洞穴中昏暗幽邃,不見天光。濕氣在石壁之上凝結成水滴,向下緩慢的流淌,給這裏帶來了幾分陰森滑膩的氣息。一些沒長眼睛的小型蜥蜴,仿佛未進化完全的怪物,靜靜地趴在洞穴裏的陰溝處,汲取著石壁上水滴中的養分。在它們的身下,是它們曆代祖先的遺蛻,有的還沒有腐爛幹淨,散發出難聞的腥臭之氣,有的已經徹底地爛掉,變成了一片白骨森森。


    這對動物來說地獄一般的環境,卻是苔蘚類植物們生長的天堂。它們以扭曲的姿態長滿了石壁,發出淡淡的藍色幽光,形狀仿佛是某種古老的文字,又仿佛是猙獰的鬼臉,或者是病人身上恐怖的腐肉和腫瘤,給人以不好的聯想。


    一個身背雙劍的少年就在這片幽暗的地下世界中緩緩而行,慢慢地走向洞穴的核心處。正在飲水的無眼的蜥蜴群被他的腳步聲所驚嚇,引起了陣陣騷動,紛紛地向洞穴的更昏暗處遁逃。很快少年便踏過了一片蜥蜴的白骨堆,來到了洞穴的核心所在。


    那裏是一片由洞穴中多年的積水所形成的小水潭,幽黑的水麵上沒有一點反光,平靜的可怕,散發出陣陣枯槁腐敗的氣息,仿佛向下便聯通著黃泉。


    少年在找到了水潭之後,就停下了行進的腳步。他從身上取下了一個罐子,將一些白色的粉末倒入了麵前的潭水當中。隨後,他開始用使用一種詭異的聲調,對著潭水吟唱某種咒語。


    一陣類似兩棲動物的怪叫聲開始從少年的口中發出,舌頭在唇齒之間攪拌,使聲音中夾雜了一種粘稠遲澀的質感,刺耳的聲音從小開始變大,從低沉轉變為高亢,仿佛在夏日雷雨夜的水坑裏無數蛙類在爭鳴狂叫的聲音。嘹亮的高音近乎要將人的耳朵劈開。


    少年也被自己口中所發出的怪叫聲所嚇到,他痛苦地捂住了自己的耳朵,感覺一陣頭暈,胃部傳出一陣翻江倒海般的惡心感,幾乎要使他嘔吐出來,但他依然強忍著這種深入骨髓的惡心感,繼續高聲地去吟唱著咒語,去完成這糟糕惱人的儀式。


    畢竟這是他達成目地的唯一希望,為此他已經付出了太久,也準備了太多。咒語已經吟唱過了大半,少年將目光焦急地盯向麵前的湖水,期待著其中的變化。


    此刻原本寂靜的潭水此刻開始變的動蕩了起來,一些混濁粘稠的雜質開始從潭水的中心翻湧了出來。像是羊水在孕育著一個胎兒一般,在這些漆黑雜質的當中某個團狀物質正在飛速的生長,很快就分裂成了一個的人類的形狀。


    那個人形痛苦地掙紮著,向岸邊遊了過來,他新生的濃密長發,在水中飄蕩如同黑色的水藻。


    在遊到了水潭的邊緣時,人影忽的從水潭當中探出了上半身。


    那是一個獨臂的黑長發男子,他的身材如同神廟中的大理石雕像一般健美蒼白,他的長相邪氣,嘴角掛著陰冷的微笑,目光仿佛一隻正在等待獵物的毒蛇。


    “重見天日的感覺真不錯……別來無恙啊,莫德雷德。我早就料到會有人收到我臨死前發出的精神暗號,但我沒想到收到的人竟然會是你。”那個長相陰冷的男子對著岸上背著雙劍的少年說道。此人正是前不久被亞瑟所殺死的蘭斯洛特。曾經的星隕地領主的長子,也是後來的無麵教會之主。


    那個被蘭斯洛特叫做莫德雷德的少年拔出了背後的劍,將劍鋒抵向了蘭斯洛特的喉嚨上。


    “別廢話,我…我複活你,隻是為了糾察無麵教會殘黨的下落”莫德雷德將劍鋒向前又遞出了幾分,鋒利的劍芒近乎要碰到蘭斯洛特的脖子上的汗毛。


    “哦?你大費周章地複活我,隻是為了這個?”蘭斯洛特冷笑道。


    “這…”莫德雷德抵在蘭斯洛特脖子上的劍鋒微微地顫抖了一下。


    蘭斯洛特的目光敏銳地捕捉到了莫德雷德表情中一瞬間的心虛。他從水麵伸出了他的獨臂,用手指輕輕地撫摸著莫德雷德的劍刃,像是在安撫著莫德雷德的身體一般。


    “我現在仿佛能感受到到你內心的想法,你很不安,你很憤怒,你很嫉妒…你很不甘心……你正在很迫切地渴望著什麽。”


    此刻莫德雷德的表情痛苦地扭曲著,似乎已經被蘭斯洛特的言論所蠱惑。蘭斯洛特地說的每一個字,都仿佛正中他的心坎。


    莫德雷德已經受夠了給亞瑟做嫁衣,他的天賦其實並不差,但就是因為自己的家族是星隕地領主的附庸,所以他永遠隻能是作為亞瑟的輔佐,永遠都是亞瑟的陪襯。一條平時沒有光彩,沒有人關注的,必要時刻需要為主人擋下危險,甚至是赴死的可憐蟲。他渴望力量,他期望讓自己活成主角,讓自己主導自己的人生。


    當他之前看到蘭斯洛特一個人對戰羅加和留裏克兩大高手,還遊刃有餘,明白了原初者所賦予的力量是多麽的強大。他多麽希望這種力量,能夠被自己所掌握和擁有。


    “莫德雷德,其實在你很小的時候,我就很看好你。我認為,你的天資聰穎,比我那個廢物弟弟亞瑟要強上百倍,為什麽要甘居於他之下呢?加入我們吧,偉大的達滾會賦予你所渴望的力量!”


    “偉大的達滾像嬰孩一樣,正沉睡在深海之中。他是偉大的死亡深淵之主,他僅靠鼾聲和囈語,就能賜予我們無窮的力量與智慧。達滾必然會如閃電般歸來,當他站在海麵上,可以如履平地;當他飛向天空,日月皆能把玩;當他放聲歌唱,群星為之起舞;當他憤怒咆哮,萬物皆要哀嚎。”


    “他是如此的偉大,如此的睿智,有智慧的生靈在他麵前都不敢自傲。凡人根本無法直呼其名,每讀出一個字都會讓你的靈魂寸寸碎裂。沒人能直視他的真容,看到的一瞬都會讓你陷入歇斯底裏的瘋狂。但達滾是仁慈的,他為我們帶來了福音。不久的將來,達滾會將我們牽往自由和解放的死亡絕地,唯有我們能夠生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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