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海之上,一名滿頭白發容顏若中年的女子,揮動藤拐往身後一劃。


    碧綠葉片“砰”“砰”接連炸開,霧氣盤旋環繞,無數巴掌大小綠刃厲嘯穿梭,逼迫兩名追殺的四重樓修士暫避鋒芒,用法寶化解抵擋。


    下方海水倒卷十餘丈,如蛟龍出水,作勢欲撲,聲威赫赫。


    白發女子不與戀戰,將手中藤拐往空中一扔,整個人化作一道縹緲綠光,隨藤拐破空而去,眨眼間消失天邊。


    “窮寇勿追,收集她留下的綠霧妖氣,製作成幾十枚‘尋妖針’發下去,下回她敢出現,布置困妖陣法對付她,要誅殺還是擒獲,還不是隨咱們的意?”


    “安兄所言極是。那妖婆子從曦月洲海域過來,沿途打傷咱們多名巡視修士,瞧她逃竄去向是往定洲,咱們提前給定洲西原一個提醒,定不能讓她銷聲匿跡逃脫。”


    “前些日子,定洲西原傳訊過來,讓咱們留意一個叫‘曾忘’的四重樓中年男子。”


    “亂世將至,鼠輩橫躥,著實可惡。”


    兩人口中說話,隨手收集空中散開的霧氣綠刃,凝成一枚枚較發絲還細的毫針。


    白發女子在海域上空三百裏外顯出身影,手中拄拐,捂嘴咳嗽幾聲,四處環視一圈,繼續往西南方向飛遁,太陽落水之時,已接近定洲八千裏左右。


    海波染殘陽,滿目盡蒼涼。


    白發女子轉向飛往西邊一座百裏大小海島。


    有一群修士飛上空中,為首之人是忘劍山四重樓劍修,背後負劍,雙臂較常人長出不少,獨自迎上前,毫不顧忌用法術打量著白發女子,道:“道友怎麽稱呼,是訪友還是前來效力?”


    他看出白發女子是妖而非人類。


    白發女子咳嗽兩聲,道:“麻煩道友先幫我聯係兩個朋友,我再決定是否效力?”


    負劍大漢神態顯得客氣兩分,戰事將起,非常時期,有些犯事的高手無所遁形,選擇到其它洲效力,道:“道友請說,晏某願意幫忙。”


    曾山郎落在眾人身後警戒。


    他一眼認出白發女子,正是當年走苦心路途中,進入花間秘境見過兩次的蛟藤婆婆,容貌有所改變,沒有以前的老態龍鍾,但是大體相貌沒怎麽變化,那根活靈活現的蛟龍狀藤拐,他印象深刻。


    他稍一猶豫,傳音告知身邊的隊長顧執事,白發女子的身份來曆。


    “請傳訊給無窮山域青藜山的巫瑤道友,和大寧王朝徐源長,幫老身蛟藤證實一下身份,老身方能放心效力。”


    白發女子言語中頗有兩分無奈。


    她運氣太差了,從花間秘境出遊人間,好端端從定洲出發,途經來洲、望仙洲,一路暢通無礙,抵達曦月洲,遊山玩水,後來聽到散妖議論,遇上三千年一回的暗界門開“機緣”。


    她以前負責一座秘境,聽聞過暗界門開的凶險,趕緊遠遁尋到荒僻海島。


    試圖以妖植本事避一避風頭,至少躲過前麵幾十年。


    然而不到五年,被曦月洲巡海妖物發現端倪,她下狠手打殺幾名妖修滅口,仍然驚動曦月洲五階大妖圍追堵截,東躲西藏,無處落腳。


    她不得已選擇橫穿海域,打打殺殺,狼狽逃回到定洲來。


    負劍大漢已經接到顧執事傳音,與後麵的曾山郎傳音簡單聊幾句,再才笑著道:“蛟藤道友來得正巧,有一位小友認得你。”


    白發女子看向後麵抱拳行禮的年輕人,覺著有些麵熟,再一細想,少年人長大麵相變化不大,道:“柳道友和徐道友可還安好?”


    曾山郎回道:“師父和柳姑姑皆好,多謝前輩記掛。”


    當初見到蛟藤婆婆僅僅一頓藤拐,彩光磅礴,光亮匹練,便壓製得數名三重樓修士無還手之力,何等神威凜凜。


    幾年後再見之時,落得狼狽負傷狀況。


    這便是師父所言“人力有時窮,爭不過滾滾大勢”。


    略略交談幾句。


    負劍大漢笑著邀請:“蛟藤道友請放心在左近小島歇腳,晏某這就給西原傳訊,請西原傳訊轉告巫瑤道友和徐長老,最遲明日上午能收到回訊。”


    白發女子拱手道謝,附近有幾座零星小島,她正也需要歇息恢複。


    有符光自南邊破空掠來。


    負劍大漢抓住查看片刻,揚了揚黃符,道:“合洲傳訊西原,通報蛟藤道友你的動向,請定洲配合……不知道友可否擊殺合洲修士?”


    蛟藤道友心底一歎,這幾年是大戰前夕的內部清剿時期。


    她拚著損耗修為,紮根海底倒是能夠躲幾十年,不過有點得不償失。


    有巫瑤道友和徐源長幫她證實身份,投身定洲效力,進行生死磨礪,她不用擔心被人類當槍使,或許能夠早日突破到五階之境。


    以她的眼光,能夠看出徐源長即使修為還不高,必定能夠出人頭地,沒想到已經混到長老位置。


    她不報柳纖風的名號,是知道妖、魅在人族地盤沒有地位。


    “打傷了十餘攔截修士,不曾傷人性命,在曦月洲海域,擊殺了三名巡海妖物。”


    “那便無妨,曦月洲妖族還管不到定洲來。”


    負劍大漢爽朗笑道,伸手做請。


    ……


    徐源長接到吳轍師兄的傳訊,當即叫來柳纖風,兩人商議一陣,將蛟藤婆婆的身份來曆等情況傳訊回報吳師兄,他願意替蛟藤婆婆做保,請求將蛟藤婆婆征調捉妖山出力。


    他已經提前收到徒弟的消息。


    隔天是元宵日。


    古雲珠回家小住幾天,返回山穀已是夜幕降臨。


    去院子拜見道長,坐下說幾句話,見天色漸暗,道長點亮油燈,遂告辭回自己的樹屋。


    圓月東升之際,少女盤坐調息運功。


    滿室光華若水波微微蕩漾,一道寶藍色星光顯於額頭正中。


    待到明月當空,其額頭星光陡然與外界星空神秘呼應,點點熒光,自高空淅淅瀝瀝灑落,接近地麵時候,已無形無跡,盡數沒入樹屋。


    徐源長和柳纖風被驚動,兩人飛起空中,目睹上空異象奇景。


    “雲珠修煉的是什麽功法?竟能引動星辰天象。”


    “不知,沒問過她。”


    徐源長傳音道:“她來曆不凡,算是應劫之人,在下界估計待不了多長時間。”


    彥山道長神通廣大,布置的後手層出不窮,古雲珠隻要不在暗界戰死,浩劫結束之時,應當是飛升上界之日。


    他那沒有經曆過凶險的傻侄兒,注定是竹籃打水一場空。


    柳纖風咋舌不已,調皮傳音笑道:“多謝徐道友提醒,我要好生與雲珠妹子親近,今後沾沾她的光。”


    正說笑時候,高空引下來的星光陡然消失不見。


    徐源長傳音道:“咱們下去吧,雲珠已經能收斂隱去行功異象,好敏銳的感知。”


    第二天上午,古雲珠前來請安,與徐道長密談半個時辰。


    離去時候,由徐源長親自相送到院門外。


    兩人皆沒有覺著有什麽不妥。


    後麵十餘日,古雲珠忙碌於山坡地頭、山穀水潭,每日兩頓燒菜做飯,下午向道長請教學習金文玉字,晚間修行練功,與花許多時間修煉和看書的徐勝天,保持著師兄師妹的親而不近關係。


    她的修為看似沒有長進,實則已經讓徐勝天感受到了壓力。


    月底之前,有鄉鄰求上門,古雲珠帶著老黃狗外出一趟,深夜時候捉回一頭鬧宅小鬼,隨意打入地下處置幹淨。


    二月初,徐源長領著柳纖風、古雲珠、徐勝天一行跋涉北上,繞過仙橋山域,花費三日抵達等閑觀,給三人分別登記辦理身份牌,方便他們今後外出行走。


    偌大的等閑觀,空蕩蕩人影稀少,頗有幾分荒涼之感。


    僅有觀主周如常一名三重樓修士主持日常,其他三重樓師兄師弟全部去了都城,帶去半數二重樓弟子。


    徐源長將三人帶去藏書殿,在等閑觀逗留看書十天。


    隨後打發有所收獲的徐勝天外出遊曆,今後想要回等閑觀,讓他隨時來就是了。


    與觀主告辭,徐源長一行三人南下,無須照顧徐勝天的感受,大半天時間飛回仙橋山域,古雲珠早已能夠飛行。


    徐源長在上空對照堪輿圖,找到神仙洞山穀,再尋到鎮壓尉彧的矮山位置。


    “徐小子,自從當年神仙洞一別,十餘年過去,你修為提升倒是快,說說看,當初老夫下在樹魅七竅玲瓏心竅的分身,是誰察覺端倪,壞了老夫好事?”


    尉彧的聲音清晰地從山底下傳出。


    透著幾分桀驁不馴。


    徐源長緩緩盤旋矮山上空,查看著方位,笑道:“尉彧,我代表司天殿,例行詢問,你手頭的授命盤,交還是不交?你能掌控的地盤,僅剩二十五裏,留給你的時日不足五十年,螻蟻尚且偷生,你何必枉送性命大道?”


    他根本不予回答尉彧的問題。


    故意用話術迷惑仍然不知情的尉彧,尋找最佳的下手機會。


    夕陽一點點沉淪,暮色四起,遠處山嶺如剪影。


    柳纖風、古雲珠跟著來看熱鬧,用不到她們出手,沒有鎮壓陣器,以她們的實力目前也幫不上忙。


    “哈哈,你小子屁都不是,老夫即便交出授命盤,伱能保證老夫性命無憂?”


    尉彧狂笑半晌,話頭突然一轉,道:“徐小子,咱們打交道不是一次兩次,你當年能夠以二重樓微末修為,硬抗老夫分身施展的九重幻山,老夫對你小子有一點點佩服,不如咱們談一個合則兩利的交易?”


    徐源長將山頭方位,用神識幻化出來給兔子觀看。


    他不準備用梅長老交代的法子。


    “哦,你說說,隻要不讓我現在放了你,什麽都可以聊聊,百無禁忌。”


    “好,老夫喜歡和痛快人打交道,必定不會讓你為難。”


    尉彧已經察覺到危機臨近,因為近幾年,沒有任何一個官府修士出現,這很不正常,他改為傳音道:“人不為己天誅地滅,徐道友,修行之路越往高處攀爬,需要的資源寶物,車載鬥量,老夫除了授命盤目前不能給你,給你也得不到,老夫另外藏有四階、五階材料一鬥,全都送給你,你幫老夫放出一縷分魂轉世,絕不多求,如何?”


    戒指空間內,兔子已經點出三處刑神方位,告知先後順序,鄙視道:“死到臨頭,還在鼓唇弄舌。”


    他審問過尉彧分魂,知曉寶庫方位所在,不需要與尉彧談任何交易。


    徐源長讓兩女退後數裏,他裝著很感興趣往地麵落去,道:“尉山神,這個可以詳談,若是舉手之勞,徐某考慮一下。”


    “很簡單的,保管神不知鬼不覺……”


    尉彧壓著喜意,話沒說完,突然轉為驚恐:“你幹甚麽?”


    徐源長已經取出一根三尺長的玉石柱子,一巴掌狠狠打入地麵,直擊要害,被鎮壓山底下的尉彧發出尖厲慘嚎聲。


    “小子,你為何……知道老夫變動過的方位?”


    地麵冒出的無數手臂粗根須,扭曲擺動,痛苦不堪,已經伸不出三尺。


    徐源長身形飛起,再落下時候,第二根玉柱“砰”淩空打入岩石之中,根須無力扭動著,像被掐了七寸的蛇。


    徐源長身形兔起鶻落,再次打入第三根玉柱。


    他特意從等閑觀找觀主要來的材料,上麵篆刻著複雜符文。


    左手掐訣往右手握著的陣器連點幾下,解開鎮壓的部分禁製,一聲斷喝道:“尉彧,還不出來!”


    有一團被困住的金色影子,瘋狂掙紮著從矮山頂上冒頭,發出咆哮怒吼。


    二十多裏山嶺發出崩裂聲響,尉彧起了同歸於盡拚死之心。


    他恨煞了這個陰險小子。


    “小子,你會後悔的……”


    “去!”


    徐源長一個念頭,造化神光唰一下纏繞住試圖掙脫的山神魂魄,不停催動增強,巨大吸力頓時讓尉彧驚惶不安。


    “徐道友……有話好說……”


    “授命盤……給你!”


    他不認得神光,但是本能恐懼,加上魂魄不停流失。


    讓他意識到這回恐怕難以幸免。


    數裏外的古雲珠,緊緊盯著那熟悉的金芒,腦子裏突然冒出一個詞:“造化神光!”


    徐源長有條不紊一點一點收割著尉彧體內磅礴神力、神意和魂魄。


    經過造化神台的煉化,反哺給他精純能量。


    他的修為以肉眼可見速度上漲。


    授命盤、半座寶庫,加上尉彧的本體統統都是他的。


    他與兔子已經對尉彧的弱點非常了解,設計出針對尉彧的刑神法子,一舉見效,讓尉彧求死不能求生不得。


    附近山嶺樹木隨著尉彧的無力掙紮,緩緩失去生機。


    神之將隕,夜色蒼茫。


    ……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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