晉級三階的柳纖風,花費半個月時間將修為穩固,神通本事提升之後,她嚷嚷著“要賺大錢錢”,帶著眉開眼笑的元寶衝向城裏,興衝衝接捉妖人任務去了。


    今後要給元寶治療斷肢,要給自身定製防護法寶,錢到用時方恨少。


    她手頭的金樟木不用更換,繼續用法力祭煉溫養。


    她要打造屬於自己的法寶“打神棒”。


    徐源長踱步走動,指點曾山郎練習世俗輕功,結合拳腳進行體魄鍛煉。


    陽光下,少年躥高走低,一招一式格外認真,打出陣陣“砰砰”拳風勁響,身影時慢時快,呼吸綿綿長長,已得曾家拳三味。


    徐源長暗自點頭,他曾經特地下九幻宮,請曾望樓消耗法力演示過拳技,他學到正宗拳法再轉教給曾氏後裔。


    不用擔心都城司天殿方麵再派遣督衛問話。


    上回便坦誠他的曾家拳,學自仙橋村宗祠壓箱底的拳譜,若不信可以去查證。


    與仙橋村流傳八百年之久,早已改得麵目全非的拳技,大不相同了。


    他不怎麽操心曾山郎的練功和學文,最多不過教三遍,曾山郎便能記住上手,用心用功又勤奮,按他製定的規劃,周而複始進行枯燥練習。


    他強調過練多了方能“熟能生巧”,繼而達成“別開生麵”。


    小家夥一直遵照,不會自作聰明進行畫蛇添足改動。


    前些年狗娃練拳時候,興之所至,會將拳技改得好看或者自認為威力十足,他說過幾次,後來便隨狗娃高興,因為狗娃今後是當老爺的命,不依靠拳腳走江湖混飯吃。


    抬頭往山門方向瞥一眼。


    徐源長飛身而起,與求上門的一名穿著舊長衫男子交談片刻,答應晚上走一趟,從山門內的一顆紅柳樹上折一根枝條,交代男子回去後將紅柳枝條插在門前路邊。


    鄉間不知什麽時候流傳“門前栽紅柳,祛邪又增福”的說法。


    方圓三十裏內鄉野鎮上,幾乎家家戶戶插種紅柳,蔚然成為新風俗。


    南邊十裏外的紅柳村,早些年將村裏村外紅柳樹砍伐一空,其中不乏數百年樹齡古柳,而柳氏家神在十年前交代“清靜修行庇護子孫”後,再也沒有音訊,更沒有顯靈顯神跡。


    相比百林穀柳仙子名聲鵲起。


    紅柳村族長、族老們心中大抵有些猜測,不過啞巴吃黃連,不敢往外亂說。


    卻也將“紅柳村不準再種紅柳”的禁令悄悄廢除。


    說來奇怪,村民們不論是插栽紅柳枝條,還是從別的地方移種紅柳樹苗,想盡辦法也種不活一顆紅柳,方圓數裏,成為紅柳絕跡之地。


    讓紅柳村遭受附近村鄰不少笑話。


    直到三年前,柳拿雲卻不過新族長、族老等人的苦苦哀求,朝樹娘娘求得一根紅柳枝條,將之插栽在當年的紅柳山被填埋的沉潭邊上,村裏舉行隆重祭拜恭迎禮儀。


    自此之後,紅柳村又到處紅柳依依,名副其實了。


    柳纖風到底還是念著出生地的香火情分。


    徐源長用完晚膳,身後跟著一拱一拱的雪粒,在百林穀溜一圈消消食。


    回到半山院子,曾山郎已經將廚房收拾幹淨。


    交代雪粒留守家裏。


    徐源長飄然出穀,曾山郎做道童裝扮,背著竹箱跟隨在後。


    小樹魅有傳訊回來,她接到任務,和元寶走一趟西邊流霜峽查案子,或在外麵耽擱三五日。


    晉級三階的柳纖風,不說別的,保命逃遁本事首屈一指,又有官家身份,除非四重樓高手刻意針對,她在附近幾郡範圍行走,安全幾乎無虞。


    元寶的鼻子嗅覺恢複近半,查案追線索足夠用了。


    徐源長不擔心他們,柳纖風已經能夠獨當一麵,他將精力放在培養曾山郎的身上,等若是以旁觀者角度重溯自己走過的修行路。


    他現今除了早晚功課,畫符看書寫字之外,幾乎不怎麽修煉。


    持續練習近十年的掐山神覺也停了。


    天色已暮,徐源長挑揀小路足不沾地前行,曾山郎施展輕功爬山涉嶺追隨,約大半個時辰,兩人來到東南三十裏外的周家村。


    敲開村西頭一座院子。


    “辛苦道長跑一趟,快快裏麵請!”


    穿著舊長衫的男子叫周明義,讀過幾年私塾,是鄉間草藥郎中,殷勤請徐道長和道童進門,探頭往外邊左右看一眼,見沒有人經過,趕緊關上院門。


    徐源長擺手阻止周明義及其娘子忙碌燒蛋茶待客,掃一眼堂屋西邊靠牆藥櫃,嗅著滿屋子草藥味,道:“莫要客氣,待貧道先瞧過病人。”


    周明義掌著燈,忙請道長來到西邊橫屋廂房。


    婦人低聲嗬斥探頭探腦的兩個小娃趕緊睡覺,不許看熱鬧打擾道長施法。


    徐源長沒有發現院子裏有陰氣存在,神識緩緩掃視附近百丈範圍,也沒察覺邪祟蹤跡,詢問躺在床榻十四五歲待嫁閨中的少女,與周明義所說相差無幾,少女渾身無力,四肢關節刺痛,尤其是夜晚,痛得無法入睡。


    才幾天時間,少女已經大病不起,瘦弱得脫相。


    徐源長查看一番少女眼睛、舌頭和雙手指節和手腕,拔下少女三根頭發。


    吩咐一聲:“擺香爐,上祭酒,一炷香。”


    曾山郎趕緊放下竹箱,將房間的桌子收拾出來,擺到東邊窗戶位置,從竹箱內拿出做法用的小香爐,將糙米倒進去,拿出白碗倒上酒水,將香燭雙手捧給徐道長。


    他跟隨道長一年多時間,有眼力勁,已經成為一名合格道童。


    周明義夫婦不敢插手幫忙,噤聲靠牆邊看著。


    徐源長問清楚少女名字和生辰,將兩根頭發分別綁在少女雙手腕,接過香燭輕輕一晃,蠟燭和黃香憑空燃起,口中念念有詞,將蠟燭插入香爐。


    隨著手中香霧彌漫空中,綁縛在黃香上的頭發隨之燒著散發出微微焦臭。


    床榻上的少女已經痛得渾身虛汗,蜷縮著痛苦呻吟出聲。


    有淒厲貓叫聲從遠處傳來,一聲長,一聲短,如同叫春。


    徐源長屈指一彈,少女陷入昏睡,將燃著的香插進香爐,他已經清楚是何物做祟。


    轉身示意眾人走出房間,來到院子,對周明義夫婦道:“麻煩拿一隻喂貓的食盆來,若家裏沒有,趕緊去借,不用清洗,再拿一根湯匙和三根縫衣針。”


    周明義趕緊打開院門,跑去外麵借喂貓的食盆。


    婦人則去拿來湯匙和縫衣針。


    徐源長低聲教導曾山郎後續法子,對付作惡鄉野的邪祟,會者不難,難者不會。


    很快,周明義借來喂貓的食盆。


    曾山郎將三根縫衣針並排倒插在敞開的院門正中,露一點針尖朝上。


    少年又擺上三枚普通銅錢在地麵,左手拿喂貓食盆,右手用湯匙,一下一下敲擊盆子邊緣,發出“鐺鐺”嘈雜聲響,遠處的貓叫春聲一下子消失。


    左邊的鄰居,聽得惡作劇般的敲擊聲不停,吵鬧得人不能睡覺,罵罵咧咧打開房屋門出來。


    隔著院牆,看到隔壁院子裏有道人做法,趕緊閉嘴,好奇地隔牆觀看。


    一頭惡形惡狀的老黑貓從院門外探頭,齜牙咧嘴,微弱燈光映照下,那雙眼珠子閃著不正常的幽綠,仿佛兩團鬼火陰森嚇人。


    隔壁鄰居和周明義夫婦嚇得渾身汗毛倒豎,大氣不敢出。


    曾山郎麵朝院門,熟視無睹,仍然一下一下敲擊喂貓食盆。


    這一年多時間,他已經見識過惡靈、鬼物和陰魂等存在,跟著柳仙子和元寶出門做法最省事,幾乎沒他什麽事情,元寶三兩下將藏起來的邪祟給咬出來了。


    唯有跟著道長出門,能夠學到各種各樣尋找和對付邪祟的法子。


    因地製宜,簡單易學。


    不需要太高深的法術,處處留心就是辦法。


    黑貓探爪跨過門檻,盯上地麵的三枚銅錢,剛剛走出兩步,倒豎地麵的針尖刺破黑貓腳掌心,“喵嗚”,黑貓炸毛翻身跳出門外,慘叫著往西邊逃跑。


    “跟著貓鬼血跡,便能找到害你家閨女的邪惡之徒,你多叫幾個幫手,貧道就不去了,在這裏等著。”


    徐源長對周明義說道,他已經安排曾山郎破掉了貓鬼邪法。


    民間供養貓鬼和養小鬼一樣,是上古流傳下來的風氣,早在八百年前便被朝廷禁止,稱之為邪法,不過仍然有人偷偷供養。


    養貓鬼能守財、納財、搬財,還能施咒報複,等等。


    周明義趕緊讓隔壁鄰居去叫人,他心底有些不安,怕對付不了懂邪法的惡徒,請求道:“徐道長,辛苦您一道前去捉拿邪徒。”


    徐源長對拔掉地上縫衣針的少年道:“山郎,你陪主人家跑一趟,貓鬼被破法,腳掌血流不止,伱去了便知。”


    山郎答應一聲,從竹箱拿出一柄短劍揣進袖內。


    周明義見有道童跟著,膽氣頓壯,囑咐自家娘子趕緊煮茶招待道長。


    他拿著一根木棒出門,不多時,鄰居叫來同族幾名青壯,打著火把,尋著地上血跡,出村西往隔壁的梧桐村而去。


    徐源長在堂屋坐下,招手將房門口探頭探腦沒有睡下的兩名小娃叫過來,逗著說話打發時間,等到婦人將蛋茶端來,他讓婦人再拿兩個碗,分小娃一人一個雞蛋。


    他相信山郎有能力處理鄉村間的麻煩瑣事。


    要給年輕人,不是,給少年多一些鍛煉機會,他老人家懶得跑動。


    言傳身教,教的是行事和為人品性,賺的是無形功德。


    或有司天殿派遣的修士,在暗中監視著曾山郎的一舉一動,畢竟是從仙橋村走出來的孤兒,八百年來第一個修士。


    等了不到半個時辰,一大群人打著火把,鬧哄哄用門板抬著一個腳心流血的獨眼老漢走進院子,另外有人用麻袋提著死掉的貓鬼。


    徐源長從堂屋走出,站定屋簷台階,院子裏的哄鬧頓時止住。


    “按‘大寧律疏’,凡蓄造貓鬼及教導貓鬼之法者,皆絞;家人或知而不報者,皆流三千裏。爾等親眷鬧事,是想被官府捉拿‘絞’殺吊死,還是判流放三千裏?”


    徐源長環視抬著獨眼老漢的青壯,喝道。


    鄰村跟來的親戚漢子,忙將鋤頭、棒子悄悄扔牆角落。


    那兩個壯漢嚇得臉色大變,趕緊將門板放下,堅決與獨眼老漢劃清界限。


    殺頭大罪,誰還敢造次硬湊?


    人群中的曾山郎聽得眼睛放光,又學到一招。


    等回去之後,他要經常翻看書架上擺著的“大寧律疏”、“大寧修士律”等書籍。


    他先前便是用言語借助徐道長威風鎮住場子,又說被破法反噬的老漢,若得不到徐道長治療,活不過明早太陽出來,鄰村才勉強答應將人送來,不過將周明義扣在那裏作人質。


    徐源長走上前去,盯著渾身刺痛掙紮要起身的老漢問道:“你為何要用貓鬼做法,暗害周明義家閨女?”


    獨眼老漢試圖狡辯,眼前恍惚,重新躺回門板上,腳掌心的針孔流血止住,開始一五一十將他受人之托,收了高價錢財,意圖害死周明義家閨女配冥婚等惡行,全部抖落出來。


    周家村趕來幫忙鎮場子的村民一陣嘩然,紛紛鼓噪要燒死懂巫蠱邪法的獨眼老漢。


    徐源長雙手下壓,止住嘈雜,又繼續詢問獨眼老漢從何處學會的邪法,他既然出手,便得將源頭一網打盡。


    有人已經將周氏族長、族老等人請來。


    徐源長與周氏族長幾人商議片刻,派遣人手分頭去請鎮上不良人,和梧桐村的族長、村長等人前來,共同審理此案,然後連夜去其它村子抓人。


    忙到半夜,周明義毫發無損被鄰村送回來,徐源長和曾山郎功成身退。


    謝絕兩村族長和不良人隊正的客氣挽留。


    徐源長與山郎連夜趕回百林穀,他們不會參與世俗紅塵後續太深,沒那必要,紅塵事自有紅塵了。


    待天亮後,不良人隊正將率手下和村勇押送一幹抓獲的罪犯去縣城,是絞是流放,由縣衙審判。


    徐源長將收到的六兩碎銀,分一半給山郎,囑咐少年早些歇息,他收取報酬是視主人家的家境而定,偶爾將收到的銀錢又送給貧困之家的小孩。


    有些求上門明顯不是業務範圍的事情,他會明確拒絕跑一趟。


    曾山郎沒有推脫道長分給他的功德錢,才一年積攢下來,他已經不知不覺成為鄉村有錢的大戶。


    想當初為了給生病的娘親支付幾顆銅子藥錢,他賺得無比費力,受盡委屈白眼。


    悵然心酸淚下,少年忙擦拭眼睛,閉目默念一段清心經文。


    都過去了,娘親不希望他時時記掛。


    第二日天剛剛亮。


    少年完成呼吸吐納功課,輕手輕腳打開院門,來到左近碎石場坪。


    拉開架勢,一招一式練習道長教他的拳腳和輕功技法。


    矯健身影上下翻飛,揮灑汗水。


    春光不負少年郎,別樣色彩醉人間。


    練完早拳和輕功,少年用毛巾稍一擦拭,趕緊挑水摘菜剁肉燒水做湯麵,見徐道長房門緊閉,便自己吃完收拾沒有打擾。


    徐道長偶爾一兩天不出門是常事,不用大驚小怪。


    沿著山穀四處巡視一遍,有妖植守護的地方,少年從不涉足。


    與攤開在岩石上懶洋洋的蟲子打了招呼。


    柳仙子不在家時候,名叫雪粒的妖蟲懶散樣子,曾山郎早已經見慣不慣,他隻管做好自己的事情,包括打掃庭院。


    然而三天過去,徐道長仍然沒有出門。


    曾山郎趕緊跑去穀底,尋著往外汩汩冒寒氣的一處隱蔽岩洞,與雪粒說了一聲。


    雪粒刷一下飛出,繞著山穀轉一圈,與妖植打聲招呼。


    不多時,薄霧繚繞,陣法全部開啟。


    整個百林穀封山閉門,謝絕訪客,霧氣茫茫如人間仙境。


    雪粒趴在院牆頭樹蔭處,睜隻眼閉隻眼打著盹。


    它要替公子看門護法。


    ……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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