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府。


    道賀的賓客歡聚一堂,正觥籌交錯交杯換盞間,沈老爺一臉不虞地走到大堂門前,拱手沉重道:“今日承蒙諸位賞臉,隻是沈某那不孝女竟在半路私自退了親,我沈家世代家風嚴謹,沈某實在沒臉再多說。事至如此,沈某無顏再留各位,過後沈某一定登門致歉,實在是對不住諸位親朋好友。”沈老爺說完,深深朝院裏一拜。


    來賓驚訝之情溢於言表,剛剛歡歡喜喜出了嫁的沈家小姐,竟然自己半路退了親?雖然難以置信,但這種事,沈老爺不可能說笑。沈老爺最是嚴謹尊禮,接下來說不得要將沈家小姐掃地出門,嚴正家風了。


    眾賓客都識趣地起身告辭。


    沈老爺低著頭站在正院門口,不停地致歉,臉上皺紋深深,滿是灰頹。


    送親的儀仗回到沈府的時候,賓客已經走了大半。剩下的賓客見送親儀仗果然回轉了,真正與沈家交好的人家都趕快離開,以免讓沈家人難堪,剩下的人就磨磨蹭蹭地在沈府大門口不走,等著看熱鬧。


    沈蓁蓁下了轎,立在沈府門前,愣愣地看著大門上方那塊門額上沈府二字。


    上輩子自出嫁後,林家便舉家遷往長安,好讓林行周安心備考。除了回門那天,整整五年,她再也沒能回來過。


    可這會沈府大門緊閉著,一個仆人上前敲門,沒人應答。


    沈府裏麵。


    正房裏氣氛很是壓抑,坐在上首的沈老爺臉色沉得快滴下水來。


    沈母小心翼翼地說道:“老爺,把蓁兒關在外麵也不合適,先將蓁兒接進來再說吧。”


    沈老爺‘啪’地一下將桌上的茶杯摔到地上,“我沈家的臉都被她沈蓁蓁丟盡了!接進來?隻怕我沈家先人棺材板都要壓不住!我沈家沒有這麽不守婦道的女兒!福貴!福貴!”


    門外的管家福貴聽到老爺叫他,連忙快步走進廳來。


    “老爺。”


    “你去告訴那個不孝女,從此以後,我沈家隻當她死了,讓她去別處安生吧,我沈家與她再無瓜葛!”頓了頓又說道:“那些嫁妝,我沈家也沒臉再收回來,讓她自己帶走。”


    堂裏一眾人大驚失色,沈蓁蓁的二哥沈嘉輝急道:“爹!您說什麽呢?!小妹她再怎麽說都是沈府的小姐!”


    沈母驚道:“老爺!你怎麽能說出斷絕關係這種話來!”


    沈父怒喝道:“我今天說的話,你們都聽好了!以後我沈府沒有什麽小姐了!都給我閉嘴!福貴,你愣著幹什麽,快去!”


    福貴猶豫片刻,見老爺盛怒,隻好應聲出去了。


    沈嘉輝站起身來,欲跟著福貴出去。


    沈父喝道:“你想去哪?回來給我坐下!”


    沈嘉輝轉過身,看著沈父,“父親,您真的不肯認小妹了嗎?”


    “我沒臉認她,你給我回來坐下!”沈父怒不可遏的喝道。


    沈蓁蓁二嫂肖氏趕忙走過去,拉住沈嘉輝輕聲說道:“公公他隻是一時著急上火,哪會真舍得跟小姑斷絕關係。夫君別頂撞公公,等公公氣消了,再慢慢商議。”


    肖氏說的在理,沈嘉輝也擔心沈父會氣出什麽好歹,隻好回去坐下了。


    沈蓁蓁等了很久都不見有人來開門,旁邊圍觀的人指指點點的,沈蓁蓁心一沉再沉。在別人看來,她退親毫無道理,讓沈府蒙了天大的羞,還傷透了她父母的心。退了親的姑娘又什麽好結局呢,不是長伴青燈古佛一生,就是嫁給鰥夫走卒。


    半刻後,沈府大門開了一條縫,福貴從裏麵走了出來,快步走向沈蓁蓁。


    沈蓁蓁看著福貴寬厚的麵容,眼眶不禁一熱。前世她家後來家道中落,樹倒猢猻散,福貴卻留了下來,還曾千裏迢迢和她二哥去京城看望過她。


    “福伯。”沈蓁蓁話音剛落,眼淚就忍不住流了下來。


    沈蓁蓁是福貴看著長大的,這會見小姐委屈的掉下眼淚來,也很難受。


    福貴輕聲說道:“小姐受委屈了。小姐,您先去城南別苑裏住幾天吧。”


    沈蓁蓁倏地抬起頭,“爹爹他...他是不是不願意認我了?”


    福貴沒有正麵回答,“老爺他正在氣頭上呢,小姐您聽我的,馬車我已經安排好了,您先去別苑住幾天,等老爺氣消了再回來。”


    沈府門口圍觀的百姓越來越多,沈蓁蓁不怕自己被議論,可是她不願意牽連到家人。


    幾輛馬車從後門繞道駛了過來,福貴又派人將嫁妝裝車,沈蓁蓁怔怔地立在沈府門口,透過那條門縫隻能看到前院裏一角。


    沈蓁蓁突然跪下,朝沈府大門磕了三個響頭。


    福貴吩咐完事,轉過頭就看到一身紅嫁衣的沈蓁蓁磕頭這一幕,他心裏突然一硌,小姐這是...


    沈蓁蓁深深看了一眼身後氣派的沈府大門,彎腰進了馬車去。


    福貴立在原地看著車隊消失不見,心裏卻惴惴不安,小姐跪地磕頭那幕讓他有些心神不寧。


    福貴進了正房回話,“老爺,小姐她已經走了。”


    原本臉色陰沉的沈老爺聽得怔了一下,又站起身來,“以後,我沈家再無小姐,你們記住了。”說完走出正房去,像是泄了氣一般,整個人都佝僂了幾分。


    福貴見老爺走了,走到沈嘉輝身邊,輕聲將沈蓁蓁跪地磕頭的事說了。


    沈嘉輝大驚失色,小妹這是在作別!她難道竟是想不開?


    沈嘉輝立即衝出門去,想要去追車隊。


    兩刻鍾後,等沈嘉輝追至城南別苑,運嫁妝的馬車倒是到了,沈蓁蓁卻不見了蹤影!


    沈嘉輝帶著別苑其他下人瘋了一般在城中四處沈蓁蓁,卻怎麽都找不到她。


    沈嘉輝慌忙回到沈府,想搬更多人手去尋找沈蓁蓁時,福伯遞了封信給他,是趕馬車的下人帶回來的。


    沈嘉輝急忙拆開,匆匆讀完,鬆了口氣又提起心,小妹竟想要離開涼州,她從小到大都沒有離開過涼州城,這會匆匆忙忙的,她一個弱女子能去哪?


    沈嘉輝正要出門去追她,福貴就說道:“小廝說小姐已經南碼頭登船走了,二爺這會去也追不上小姐了。”


    沈嘉輝頹然停下身。


    小妹為何離開,他都知道,無非是想以離開,讓沈家盡快在這場風波平息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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