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台的時候格恩發現不少人都在盯著自己,控製局的人,審判庭的人……還有菲奧娜,她現在看著格恩總是微微眯著眼,似乎在思考著什麽,或許格恩的選擇確實讓她想不通吧。


    儀式進行了整整一下午,對數百人進行了表彰和升職,凱爾特經過這一戰被晉升為正天火級,有二十多人被晉升到滿月級,不過自從救世之戰後,光念士中再也沒有出現過日冕級別的人了,或許是與念獸之間的戰鬥變少了,缺少了生存的威脅,人類也就少了突破極限的驅動力。


    現在光念士的任務基本就隻是清理一下靠近城市的念獸,而更遙遠的內陸深處和大海已經很久沒有人涉足了,更不要說大洋中央那塊結晶大陸,對於所有人來說,那裏都是一塊不可接近的禁忌之地,甚至連提起它都是一種不祥,沒有人敢妄言要踏上結晶大陸。


    格恩這次的表現非常搶眼,還未畢業就收獲一枚金勳這可不常見,而且隻要稍加調查就能知道格恩之前在學院內的表現,包括他在試煉時獲得隱藏獎勵的事情,不僅僅是控製局,幾個城市的光念士協會都朝格恩拋來了橄欖枝,如果他接受的話直接可以獲得弧月級的資格,當然格恩現在壓根沒有想那麽多,也沒有理會他們,都用同樣的方法回絕了。


    “你真的要留在維瑟拉學院嗎?”


    儀式結束後,奈樂過來找到了格恩,她換下出席莊重場合的盛裝,穿了一件維瑟拉學院的校服披風,懸城事件之後她養傷了一段時間,獅戈洛爾的事情也沒讓她參加,現在看起來也恢複得差不多了。


    “未來的事誰知道呢,走一步看一步唄。”格恩不置可否,接著又問道:“你傷好了嗎?”


    “早就好了,隻是溫格羅莎一直拉著不讓我過來,真可惜,要不然領獎台上也有我一份。”奈樂哼了一聲。


    “你想要這個呀?給你。”格恩掏出那枚金勳,它不知道是什麽材質做的,硬度極高,一麵刻有光念士協會的鋼印,上麵還有淡淡的念波反應。


    “我才不要呢,誰要這些東西。”


    “那你又說。”


    “我隻是想要表現!我好不容易用會了這玩意。”奈樂像變戲法似的手腕一轉取出那柄金燦燦的刀琴,琴刃在空氣中發出嗡嗡的輕響。


    “你上次太亂來了。”格恩搖了搖頭道:“雖然情況危機,但你也不能隨便亂用雷神鎧啊,你差一點就沒命了,要不是溫格羅莎小姐在旁邊……”


    “哈哈哈,現在想想我也有點後怕。”奈樂難得的笑得很開心,似乎對自己亂來的行為還挺驕傲的,“當時我什麽也沒想,我隻是感覺這把琴裏麵有什麽東西在引導我,它在和我說話,我不是所有的都能聽懂,但我知道它想要給我力量。”


    “畢竟它是你先祖留下的,它陪伴著曆代艾斯貝倫戰鬥過,見證過血與火的歲月。”格恩感慨道,在那月之泉的幻象當中,他曾經見到了一切。


    “我拿上它的時候,才覺得自己的身體完整了,其實不怕你笑話……”奈樂把頭發撂到耳後,低聲有點不好意思道:“我一直不是很能控製得好光念,我小的時候經常鬧出亂子,花了很長時間才勉強能掌控,但是那天在懸城上,我感覺自己什麽都可以做到,從未有一次感覺到自己如此得心應手。”


    “也許它本就是屬於你的。”


    “謝謝你把它找回來了,換句話說,你找到了我缺失的那一部分自我。”


    兩人靠坐在走廊的雕塑旁,走廊上沒有其他人,透過窗外能看到外麵的夕陽,獅戈洛爾一直向北部越過樹林就是一片廣袤的沙漠,從這裏還能望見天邊巨大的沙丘,遠處的丹霞落日將沙漠染成了豔麗的紅色,沙塵隨風飄散,在一座座沙丘間拂過宛如奔獸馳騁,稀碎的沙粒消逝在風中,一如逝去的時光


    一輪紅日沿著沙地的邊緣緩緩落下,依稀還能看到遙遠的地平線上黑色的影子浮動,有些是車輛,有些是樓房,或許還有在大沙漠上遊蕩的巨型念獸,總之看上去都是些渺小的黑點在遠處緩緩移動,霞光掃過整個繁華的城市,邊界上城市防護罩反射著陽光,偶爾能看到蜂巢一般六邊形的半透明方格一點點蕩漾起光紋。


    看著這樣的場景,心中莫名的就會泛起一絲寂寥的情緒,我們原本擁有如此廣闊的天空,是什麽把我們逼得隻能龜縮進擁擠的城市之中。


    念獸?念獸又是什麽呢?沒有人類的思想,就不存在念獸,它本身就是我們的產物,我們的一部分,從人性中被割裂出去,具象化出來的一部分,我們在恐懼,我們在排斥,我們在逃避,逃避我們不願意麵對的那一部分真實。


    我們以念斬獸,誓要斬盡世間之獸,可我就是獸,獸由我而生,從不知道多少年前人類就熱衷於把自己與自然割裂開來,否認自己內心中屬於原始的一部分,用精致而華麗的謊言說服自己,心安理得地淩駕於世間的一切生靈,可直到最後……我們終究是野獸。


    項圈上紅黃綠燈閃爍不息,人們已經習慣了麻木的生活,習慣了適應現狀,現在似乎和從前也沒什麽區別,也似乎什麽都不一樣了……或許不知道從某一刻開始,我們不敢再看鏡子了,不敢再麵對那一部分陌生又熟悉的自己的,不敢承認……自己曾經是獸,自己仍舊是獸。


    奈樂望著遠方,她臉上有一抹紅暈,不知道是不是被夕陽染上的,她的眼睛和之前不太一樣了,少了一分迷茫,多了一股自信從容,她之前看上去也很自信,其實更像是自己的保護色,她渴望被認可,但又不願意尋求任何人的幫助,不願意接觸別人,因為擔心觸及到自己脆弱的辦法,可現在她經曆了很多,已經不再那麽幼稚了。


    “我挺喜歡這樣的太陽的,又紅,又不刺眼。”奈樂喃喃自語道。


    “你想到了什麽?”


    “你猜猜。”


    “血……”


    “我看上去像這麽暴力的人嗎?”奈樂皺眉一笑。


    “你想到了……花?”


    “也不是。”奈樂伸出手,光線從她的指縫間透過,在她臉上留下一道道闌珊的光影,“我想到了風。”


    “為什麽風?風是紅色的?”格恩搞不清她的思路。


    “我也不知道為什麽,在我記憶深處,總覺得風是炙熱滾燙的,帶著像太陽一樣的紅,很溫暖,從來不會燙傷我。”奈樂說了些莫名其妙的話,最後可能自己都覺得自己奇怪,她也不再往下說了,隻是從口袋裏掏出一個小盒子,“你妹妹讓我給你的。”


    “維琪?”格恩有些驚喜,從他回來之後就一直忙得連軸轉,還沒有機會和妹妹聯係一下,而且也是因為她在異常研究部工作,一天大部分時間都在實驗室中,根本聯係不上。


    “嗯,她知道你沒死,不過還是很擔心你……挺羨慕你的,如果我有一個兄弟姐妹或許會比現在輕鬆得多。”奈樂在格恩麵前放得很開,幾乎是敞開心扉,暢所欲言。


    “是呀,你也不用有這麽大的壓力了,反正有別人可以繼承艾斯貝倫。”


    “不過現在我也不孤單了,它總在和我說話。”奈樂胡亂彈動著手上的刀琴,一陣毫無音律可言的雜音打破了眼前這美景的氛圍。


    “啊,饒了我的耳朵吧。”格恩故意把表情弄得很誇張,“要不你抽空稍微學一下樂理,沒準能幫你和它更好地溝通。”


    “滾吧你!”奈樂哭笑不得地踹開格恩。


    “就算沒有用,培養一下情操也是好的啊,都是貴族大小姐,你看約爾克家的小姐多有氣質,她一出來全場都安靜了,又端莊又貴氣,那個範兒……”


    “你居然喜歡那種類型的?”奈樂拉長了聲調表情複雜,“不是我抹黑她,她本人可能和我看上去完全是兩種人。”


    “你這不就是在抹黑人家嗎?沒憑沒據的。”


    “切,不跟你多說,你這種庶民是不會懂的,這不是你能接觸到的圈子,不管我還是柯琳佩雅·約爾克你永遠都隻有仰望的份。”奈樂故意氣格恩,擺了個很做作的姿勢,灑水似的擺動著手指。


    “這樣啊,那把庶民送你的禮物還回來吧,免得髒了大小姐你的手。”


    “這個不行……”奈樂把刀琴別到身後。


    “拿來把你!”格恩一把翻過雕塑,奈樂的反應也很快,直接跳上旁邊的台階從他頭頂翻了過去。


    走廊上的少年少女圍繞著一尊石雕互相追逐著,他們兩個人在一塊的時候,不知道為何總有些奇妙的默契,就像那遠處斜照過沙丘的陽光一樣,自然……融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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