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件事是讓李從珂比較難受的一件事,也是他進入洛陽需要最先解決的一件事,那就是給士兵發賞銀,按照他之前在鳳翔的時候說的,隻要是進入洛陽之後每個人賞錢一百緡,這個緡就是繩、串的意思。也就是我們平時說的一貫錢,一吊錢。


    一緡錢一般都是一千文銅錢,但是極個別的朝代一緡錢不足一千文,一般而言一緡錢可以大致相當於一兩銀子,但是這並不是絕對的,銅價和銀價都是有變化的,上下波動,他們之間的兌換比那也是發生變化的,雖然官方一般有規定,但是民間還是有私自擬價的。


    但是大致上一兩銀子就可以當成一緡錢。這一點沒啥問題,而那時候一文錢,在現在的購買力,估計也就幾毛,但是隨著咱們現在錢越來越不值錢,將來是很有希望一塊錢等於過去一文的。


    李存勖大致的算了一下,他最少需要五十萬緡錢才能把他的那些部下們籠絡住,可是現在國庫裏有錢嗎?他不知道。


    於是穩定下來之後,李從珂就把主管國庫的官叫來了,問他:“現在國庫裏有多少錢,夠不夠我賞賜軍士們啊。”


    那個國庫官也就是大名鼎鼎的三司使叫王玫,也就是我們現在說的財政部長加上央行行長,是個很油滑的人,他就對李從珂說道:“國庫尚有百萬緡財務,足以負擔陛下犒賞軍士。”


    李從珂聽了很高興,但是他不知道,這其實是個大忽悠啊,等快到了要賞賜軍士的時候,李從珂派人去取東西,但是當時他就震驚了,或許說有點恐懼了。


    國庫裏麵金銀珠寶還有布匹加一塊差不多才三萬兩,這距離五十萬緡錢的水平還差很多啊,李從珂憤怒了,一個小小的管理國庫的家夥(這個小那是相對於李從珂來說的,其實三司使那絕對是朝廷的一等重臣。),竟然敢忽悠他。


    這個時候三司使王玫看李從珂發怒了,他也不害怕,一副胸有成竹的樣子,他對李從珂說道:“陛下沒有必要著急,普天之下莫非王臣,率土之濱,莫非王土,這天下都是你的,你還不是想要多少錢有多少錢,這天下都是你的國庫啊,京城的人都很有錢,你可以在京城募集一下,應該沒啥問題。”


    李從珂聽了,覺得這是個好主意,於是就先不收拾王玫,還讓他去辦這件事,以將功贖罪。


    但是好幾天過去了,王玫隻帶回來了幾萬緡的財物,距離預期遠遠不足,而且這幾萬緡根本起不了什麽作用,距離五十萬緡的天文數字還很遙遠,一時間整個大唐帝國陷入了困頓。


    李從珂雖然剛剛當上了皇帝,但是現在卻沒錢兌現自己的諾言,他也隻能無奈的接受現實,他對大臣們說:“軍隊不能不賞,老百姓們能又不能不體恤,畢竟他們是帝國的根本,不能把他們逼死了,現在嚴重缺錢,大家看看怎麽辦吧。”


    果然是群策群力,不一會兒,就有一個人說道:“這天下是陛下你的,他們住房子那也要收租金,咱們可以根據房屋來籌措,不管是貴族士子還是平頭百姓,商人地主隻要是有房產的,那就要交租金,咱們可以預征五個月的租金,這樣一來,咱們不就能解決問題了嗎?”


    大臣的奇思妙想,被不知所措的李從珂當成了救命稻草,於是就開始籌劃開了,派人去執行,而且他個人也是全力支持這一個決議的。


    這也是一個方法,但是還有很多其他的方法,巧立名目苛捐雜稅啥的都來了。李從珂覺得這一次應該是沒啥問題了,畢竟這麽多的措施要是還不能收集到足夠的錢財的話,那麽這個京城富庶也就是浪得虛名了。


    但是事實上,他還就真的搜集不到錢財了,有關的部門和官員,千方百計搜刮民脂民膏,最終也才收集到了六萬緡,加上之前收集到的了也就是十來萬的樣子,這遠遠達不到預定的標準。


    不過錢雖然沒收上來多少,可是老百姓們卻遭了殃了,李從珂看著六萬緡錢,很生氣,他覺得這是在敷衍他。


    於是就把那些遲遲不交錢的人全部關到了監獄裏,結果京城的巡使監獄竟然關滿犯人,官吏們整天催著百姓們交錢,在這樣的亂世,有錢的還好說,沒錢的咋辦?所以很多人就上吊死了,或者投井死了,一了百了。


    老百姓們慘了,可是那些擁立李從珂進入洛陽的軍士們卻是一臉的驕傲,一方麵他們是擁立功臣,沒有他們那就沒有李從珂的皇位,另一方麵,按照皇帝說的他們每個人都有很豐收的賞金,這一點讓他們每天都感覺美滋滋的,人生隻需要一次投機,那一輩子就能享清福了。


    可是這些軍士們的表現,在老百姓看來,卻是惡心透了,於是就聚在一起罵這些軍士:“你們這些人為皇帝打仗,立功,流血賣命真的很不容易,但是這是皇帝的事,為什麽要是我們這些老百姓胸挨鞭子背挨棍子,還要出錢給你們做賞錢,你們這些人還自以為是的洋洋得意,難道就不覺得愧對這天地嗎?還要臉嗎你們?”


    那些軍士懶得和這些人一般見識,他們想的就是皇帝趕緊把賞銀發下來,他們也就能過上幸福快樂的生活了。


    那時候,無奈之下,從宮外不能解決財政問題,那就隻好從宮內解決了,皇帝還有個內庫,裏麵珍藏的都是好東西,或者是各道進獻的財物,基本上屬於皇帝的小金庫,但是這個時候也管不了這麽多了,李從珂把這一筆錢也全部拿了出來。


    隨後後宮的妃嬪們,聽說了這件事,也都積極響應,曹太後和王太妃(花見羞)把自己平時用的器皿服侍還有戒指、手鐲、耳環之類的全部拿了出來,而後宮的那些人也都是有樣學樣,把自己的東西貢獻了出來。


    可就算是這樣,最終也才湊出來了二十萬緡錢,距離預訂的五十萬緡錢還差著三十餘萬緡呢,現在基本上能想的辦法都想了,可是錢真的是沒有再多一分了。李從珂很著急。


    那時候在皇宮中已經有了大學士值班製度,但是那時候的大學士權力並不能和明朝的時候那種大學士相提並論,當天晚上值班的事李專美。


    李從珂把他叫了過來,就問他:“你的能力天下共知,都知道你是一個以能力出眾而聞名的人,但是現在你竟然連五十萬緡錢都給我湊不齊,你還留著你的才幹想要幹啥去,我要你有啥用?”


    李專美一聽,知道皇帝生氣了,但是並不是一定真的怪罪他,可能隻是心情不好找他發泄一下,於是他就趕緊謝罪:“我其實很笨的,隻是陛下對我太看重了,提拔我超過了其他人,我感到汗顏,但是賞賜軍隊的財務不足,那並不是我的責任,我其實也想過,為什麽會出現這種情況呢?


    長興年間(李嗣源時期的年號,那時候蜀地動亂,兵事稍多。)上次比較頻繁,所以士卒們都很驕縱,他們覺得不費力就能得到很多的賞銀,而且朝廷也不敢得罪他們,在加上要給皇帝修陵墓,還有支付軍費,國庫於是就沒錢了,而且就算是咱們有錢,你也不能滿足那些貪得無厭的士卒們。


    說起來,雖然莊宗那會因為吝嗇結果亡了國,但是也不是說一味的重賞就不亡國了,治理國家,管理軍隊應該靠法律和規章製度,陛下你要是不改革,恐怕咱們還會走上之前的老路啊,過度壓榨百姓,那時候鬧起亂子就不好收拾了。


    現在國家就這麽點錢了,我覺得隻要是能夠平均的分配給軍士們,那就行了,沒有必要再去真正的履行當時的承諾。”


    李從珂本來正陷入了困頓,被李專美這麽一忽悠,立刻就覺得說得有理,於是就按李專美剛才說的做。


    一開始就跟著他混的,還有在鳳翔城下臨陣倒戈的,一個人給七十緡錢,後來投靠的一個人給二十緡錢,而京城的這些人等到他打進了洛陽這才歸順的,也就是沒有為他賣命的,一個人十緡錢。


    這個賞賜標準一發布,很多人不幹了,個個貪得無厭,都不滿意,於是就編造了一個算是歌謠吧,說的是:“除去菩薩,扶起生鐵。”


    這意思就很明顯了,那就是除去趕走了一個-菩薩,擁立起來了一塊生鐵,這裏麵把李從厚比喻成了菩薩,因為李從厚為人比較寬仁軟弱,沒啥決斷力,好忽悠。


    而那個生鐵指的就是李從珂,李從珂為人比較剛強,嚴格,這個歌謠算是表現了軍士們的一種怨悔心理,但是世界上麵沒有賣後悔藥的,他們也就隻能認了,但是真要是為了這事鬧事,估計還真的沒幾個人敢這樣幹。


    這雖然僅僅是一次賞銀危機,但是卻反映出了五代十國的一個顯著特點,那就是“驕兵噬主”的一種現象,而這一次的事件,也僅僅是個縮影而已,很多同類或者更為殘酷的事件都曾經出現在了這個時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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