,而十三爺有了奪皇位之心,問道:“為何如此說?”


    十三阿哥腿似乎疼了一下,臉上帶著一絲的痛苦,蘇培盛得了四爺的意思忙上前給十三阿哥看傷,哪知道一打開竟看到十三爺的腿起了很大的膿包,四爺曆來心疼這個弟弟,再也顧不得十三之前的事情,隻覺得心疼。


    十三阿哥笑道:“四哥不必擔心,這些都是小傷,我今天告訴四哥的這些事就是為了讓您知道一些形勢的,在我被圈禁在養蜂夾道的這三年裏,才真正的想明白一些事情,其實我們這些被寵愛的人都是皇阿瑪給太子的磨腳石而已,你看,皇阿瑪寵愛大哥,結果大哥現在被圈禁,寵愛我,結果我也是落得如此下場,寵愛八哥,結果八哥不死不活的,還被皇阿瑪如此的辱及出身,現在皇阿瑪又寵愛十四,我真想看看十四會是什麽下場,隻是太子終究是沒有挨過去,還是被皇阿瑪所設置的磨腳石給咯了下來,而皇阿瑪放了我也無非就是對八哥,對眾人說明,就連我這早已失了聖寵的十三都放了出來,卻唯獨對八哥這麽狠,其實還是因為八哥的那些罪名都是存在的,讓八哥死了那條心。”


    四爺聽了這一席話,心底最終的疑惑終於是解開了,原來如此,原來這些人都是皇阿瑪給太子故意設置的障礙,隻是皇阿瑪是對自己太自信呢,還是對太子太自信,也許就連皇阿瑪都沒想到這些磨腳石最終卻把他滿心寵愛和培養的太子給搬了下來吧?


    “四哥,我想了又想,其實現在也隻有你有這個能力坐上那個位子了,以前的我是太當局者迷了,自己也沒有那份能力,以後四哥有任何用的上弟弟的地方盡管說,弟弟就是拚上命也必定幫四哥的。”


    四爺離開十三阿哥府的時候,腦子裏還是有些昏昏沉沉的,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再信任十三了,他甚至覺得自己其實從未了解過十三的內心,要不然自己怎麽看不到十三的野心呢,隻是沒想到十三卻也付出了如此大的代價,那麽自己呢,是不是要繼續隱藏著才能安穩渡過呢?


    因為這一次的見麵使得四爺想了好幾日,後來在與鄔思道討論之後,還是放開了,決心繼續‘忍’著。


    康熙五十六年十一月份的時候,皇太後的身子已經出現了問題,隻能臥病在床了,而四福晉也頻繁的進宮請安侍疾,就連康熙也經常過去親自侍奉皇太後,而四爺卻仍然忙於戶部之事,因為在這一年的七月份之時,策旺阿拉布坦遣將侵擾西藏,殺拉藏汗,囚其所立達賴。


    可見這場戰爭就要來臨了,而四爺忙於計算戶部的存銀與糧草,一旦真的要用兵之時,戶部肯定是最先被康熙所要清查的,也是要必須找出足夠的糧草來供應這場即將來臨的戰爭。


    因為皇太後的病重,康熙似乎也一夜之間老了許多,特意發布詔書,回顧一生,闡述為君之難;並言自今春開始有頭暈之症,形漸消瘦;與此同時特召諸子諸卿詳議立儲大事。就是在這一次,康熙表明將不再立太子,而是將新皇的名字寫在遺詔上麵,等到自己百年之後,眾人可根據遺詔來擁護新皇。這個命令的下達,讓眾人都驚慌不已,而奪嫡之戰也愈演愈烈。


    十二月份的時候,皇太後最終仍然沒有熬過去,在初六晚上走完了她七十七年的人生之路,這個女人的一生是悲劇的,但也是最喜劇的,悲劇的是,她嫁給了順治做了他的第二任皇後,隨後而來的卻是順治與董鄂氏的如膠似漆,而更加悲劇的是她的丈夫順治曾經多次表明想要廢掉她,改立董鄂氏為皇後,所以這個女人自從成為皇後之後便從未得到過什麽寵愛,每每還要擔心自己這個皇後之位是否穩固,也要冷眼看著董鄂氏與自己丈夫的‘情深意重’,看著他們的孩子被稱為‘第一子’的榮耀,而她一直都是孤獨一人,甚至連個孩子都沒有,最後自己的丈夫還要追隨董鄂氏而去,直接拋妻棄子,拋去了萬裏江山、黎民百姓。


    而這個女人也是充滿著喜劇的,她雖沒有得到丈夫的寵愛,沒有自己的孩子,甚至連皇後之位都不穩固,但她卻得到了太皇太後的支持,得到了康熙的孝敬,最終登上了皇太後的位置,就連康熙的親生母親都沒有這個好命,還沒來不及享受太後這份福氣時,就在康熙登基兩年之後早早死去了,康熙並沒有讓她失望,一直都待她這個嫡母非常的好,甚至在她的七十歲大壽之時,堂堂一代帝王親自下場彩衣娛親,博她歡心,這可以稱之為一段佳話,而現在她終於走完了這一生。


    因為皇太後的離世,四爺率領府裏眾人都要到宮裏去敬拜,而康熙因為太過悲痛了,竟然一連病了七十多天,四爺和三阿哥算是阿哥們中年長的,自然接過了這些事情的重任,忙得不可開交,四爺更是來到了康熙的麵前親自侍疾。


    康熙的這場大病來勢洶洶,四爺不放心,便整日都待在康熙的身邊,親自看顧,而蘇文和蘇培盛也服侍於宮中,在這段時日裏,也與康熙的近侍魏珠相熟識了,以前康熙的身邊都是梁九功伺候的,隻是梁九功過於恃寵而驕,作威作福,最終失去了康熙的信任與寵愛,而魏珠就在此時順利接替了梁九功的位置,成為康熙的近侍。


    在這段時日裏,四爺在康熙的心裏也成為了最孝順的兒子,康熙甚至還會偶爾的指點四爺做事的方法,四爺雖然內心喜悅,但臉上仍一本正經,沒有變化,康熙更是覺得四爺是個忠君做實事之人,可堪大用。


    經過了兩個多月的煎熬,康熙的病終於是好了,四爺卻是瘦了許多,等回到府裏的時候,四爺便暈了過去,蘇培盛著急的忙去請了太醫,結果就是康熙這個做爹的好了,四爺這個做兒子的又病了,康熙知道以後,感懷四爺的孝心,頻頻的賞賜各種的藥材給四爺進補,惹得眾阿哥嫉妒不已。


    四爺是個要強的,不願被女人照顧,隻有福晉經常的過來照看,弘暉和弘時也經常過來,弘暉在五十五年的時候有了長子,這個孩子被四爺取名為永琮,喜愛異常。


    四爺好不容易歇息下來之後,腦子裏麵就總是胡思亂想,想皇阿瑪的教導,想自己的未來,想額娘的偏心,想了很多,以至於心神不定,夜裏更是常常驚醒。


    蘇文隻得站在邊上隨時看著四爺,每每四爺出汗之時,也要上前用帕子擦拭一下,正擦拭著地時候,四爺猛地抓住他的手,喊了一聲‘額娘’,就坐了起來,蘇文想要抽回去,但四爺沒有鬆開,眼神有些呆滯。


    四爺在夢裏看到了額娘怒罵他,罵他不敬生母,搶奪兄弟之物,更是不願再見他,甚至最後就死在他的麵前,他不明白自己的額娘為何如此罵他,自己什麽時候搶奪過十四的東西?就在他驚醒之時,感覺手裏抓住了那屢溫暖,與自己那次重病之時同樣的溫暖,便不想放開,隻是腦子裏麵仍然存在著額娘在自己眼前死不瞑目的樣子,心底不寒而栗。


    等回過神,看清楚手裏抓著地是蘇文的手時,心裏一驚,忙鬆開,等到放開以後,卻又覺得失落異常,蘇文看四爺似乎是做了噩夢又醒了過來,便沒有多想什麽,看了看天色又伺候四爺喝了茶水,與趕來的蘇培盛換班去休息了。


    四爺看著蘇文離開的背影,眉頭皺了皺,看著正伺候自己換衣的蘇培盛說道:“爺在四十五年時疫大病的那一次,鈕祜祿氏來之前,是哪個伺候在爺的身邊的?”


    蘇培盛仔細的回想著,回道:“回主子,當時主子大病,太醫們都沒有了法子,後來還是蘇文想起了給大阿哥退燒的方子,便又用在了主子的身上,可擔心主子受不了,便一直都是他親自守在主子身邊的。”


    四爺愣了一下,忙問道:“那你們怎麽都說是鈕祜祿氏吩咐的?”


    蘇培盛忙說道:“主子息怒,當時側福晉過去的時候,您雖然已經退了燒,但卻仍未清醒,而側福晉吩咐的方法也與蘇文所說的基本一致,所以之後便按照側福晉所說的做事。”


    四爺換衣之後靠坐在床上想著蘇文的事情,看來自己那次重病之時,夢裏所抓住的手就是蘇文的,並不是鈕祜祿氏的,怪不得之後在鈕祜祿氏那裏沒有找到熟悉的感覺,原來如此,隻是心裏更加的糾結起來。


    還有夢裏聽到額娘怒罵的那句話,更加的頭痛不已,十四是他的親弟弟,雖然他與自己從小並不怎麽親近,但自己還是曾經暗中多次照看於他,隻是後來卻被十四的動作給傷到了,也對這個弟弟失去了應有的親情,十四現在也隻是一個閑散的貝子而已,他能有什麽東西是自己非要搶奪過來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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