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天上午,徐源長在流雲台,聽到學員道士們議論接天城發生的怪事,紛紛猜測是四重樓神秘高手,看不慣世俗紈絝們行徑,暗中出手懲誡。


    促使接天城百緝司和道宮、學宮,以世外幹涉世俗,一夜之間幾乎將接天城官府給清洗了一遍。


    他這才知道昨天下午,夢境發生的事情,原來真實發生在現實。


    太神奇了,不知是何方高人讓他旁觀那一幕?


    此舉又有何深意?


    眼前閃過彥山道長的身影,心底滿是疑惑,如果真有那麽大本事神通,犯得著風裏來雨裏去走江湖賣藝,擺地攤算命嗎?


    想不明白之處,便不去胡思亂想,免得亂了心境。


    下午時候,跑了一趟銜玉園鋪子,拿到三柄定製的纖薄飛刀。


    又將這幾天繪製的五張符籙出售,湊齊二十枚靈幣,購買一靈幣一張的玉紋符紙十張,將剩餘十枚靈幣購買了配套符筆、符墨。


    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他決定將吃飯的家夥什提升品級。


    玉紋符紙能夠承載的法力不一樣,他想為自己繪製幾枚特殊的破煞符、破幻符和地神護身符,等到將傳訊符紋在普通黃紙上練習得爛熟時候,他再嚐試用玉紋符紙繪製嚐試。


    後麵半月,徐源長除了日常修煉,加強練習定製的法器飛刀,務必使用得心應手。


    配合大豁落鬥術施展,身如旋風水漾,刀出寒光若電。


    再也沒見到張望道長,月底時候,他中午下學,走到道宮門口處,被一位巡事道士收走臨時身份牌,三個月的求學生涯宣告結束。


    他都不及與易雲、何述堂、燕玉寒、宋叔潛等人告別一聲。


    後麵一想,不告而別或許更好。


    就當是畫麵留白,日後有緣總能相見。


    十一月初一早上,冬日寒霧彌漫,換過一身藏青長袍的徐源長乘坐馬車,走西城門離去。


    繞行兩日,路上在鎮上歇一晚,徐源長背著竹箱,提著包袱,神色如常返回石盤村鼓石嶺。


    雞鳴狗吠相聞,炊煙嫋嫋飄散,正是下午第二頓飯時候。


    冬日農閑,鄉下尋常人家一天僅用兩頓飯食。


    院子打掃得很是幹淨,推門將竹箱放進堂屋,他沒有即刻去西邊山穀尋找柳纖風,背著包袱出門往東邊山道走去。


    他每回進村,身後必定跟著一群髒兮兮孩童,熱鬧威風得緊。


    聽得動靜的狗娃搶著打開院子門,裂開缺牙漏風的嘴叫得很大聲,拿到一包糖塊,撒歡的衝出院門,山大王一樣呼嘯而去,身後跟著瘋跑的孩童玩伴。


    “分糖囉。”


    “狗娃,別跑遠了。”


    “對,別招來牛娃他們那些饞貨。”


    美娃口袋塞著一包糖塊,雙手各拿一樣布偶玩具,眉開眼笑追著跑去炫耀。


    屁顛顛從屋簷台階翻下來最小的蛋娃,四個多月不見,已經不認得這個換了衣服的三叔,仰頭稀罕地呆呆看著,嘴邊流下口水。


    俯身抱起髒娃兒,徐源長與大兄、大嫂打過招呼,將裝著熟食鹵肉酒水的包袱遞給大嫂。


    在大兄家喝酒用完飯,日頭西落,徐源長閑坐一陣,聊些村裏的家長裏短,哪家老人沒熬過這個冬天,哪家年後要娶新媳婦,還有今年春上請人一起開墾了五畝坡地。


    日子有了盼頭,大兄眼中有光。


    回到鼓石嶺,徐源長攀過西邊山嶺,迎著紅彤彤夕陽。


    俯瞰下方六百畝荒地青黃雜色不一,看著似尋常,有十幾株紅柳樹枝條光禿,不引人注目,其它的鬆樹、柏樹、萬年青枝繁葉茂,給荒蕪山穀增添叢叢生機青翠。


    一道纖細身影出現在附近灌木上。


    “呀,你修煉的甚麽法術?身上氣息……淡淡的很好聞。”


    柳纖風早已經知道徐道友歸來之事,附近一帶有樹木地方,皆在她的感知範圍,飛起身繞著有些不一樣的鄰居轉圈,皺起精巧鼻子,湊近了輕嗅。


    徐源長差點沒忍住伸手摸一摸紅柳娃的小腦袋,這個樣子實在太可愛。


    與以前那個任俠又精明的樹精靈魅大相徑庭。


    “這趟外出得了些機緣,學到一門木行秘法。”


    “不僅僅是木氣,還有其它,總之很好聞……我能落你肩頭歇歇嗎?”


    柳纖風提出一個不矜持的要求,因為對方身上的氣息,讓她感覺可親,和以前的“山盟”約束是兩回事。


    徐源長自無不可,他能感受到柳纖風的友善,示意落到肩頭。


    馱著輕若無物的小樹魅,尋著崎嶇山石往山腳走去,隨口問道:“這些日子,沒有修士前來打擾吧?”


    他也猜不出是修煉六甲奇門化身術,還是大豁落鬥術散出的無形氣息,讓柳纖風說好聞。


    或者兼而有之?


    柳纖風大大方方坐下來,整理柳葉裙擺衣服,笑道:“還別說,還真有一個鬼鬼祟祟修士,前些日子摸進你院子裏,在門上鎖頭上塗抹毒粉,水缸裏也倒了東西,瞧著不是好路數,看著似是你仇家。”


    “莊鬱。”


    徐源長一口叫出藏得影跡無蹤家夥的名號。


    相同的害人手法,不是莊鬱才怪了。


    柳纖風繼續道:“我擔心他尋你不到,去村裏殘害無辜,便在夜裏弄出些許動靜,將他引來這片‘百林穀’,發動幻木陣將他困住了。”


    百林穀是她給荒地取的名字。


    進入她的地盤,便由不得修為不高的修士逃掉。


    徐源長心中暗道好險,大兄每過幾天進院子幫他打掃飄進來的落葉和灰塵,卻沒有要房門鑰匙,不會推門進屋,他一時不察,很可能在自家門前中毒,即使身上備有百遏丹,也難以提防暗中埋伏。


    幸虧當初接納柳纖風做近鄰,結下山盟之約,得到一份意想不到助力。


    “那賊子困在何處?我去瞧瞧。”


    徐源長笑道。


    柳纖風往東邊一處山坡腳下指去,道:“在那邊幾顆樹下,那修士見脫困無望,以為是你在暗中出手算計對付他,說什麽‘寧死不受辱’,用毒自殺身亡,還毀掉了隨身物品,我也沒法阻止。”


    徐源長走去山坡高處,看著下方一片狼藉,好幾顆樹木失去生機,一具殘屍被劇毒毀得不成樣子,道:“多謝伱幫我誅除一個仇敵。”


    能夠以如此方式,了結掉一個暗中惦記他的仇家,算是去了他一樁心事。


    莊鬱能尋到石盤村,應該是通過錢財手段,暗中相請地痞勢力,慢慢排查他這個名字,花費不少時日才找到。


    他對於清平城百緝司的辦案能力,再次表示嚴重懷疑。


    那些吃幹飯的,還不如一個躲躲藏藏滿心仇恨的莊鬱。


    柳纖風笑著搖手:“我沒殺人,是他自己尋死。”


    她不忌諱爭鬥廝殺,又問道:“需要將殘骸埋入地下嗎?”


    徐源長點頭:“身死仇滅,讓他入土為安吧,也免得荼毒了前來尋山貨的村民。”


    柳纖風答應一聲,隨手揮了幾下。


    於細節處見人心,她仍然需要了解這位相處時日不多的近鄰。


    草藤蔓延,不多時便將那一片覆蓋。


    不論是殘骸,還是毒物統統拖入地下,不留半點痕跡。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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