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太陽底下,魏東河突然注意到那根才插下去不久的三尺枝條,冒出了綠芽兒。


    接著一個粉嘟嘟的尺許高精致小女娃,穿著紅襖素白裙子,出現在枝條上,似乎還朝他笑了笑。


    一股寒氣直衝腦門,自詡滿身正氣的魏東河嚇得後退兩步。


    再看時候,枝條上哪還有什麽精怪小女娃?


    要不是微微搖晃的枝條上,點點綠芽醒目。


    他絕對懷疑是自己看花眼了。


    柳纖風重新隱身,已經撲進了數丈外的古樹窟窿裏,這頭能夠白天潛行的低階鬼物,狡詐滑溜,兩次將她和元寶騙過,令她大為光火。


    公子和老施都看著呢,太丟臉麵了。


    黃狗稍慢了三息,似乎足不沾地,騰空飛掠十餘丈趕到,一頭撞在樹幹歪脖處。


    “哢嚓”,狗嘴利牙將古樹咬出一塊缺口。


    黃狗瘋狂撕咬那處樹洞窟窿,似乎要從中掏出逃得無影無蹤的鬼物。


    柳纖風坐在狗背上,用小手撫摸狗毛,平複元寶憤怒的情緒:“放心吧,跑不了那小鬼,公子有辦法將小鬼抓住。”


    徐源長瞥一眼身旁跑得很賣力實際一點都不費勁的老施,道:“這事情有些蹊蹺,您怎麽看?”


    施望塵笑著反問:“什麽蹊蹺,你先說說?”


    徐源長對於鬼物的研究最深,他收集的“岍山劄記”、“山河精怪雜集”和“洞神浮華經”裏麵,講得最多的還是各類鬼怪,傳音道:


    “一階小鬼能夠白天現身和潛行,速度還不慢,借助老槐樹從元寶和纖風眼皮子底下逃走,我懷疑這是一頭‘家鬼’,村裏有人飼養。”


    施望塵接著問道:“你的意思,陰槐樹幹上幾次出現血跡,是人為了?”


    “應當是如此,村子裏頭有壞人啊。”


    也就幾句話的工夫,兩人趕到古樹下。


    黃狗將樹洞咬開,除了一地碎樹屑一無所獲,跳落地麵,低頭不敢看向兩位,如同一個犯錯的寶寶。


    徐源長看向臉色發白神情還算鎮靜的魏東河,是一條硬漢子,問道:“少族長,村裏這些日子,可有誰家丟失了豬羊?”


    他是隨著老丁他們的稱呼。


    聽得說事情,魏東河用手指掠過額頭,思索道:“沒聽說誰家丟了貴重的豬羊,要不我讓人趕緊查一查?”


    目光看向樹幹上凝固的血跡。


    徐源長聽得落他肩頭的柳纖風,快速傳音說完事情經過,對魏東河笑道:“不用打草驚蛇,我派遣黃狗去村裏轉一轉,我懷疑是村裏有人養鬼。”


    點到為止,不可言盡。


    跑遠的老丁等人,又往這邊跑來。


    魏東河明白過來,道:“麻煩徐道長徹查,請務必將不法之徒抓住。”


    徐源長與柳纖風傳音交代兩句,朝黃狗一揮手,“去吧。”


    那頭低階鬼物能夠用聲東擊西之法,借助古樹逃脫,是他和老施沒有料想到,隻要將飼養鬼物的幕後者挖出來,那頭小鬼唯有束手就擒,無處可逃了。


    黃狗馱著隱身的小樹魅,撒開蹄子飛奔而去。


    丟掉的狗臉,必須從小鬼身上找回來。


    施望塵繞著古樹走了一圈,在樹幹上拍拍打打,隨後掏出一張黃紙符籙貼在上麵,斷絕那頭小鬼再想借助古樹逃遁的後路。


    眾人跑回來,七嘴八舌詢問可曾誅殺做怪的髒東西。


    老丁拽著興奮好奇的小少爺,一手按著刀柄,他必須要保證小少爺的安全,方能不負魏五爺所托,所以他不會在意撂下魏東河而奔逃的舉動。


    “別都圍著徐道長,耽誤徐道長做正事。”


    魏東河喝止住眾人,伸手做請。


    徐源長和老施當先往村裏走去,落得耳根子清靜。


    兩人傳音交談,徐源長百思不得其解,那人為甚要三番五次用夜裏在古樹上塗血的方式,製造村民的恐慌?


    “誰知道呢,養鬼的家夥,時日久了,受陰氣鬼物影響,做出一些有悖常理之事,也不奇怪。”


    施望塵打個哈欠,懶洋洋傳音道:“等抓到那人,隨便敲打敲打,不就清楚了,你想知道什麽都成,費那力氣去瞎想幹嘛。”


    不是妖物作祟,他提不起半點精神。


    先前故意大呼小叫,是惡趣味發作,嚇唬幾個凡人好玩。


    他要是出手,還有狗子甚麽事?


    徐源長回頭招呼老丁一聲,低聲打聽一陣,得知下河村近一兩年沒有誰是死於非命,讓他越發疑惑不解。


    還沒走進村子,黃狗從林子裏躥出來,搖頭擺尾,很是興奮。


    柳纖風落到公子肩頭,傳音道:“找到了,是一個獨住的老頭,病懨懨的,鬼鬼祟祟不像好人咧,那座院子充斥著明顯的鬼氣,我和元寶沒敢驚擾,先回來告訴您一聲。”


    徐源長表揚小樹魅兩句會做事,揮手示意黃狗帶路。


    他興致頗高,又一樁功德即將到手,與老施有一搭沒一句閑聊。


    後麵跟著的眾人,猜到事情進行順利,交頭接耳慢慢與徐道長拉開一些距離。


    人皆有好奇之心,又擔心等會抓鬼時候波及到自身,沾染晦氣,連吃過一次虧的魏東河也放慢一些腳步。


    他們沒有注意到,隨著黃狗一路進村子,平日裏四處亂跑的土狗們,不知什麽時候銷聲匿跡,整個村子沒有半點狗叫。


    黃狗停步在一座老舊院子前,修補過好些次的磚牆,布滿斑駁幹枯青苔。


    徐源長上前推開虛掩柴門,跨步走進幹淨整潔的小院,立刻感受到了陰氣,他提高聲音道:“主人家在嗎?”


    有老施、元寶、柳纖風三位高手在。


    人多勢眾,他不擔心吃虧。


    魏東河止步在隔壁院子邊界處,伸手攔住後麵的眾人,低聲道:“是魏明濤。等徐道長將人拿住之後,咱們再過去問一個究竟,他為甚要禍害村裏?”


    他來的路上,已經著人將護院叫了過來。


    有人低聲罵道:“狼心狗肺的老東西,村裏人念著他孤老一個,又是啞巴,腿腳不便,對他多有照應幫襯,他竟然敢……”


    其他人紛紛怒形於色,附和怒罵不已。


    但是不敢高聲,怕驚擾了隔壁的那位養鬼害人的老人。


    一個佝僂著腰背的古怪老頭,拄著一根舊褐色藤拐,渾身用嶄新黑袍裹緊,戴著黑色尖頂帽子,圍著黑巾,顫顫巍巍從臥房走進堂屋,抬頭打量著停步院子裏的兩人一狗。


    他露在黑布外的眼睛深陷,額頭皮膚枯萎慘白,形同骷髏般可怖。


    “這麽快能找來,很不錯。”


    古怪老頭聲音沙啞,中氣不足,突然開口說話。


    徐源長稍有些錯愕,外麵隔壁那群人的低聲怒罵,他盡數聽到,眼前的老頭不是啞巴嗎?


    現在啞巴說話,神色還相當鎮定,一點也沒有被揭破的畏懼躲閃。


    咄咄怪事也。


    施望塵傳音道:“他生機一直在流失,那鬼物是寄住在老頭體內,以老頭的生命精血壽元存活……他以前是修士,如此活著是一個奇跡,更是一份痛苦折磨。”


    麵對飼養鬼物的老頭,老施毫不客氣用神識將老頭裏裏外外探查了一遍。


    古怪老頭連站立都費勁了,聲音不高道:“麻煩伱們將外麵的少族長,還有我那侄兒東滿叫來,臨死之前,我想坐著,省點力氣。”


    轉身顫顫巍巍摸到椅子上坐下,麵朝著堂屋大門。


    枯萎如骨骼的雙手撐著藤拐,閉目養神。


    ……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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