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來的裏正並不齊, 梁珩還命人去通知了其他各鎮的裏正。詢問他們是否同意沈宴的要求。


    能當上裏正的, 大多都是德高望重, 一生經曆了很多而思想十分睿智的老者。


    撇開沈宴是梁縣令舅子這一關係不談,光是糧種是沈宴送來的,就能讓百姓感恩戴德了。何況他還是梁縣令的舅子。梁珩現在在江寧的威望風評都極高,近來一個月, 這位新縣令幾乎每天都披星戴月的在鄉下奔波,對待百姓就像是對待自己的親人, 有生之年,誰都沒碰上過這種真正的父母官。因為有梁珩在,百姓們都相信,沈宴絕不會坑百姓。何況這營生本就是梁珩他們想出來,想給百姓改善生活的。


    沈宴這個要求, 無疑是絕對有前瞻性的。一兩年之後,江寧的刺繡躋身進了名繡中, 四大名繡變成了五大名繡之時,數不清的商人到了江寧來, 想要分一杯羹, 才發現這裏的百姓隻認準了一家沈姓商行,其餘的商行一概不賣,無論價錢出到了幾何。無奈之下,這些商行也隻好去找沈宴商量, 能不能將他手上的貨出一些給他們。這是後話。


    沈宴見江寧的百姓都同意了, 當天就組織人手準備起來。


    城裏已經沒有空地了, 隻好在城外圈了一片空地,因為這建成之後,是歸官府所有,並不歸沈家商行,所以這地沈宴並不出銀子。


    至於建房子的木頭,城裏也有木材商,但是木材商那點木頭,是遠遠不夠的。而幾乎百姓家家戶戶都會儲存幹木頭,沈宴便托梁珩給附近幾個鎮傳話去,有杉木並且願意賣的就拖到縣城來。


    這木頭放著也是蟲蛀了,沒了再上山砍就是,何況這木頭還是給江寧建繡坊的。


    一時間,拖木頭的牛車,源源不斷地往江寧城運杉木來。


    這繡坊的圖紙也得請人畫,這才是最費時間的,好在江寧有會畫圖紙的匠人,也免得沈宴還要回涼州去找人畫了。


    沈宴這邊忙得熱火朝天,沈蓁蓁她們也是不得閑。


    新來的兩個鎮的姑娘都要從頭學起,又多請了幾個繡娘來教她們。


    繡架又不夠,還得請人連夜趕製,好在這些姑娘們還在學基礎,暫時還用不上繡架。


    姑娘們一來就是一整天,雖然自己帶了幹糧,沈蓁蓁還是管茶水的。一時間,事情就多了起來,陳氏也來幫忙來了。


    江寧刺繡既然這麽精致,為何以前沒聽過呢。沈蓁蓁也打聽了一番。


    原來是以前江寧刺繡和外麵的差不多,是近幾年有個絲線坊突然生產出了這種絲線,江寧的染色技藝是極出名的,這種絲線配上獨特的染色技藝,繡品細膩且色彩明豔,效果一下就出來了。隻是過去三年江寧的經濟萎靡不振,百姓也生活在水深火熱之中,做刺繡生意的都去了蜀地、蘇粵等地了,根本不會來江寧。江寧這特別的刺繡就沒人發現。


    田裏的水稻眼看著掛起沉甸甸的穗了,梁珩也終於鬆了口氣。


    等繡坊的圖出來了,江寧縣內多半的匠人都來了縣城,幫忙修建繡坊。還有一些自願來幫忙的百姓,當然有一個算一個,沈宴都給了工錢。


    杉木都是幹的,直接鑿成需要的尺寸就可以。眾人齊心協力,終於在半個月後,一座嶄新的,四四方方的繡房就立起框架來了。


    繡房中間有一塊四方的空地用來采光,蓋上瓦,槌平了地麵,繡房前期算是完工了。


    很快全縣的姑娘們都來了縣城,自帶板凳,坐在繡房裏,開始學習刺繡了。


    連姑娘們練手用的布、針、線,沈宴也一塊資助了。


    這繡坊的事,男子自然不好管,就落在沈蓁蓁頭上了。


    因為天氣很還熱,姑娘們從家裏帶來的茶水很快就喝完了,沈蓁蓁便雇了個人,在繡坊裏專門負責燒開水。


    教學有幾個繡娘,沈蓁蓁每天去繡坊看兩圈就行。


    好些姑娘天沒亮就來了縣城,回到家時,天都黑透了,但也好在都是一個村的約著一起來。但每天這麽來回跑也不是辦法,沈蓁蓁便想著等這些姑娘以後學會了,便在家繡,繡好了再送到縣城來。


    可能最近太累了,沈蓁蓁總感覺到倦意。有時候坐在繡坊裏,還在繡著花呢,就忍不住打盹了。


    陳氏就坐在她身旁,看她困頓的樣子,便勸她回家休息,繡坊她看著。


    沈蓁蓁也著實感覺沒什麽力氣了,便與陳氏道了謝,回家躺下了。


    梁珩回來的時候,家裏悄無聲息,梁珩隻以為沈蓁蓁去了繡房沒回來。進房準備換衣衫,就看到沈蓁蓁正躺在床上。


    因為太忙,沈蓁蓁已經有一段時間沒午睡了,梁珩走過去,就見沈蓁蓁睡得正熟,摸了摸她的額頭,也沒發燙。梁珩放下心來,換好了衣裳,又輕輕出了房去了。


    沈蓁蓁醒來的時候,已經是日落西山了。


    沈蓁蓁睡得頭都有些昏沉了,坐起身來,醒了會兒神,才穿衣出了房去。


    沈蓁蓁出了房間就聽到廚房有動靜聲傳來,是油在鍋中的‘滋滋’聲。沈蓁蓁不由疑惑,這是誰在做飯?


    沈蓁蓁走到廚房門口,便看到了一個熟悉的身影,一身青衫的梁珩,雙手袖子挽到了小臂,握著鍋鏟,正低頭翻炒著鍋裏的菜,灶沿上已經放了一碗炒好的菜了。


    沈蓁蓁愣在門口。雖然成親這麽久,但是梁珩還從未給她做過飯。君子遠庖廚,何況梁珩已經是一縣縣令了,做飯的事傳出去不好。所以梁珩有時候有空,想幫她做飯的時候,沈蓁蓁都不讓他做,隻讓他幫忙生生火,洗洗菜。


    梁珩正準備加鹽了,抬起頭來,就見沈蓁蓁正倚在門口望著他。


    梁珩看著她笑了笑,“起來了?快洗漱,飯很快就好了。”


    沈蓁蓁看著梁珩,梁珩最近被曬黑了不少,臉上脖子上甚至還有不少地方曬脫了皮。君子遠庖廚,可今天沈蓁蓁看著握著鍋鏟的梁珩對她笑,感覺像是才初次見到梁珩一般,心不受控製地砰砰亂跳。這是她的男人啊,願意為她洗手做羹湯的男人。


    沈蓁蓁快步朝梁珩走過去,梁珩整個人本來是對著灶台的,見沈蓁蓁伸手欲抱他,連忙轉過身來,給她騰出地方。


    沈蓁蓁看著梁珩將雙手抬起來的動作,忍不住笑了笑,卻將伸出去的手縮了回來,從懷裏掏出手帕來,給梁珩擦著額頭上細細密密的汗。


    梁珩見沈蓁蓁並不抱他,自己手上又沾了油,望著沈蓁蓁笑道:“蓁兒,你抱抱我吧。”


    沈蓁蓁望著梁珩臉上掉皮的地方,東一塊西一塊的,又被曬黑了,破壞了梁珩如玉麵容的美感,這會兒微微嘟著嘴撒嬌一般,看上去頗有些可笑。


    沈蓁蓁沒有猶豫,伸手抱住梁珩。兩人已經很久沒這麽溫存過了,先是梁珩忙,梁珩忙得差不多了,她又開始忙了。


    梁珩用手肘抱著沈蓁蓁,兩人緊緊地貼在一處。


    “最近累壞了吧,看你睡了這麽久。”


    沈蓁蓁嗯了聲,“是有些累,過了這段時間就好了。”


    鍋裏的菜要糊了,梁珩反手翻了幾下,沈蓁蓁見他不方便就放開了手。依然站在梁珩身邊。


    “梁郎...”


    梁珩腰間圈上了一雙手。


    聽著背後軟糯的聲音,梁珩感覺自己心都要化了。雖然兩人成親有幾個月了,但是梁珩對沈蓁蓁的感情,沒有絲毫減少,反而在日與俱增。她將一生都托付給他了,叫他怎能不好好珍惜她。


    沈蓁蓁也不知道自己這是怎麽了,最近情緒總容易波動,梁珩早上一走,沈蓁蓁就開始思念他,有時候,想他想得甚至想哭,雖然梁珩晚上就會回來。梁珩很忙,沈蓁蓁不想他再分心,便忍著沒有告訴他。


    梁珩也感覺最近沈蓁蓁似乎格外粘著他,隻當是這些天他一直很忙,很少陪她的緣故。


    沈蓁蓁將頭貼在梁珩背上,梁珩後背出了一些汗,有些潮。


    直到梁珩將鍋裏的菜舀起來,沈蓁蓁才放開了手,依言出去洗漱了。


    沈蓁蓁坐在桌上,梁珩將飯盛好遞給她,又給她夾了幾片肉。


    “梁郎,你什麽時候學會做飯的?”


    梁珩笑了笑,“以前我娘出去做活的時候,都是我自己做飯的。”


    沈蓁蓁點點頭,不再多問,梁珩他們家以前生活清貧,沈蓁蓁知道。


    沈蓁蓁吃了一片肉,突然就感覺有些氣悶,又喝了口蛋花湯。


    梁珩見沈蓁蓁一下離桌,進了茅廁去,聽到裏麵的嘔吐聲,梁珩連忙跟過去,進去後,就見沈蓁蓁正在嘔吐,連忙上前幫她拍著背,“怎麽了這是?”


    沈蓁蓁吐了幾下,抬起頭來,梁珩遞了手帕過去。


    沈蓁蓁擦了擦嘴,搖搖頭,“沒事,這兩天都這樣,可能是最近累到了。”


    梁珩一聽這情況都有兩天了,不由更加擔心,以前沈蓁蓁可沒有這麽過。


    “我一會陪你去看看大夫。”


    沈蓁蓁搖搖頭,“看什麽大夫啊,可能是最近天氣熱,有些不舒服,回頭就好了。”


    梁珩還是不依,非要沈蓁蓁去看看大夫。


    沈蓁蓁對看大夫是極恐懼的,前世她看了太多大夫了。


    梁珩見沈蓁蓁怎麽都不同意,隻好先依著她,想著明天自己去請個大夫來。


    沈蓁蓁漱了口,又坐回桌上,吐了一次,心裏的悶感也好很多了,勉強吃了點飯。


    飯後,兩人依偎著坐在院中說了很久的話,梁珩見沈蓁蓁就是吐了一次後就沒什麽異常了,也稍稍放下心來。


    次日。


    梁珩本想今天去請大夫,沒成想孫誌來找他,說馬頭鎮有家鄉親的耕牛死了,過來官府報備,梁珩隻好先過去了。沒想這一忙就忙了一整天。


    沈蓁蓁還是去了繡坊,陳氏一早就過來了,見她來,連忙招呼她。


    陳氏家中可不像沈蓁蓁他們隻有兩個人,張安和還有兩個小妾,整天鬼心眼子多得很,以前陳氏隻能待在家裏,那兩小妾整天瞎折騰,讓陳氏沒少受氣。如今陳氏每天都過來,一來就是一整天,眼不見心不煩,心情舒暢了,也就想通了,以前那些對張安和的怨氣也沒了。如今孩子也大了,隨他去吧。


    沈蓁蓁看了一圈,就坐下了,和陳氏聊著天。


    陳氏見沈蓁蓁聊了沒幾句又困倦了起來,這明明還是早上啊,這縣令夫人年紀輕輕的,精力就這般不好了,莫不是生病了吧。


    陳氏就問了一句。


    沈蓁蓁勉強笑了笑道:“可能是最近天氣熱吧,總犯困。”


    陳氏一下就想到一事上去,這梁縣令與夫人如此要好,兩人又年輕,莫不是有了吧。


    陳氏就試探地問了一句,“夫人最近可犯惡心?”


    “可不就是嗎,昨天吃飯的時候還吐了,害得我夫君還好生擔心,說要請大夫。”


    陳氏想著這約莫是八九不離十了,便道:“夫人莫不是有喜了吧?”


    沈蓁蓁本來正眯著眼養神,聽陳氏這句話,驟然就睜開眼來。


    半晌陳氏見沈蓁蓁沒反應,便抬起頭來,就見沈蓁蓁正愣神,麵色大驚,滿是不可置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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