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弟!格恩學弟!別在這裏睡著呀!快醒醒!”


    模糊之中格恩能感覺到學姐一直在試圖喚醒自己,但他的眼前看不清任何屬於現實的東西,念獸黑霧帶來的幻覺占據了他所有的感官。


    在無窮無盡的幻覺中格恩看到了一個女人,還有那個科頓爵士,這些記憶碎片似乎都是他們之間發生的故事,之前格恩也在科頓的遺物中找到了一個項墜,在那一堆耀眼的金銀珠寶中這個樸素的項墜顯得很獨特,那相框項墜裏麵就是這個女人的照片。


    記憶碎片中的科頓還不是龍唐的總督,身為貴族的他愛上了一個普通的平民女子,而且這個女人還是個多次經過矯正中心的“危險人物”,她的念波危險評級長期在紅色,即使多次矯正治療也毫無作用,她是個藝術家,或許因為優秀的藝術家多少都有些不正常吧,像她這樣的人很不適合生活在這個時代。


    女人比熱愛生命更熱愛繪畫,但她不喜歡畫筆,她喜歡直接用手在超大幅的畫布上作畫,那雙靈巧的手上每一個關節都像是不同規格的畫筆,畫到入神之時她渾身都沾滿了染料,連那一頭迷人的秀發都被染成了彩虹。


    除此之外她還瘋狂迷戀各種玄乎其玄的神秘學事物,那些普通人唯恐避之不及的信息她卻甘之如飴,盡管不斷閱讀那些信息讓她的項圈頻頻閃出紅色,控製局的人簡直是她家的常客,她也毫不在意。


    正是這份桀驁和獨特讓科頓注意到了她,記憶碎片中的科頓還沒有格恩見到他時那麽胖,也沒有那麽油膩圓滑,隻是一個文靜的富家公子,兩人相識在一個畫展上,中間有許多碎片都是缺失的,但格恩知道那些一定都是很美好的回憶,隻可惜念獸核心一般隻會吸收痛苦的記憶。


    兩人最經常去的地方就是龍唐城邊的河畔,在這座日夜通明的不夜城那裏似乎是光線最陰暗的地方了,不過不得不說,那很適合熱戀的人們相擁親吻,靜靜地感受對方的呼吸。


    科頓的婚姻遭到了不少質疑和反對,和這樣一個瘋女人結婚讓家族丟盡臉麵,但科頓完全不在意,人在世上活著一世,如果連和自己情意相投的人在一起都做不到,得到的再多又有什麽意義呢?堅持自己的心意去愛一個人,既是一件簡單的事,也是世界上最難的事。


    之後的故事看上去非常美好,兩人一塊去了很多地方旅行,科頓幫助妻子開了畫廊,即使沒人欣賞,她也能一生都隨心所欲地去畫,他不惜高價買來了許多禁忌物品,都是些神秘學相關的東西,那具忽迂魔標本也是那個時候買下的,拍出的高價讓拍賣會全場的客人都為之驚訝,不過在科頓看來,隻要能搏她一笑,一切都是值得的。


    妻子的性格一生都沒有改變過,她想瘋的時候就瘋,想任性的時候就任性,並沒有因為自己得到的一切都是科頓給的就對他放低姿態,當然,大部分的時間裏,兩人都和普通的恩愛夫妻一樣和睦相處的。


    如果一切都那麽順利的進行下去,這就是一個無聊的童話故事了,就像幸福悄無聲息地就降臨了一樣,厄運也總在你毫無防備的時候突然給你一拳,妻子像往常一樣繪畫的時候突然暈倒,她手上塗著繪畫用的紅色塗料,鮮紅如血,那鮮紅的液體在她身下蔓延開來,女仆將她抱起的時候才發現那是貨真價實的血。


    那是晶體病,在龍唐那就是死神的象征,龍唐是建立在危險的火山和放射性礦脈之上的,所有人享受著不夜城的繁華同時也麵臨著反噬的危險,晶體病沒有特定的傳染源,全憑運氣,如果它找上你,那就是你命不好,沒有任何理由。


    即使再多的錢,再好的醫療物資也隻能暫緩她的死亡,科頓開始沒日沒夜的守在妻子的床前,她變得愈發憔悴,之前兩人一起經曆過的幸福全部變為數倍甚至數百倍的痛苦返還了回來,神明就是如此殘酷無情,在奪走一切之前不會給你任何準備。


    妻子死後悲痛欲絕的科頓便神墮了,確切來說是兩人同時神墮了,妻子的不甘和科頓的悲痛混合在一起,兩人手挽著手身上散發出濃重的黑霧。


    事後科頓家族的人清了場,抓住了兩人神墮生成的念獸,令人驚訝的是科頓居然沒有殺死念獸,而是將它圈養在了商會地下的密室中,那正是後來光念士和拉撒姆博血裔決戰的地點,因為科頓認為這隻怪物是他和妻子的意念凝聚成的,裏麵包含著妻子的最後一絲意識。


    那隻念獸在密室中不斷生長變得越來越大,科頓封存了妻子的屍體,他找遍了世界尋找各自詭異之法,始終沒有找到能複活妻子的方法,也沒有找到從念獸體內提取從意識的方法。


    也就是在這個時候,他發現了拉撒姆博的人,也從這個時候,科頓走向了無法回頭的罪惡深淵,釀成了最終的惡果。


    黑霧逐漸散去,格恩的視野也越發清晰,最後的幻覺中,他看到一個披頭散發的女人,她手上沾滿紅色,不知道是鮮血還是顏料,麵前的畫布被她畫上一筆又一筆,紅色的筆畫慢慢布滿了畫布,那紅色好似像是烈火,像是果實,像是晚霞,像是一隻隻伸向天空的手。


    她扭過頭看向格恩,最後她的五官一點點變化著,變成了一個熟悉的樣子。


    “啪!”卡珊德拉一巴掌打在格恩的臉上,然後猛地捂著自己的嘴不停道歉,“啊!對不起!對不起!因為你一直都不醒過來……我有點擔心你。”


    “沒事,我現在……好多了。”格恩搖著頭慢慢恢複意識,他現在已經不在那個樹林裏了,看來是學姐把自己帶到安全地帶了。


    “你好像吸入了黑霧,我聽說有不少光念士都因為吸入黑霧產生過幻覺,不過學弟你好像是比較嚴重的那一類。”


    “我的體質好像比較招黑霧,有點頭疼呢……這是哪?”格恩揉了揉自己的太陽係,自己顯然在一個廣場附近,周圍有點眼熟,不過他現在思維混亂,根本想不起來了。


    “這裏是校史紀念廣場,因為我們鬧的動靜太大了,守衛都被引過來了,隻能臨時撤走在這裏躲一下。”學姐眨了眨眼睛,那雙神秘又迷人的眼眸在黑夜中閃閃發光。


    “能逃出來就好……對了,學姐,我有個問題想問你。”既然正好來到這裏了,格恩便帶著卡珊德拉來到紀念館裏麵。


    幾個艾斯貝倫先祖的塑像還屹立在裏麵,格恩指著他們手上的豎琴,問道:“學姐,你知道這種樂器嗎?”


    “豎琴?”


    “不是豎琴,是兩麵都是刀刃的琴,它的弦也和刀一樣鋒利無比。”格恩補充道。


    “我好像在一本古書上看過一種樂器,和它有點相似。”卡珊德拉摸著下巴回憶道:“好像是叫卡帕拉,是神聖聯合那邊的樂器,那個時候還不叫神聖聯合,當時救世之戰還沒有發生,光念時代也沒有開啟,那是很久很久之前的曆史了。”


    “在哪裏能找到它?”格恩又問道。


    “你怎麽突然對樂器感興趣了?”學姐有些哭笑不得,她倒沒看出格恩還那麽喜歡音樂,還是一種早就消失在曆史中的樂器。


    “額,其實是我一個朋友感興趣,我隻是幫她問問,這種樂器有什麽特殊的嗎?”


    “特殊當然是挺特殊的,它的弦鋒利得很,想彈奏它需要特殊的技巧,兩邊都是刀刃,一不小心就會弄傷自己,現在也沒有錄音資料傳下來,我一直覺得是胡編出來的,怎麽,它真的存在嗎?”


    “這幾個人手上的琴,都是你說的那個什麽卡帕拉,不過它現在已經失傳了,最後一把在四百年前就消失了。”格恩如實說道,對學姐他還是沒有什麽保留的,一起經曆過這麽多事情,兩人早已建立起了信任。


    “哇,居然是這樣,那還真有意思呀。”卡珊德拉滋滋稱奇道:“這還真有可能,我在書上看到過,卡帕拉的聲音有獨特的魔力,隻有特殊的人能夠掌控它。”


    “你知道它的發源地在哪嗎?說不定還能找到些蛛絲馬跡。”雖然那個神秘的標本獵人已經有跡可循了,但線索格恩是不嫌多的。


    “神聖聯合,地中海北邊的一個臨海小鎮當中。”卡珊德拉喚出一隻星空黑貓,它一落地便膨脹成一口箱子,張大嘴巴吐出一大堆枯黃的古籍,天知道她隨時帶了多少書,或許能抵得上一個小型圖書館了,卡珊德拉很快在裏麵翻出了那本古代樂器書,“看,這裏麵還有坐標,就在這個位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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