薑秋起來的時候發現不對勁。


    軟綿綿的大床,灰藍色帶暗紋的壁紙,白色大衣櫃對麵立著一架全身鏡,頭頂的水晶壁燈發出柔和的光芒。


    她的腦子轟的一聲,幾乎暈眩。


    不可置信地撫上臉頰,細滑的少女觸感,頭發細碎有些發枯,才到肩。


    連滾帶爬地跑到全身鏡前。


    天啊。


    自己怎麽返老還童了!


    雖然頭發糟亂,皮膚也有些暗沉,卻一眼看得出隻十六七的樣子。


    這是怎麽一回事?


    薑秋止不住冷汗涔涔。


    她明明已經是個三十二歲的已婚婦女了,不過睡了一覺起來而已啊。


    思慮間聽到一個熟悉的聲音。


    “秋兒,吃飯啦!”


    推門走出去,果然是外婆。


    眼睛頓時紅了。


    上輩子外婆在她剛結婚一年的時候就去世了,沒想到竟還有再見的時候。


    她偷偷揉了把眼睛。


    外婆一邊解圍裙一邊說,“你爸媽今晚回來的遲,你先吃吧。”


    四個菜,幹煸四季豆,熗炒蘑菇片,蒜苔炒肉和糖醋排骨,一個鯽魚湯。


    她盛了一小碗米飯,“外婆你不吃嗎?”


    “我不餓,等他們回來再一起吃。”


    薑秋夾了一筷子幹煸四季豆放進嘴巴,香辣脆嫩,是記憶中的味道。


    她掐了自己一把,相當用力。


    外婆奇怪地看著淚眼婆娑的薑秋,“你哭什麽?”


    她一邊大嚼一邊搖頭,“沒事。”


    才怪!


    抬眼瞥見牆壁上掛著的日曆。


    2011年7月29日。


    揉了揉眼睛,確定自己沒有眼花之後。


    她不得不承認了這個事實。


    她,薑秋,一個本該生活在2027年的沒錢沒色的三十二歲的離婚婦女,一覺醒來陰差陽錯回到了十六年前的2011年。


    這一年,她十六歲,剛考完中考沒多久,收到了北謙高中的錄取通知書。


    成績不算差,六百來分,具體不記得了,大概是中等偏上的樣子。


    薑秋心裏有點害怕,又有點莫名的雀躍。


    她上輩子活的太過窩囊可氣,結婚了以後沒工作,在家當了七年家庭主婦,沒有生小孩,還總被陳子沛嫌棄,最後人家幹脆出軌,直接把她蹬了。


    如今居然有再來一次的機會。


    這算是上天給她的機會嗎。


    她幾口扒完飯,把碗和筷子一起放進水槽,找了幾個幹淨的大碗把菜都扣住。


    外婆在客廳打毛衣,她走到跟前打了個招呼就回了房間。


    擺設跟記憶中絲毫無異。


    書架上滿滿都是書,言情小說不少,有意思有內涵的倒也有,什麽《長物誌》,《蝴蝶的文學》,《挪威的森林》,都是買回來當擺設的,沒好好看過,上麵落了一層灰。


    薑秋開始收拾書,把現在看來超級幼稚的一些瑪麗蘇小說清了出來,竟有二十來本,現在想來這種書能被她光明正大地放在進門的書架上,爸媽還真是夠開明。


    收拾完書找了塊抹布把書架認認真真的擦了一遍,打算看的書都被放到了第二三層容易取的位置。


    收拾完地上的雜物,站起來時眼前一發黑幾乎要栽倒。


    她按了按額角。


    這貧血十幾年來都是一樣鬧心。


    說實話她沒什麽大毛病,隻是不愛運動,天天窩在家裏玩手機玩電腦,又不愛吃肉不愛喝奶和豆漿,身體能好才怪。


    這時候門鈴響了。


    爸媽回來了。


    媽媽穿著條波西米亞風格的黑白色長裙,黑色魚嘴高跟鞋,好看又時尚,爸爸穿了件淡藍色襯衫,黑色西褲,也很精神的樣子。


    薑秋眼睛一酸又想哭了。


    爸媽這時候多年輕啊,想起上輩子自己各種混賬事把爹媽氣的老的那叫一個快,她恨不得抽自己一頓。


    媽媽提著個灰色袋子,順手遞給薑秋。


    “給你買了條新裙子,去試試。”


    薑秋接過袋子說了聲謝謝,回屋子去看。


    精致的紙袋裏麵裝著一條白色的雪紡長裙,一摸就是好料子,款式也好看。她一直喜歡這種樣式的長裙,可上輩子穿裙子的次數屈指可數,因為她頭發不好,雖然多,卻燥亂發枯,長度從來都是在肩膀上的尷尬位置,再加上膚色發黃發沉,腿有點小粗,是沒自信穿這種女神範的裙子的。


    不過她也有優點,高一已經有一米六八,身材還算勻稱,鎖骨好看,胳膊很瘦,試了試裙子,很合身舒服,隻是頭發亂糟糟的跟個雞窩一樣,相當違和,找了把梳子把頭發梳順,綁了個花苞頭,一下子清爽許多。


    其實薑秋不醜,她臉小,頭發綁起來也挺可愛,隻是上輩子小學的時候打過激素,吹皮球似的胖過幾年,被班裏人欺負慣了,即使後來瘦了也總是總是不自信,情願頭發亂糟糟的蓬在臉上,還老愛低著頭,覺得那樣萌一點。


    沒存在感怪誰?


    掀起劉海,有幾顆若隱若現的小痘痘。薑秋咚咚跑到媽媽的房子,她記得老娘常年備有茶樹精油,果然在洗手間的醒目位置看到,用棉棒點了點兒抹在額頭上,順便找了個夾子把劉海都夾起來。


    媽媽喝了碗湯就擱下碗了,進屋時正撞見薑秋,順口道,“今天又玩了一天遊戲?”


    “啊?”


    “別成天蹲在電腦前麵,再好看的姑娘都毀了,看看你的臉色,嘖嘖,離開學還有一個來月,要不要找個朋友出去旅個遊什麽的?”


    薑秋想起來了。


    上輩子的初三暑假,她擱家裏玩兒了倆月電腦,一個叫江湖夜話的3d網遊,人物好看風景也美。一個長假除了上遊戲和吃喝拉撒愣是啥都沒幹,上學了也戒不了,一直玩到高二上學期膩了才停的。


    真是不堪回首。


    她立刻搖頭。


    “什麽啊,我才不玩遊戲了,早刪了。”


    媽媽的眼神充滿懷疑。


    薑秋也不著急解釋,扯著她媽的袖子,“媽我想跟你商量點事兒。”


    “說。”


    “我想報個高中數學預備班。”


    “什麽?”


    媽媽的驚訝是完全寫在了臉上。


    “受什麽刺激了?”


    薑秋拉了椅子按著她坐下。


    “我聽說好多同學都報了班的,老師也說過高中學習的難度比初中大得多,建議我們充分預習,我看我們小區門口不就有個輔導班嗎?想去學一個月。”


    “那好啊。”媽媽笑,“你知道學習是好事,隻是這才中考完,你不出去玩玩不覺得虧?”


    “又不是高考完,虧什麽,媽你明天晚上帶我去報名唄。”


    “那現在就去吧,順便買點本子筆什麽的,高中的課本應該也要買吧。”


    去了才知道那個輔導班暑假開兩撥,七月份一次八月份一次,第二撥後天就開始了,要再遲來都不收人了,怕影響其他學生進度。


    一個小班三十來個人,教室條件不錯還有空調。


    媽媽問薑秋,“你要不要找一對一的老師?”


    她猛搖頭,“才是預備班,我能跟上的。”


    開玩笑,一對一?


    上輩子她也來過這個輔導班的一對一,貴的那叫一個發指,一個課時兩個小時,一小時一百八。


    一周上兩次就要七百二,這個小班上一個月才一千三,上輩子那是數學差的吐血,沒辦法才選一對一。


    既然能跟上,還選那個不是有錢沒處花嗎?


    媽媽點了點頭,“那你先上,跟不上再找一對一。”


    交了報名費以後收費的老師問薑秋,“你有高中課本嗎?”


    “沒有。”


    “我們這兒也賣課本,你看你是回去找親戚借還是在這兒買。”


    秋媽立刻掏錢,“那太好了,就在您這兒買吧,我還正愁到哪兒去給孩子買課本呢。”


    薑秋在一旁心疼錢,她還想著到表哥那兒去借呢。


    秋媽聽了這心思就笑她。


    “你表哥都大三了,這麽多年也不知道內容改了多少,再加上他那性子,書不是扔了就是送廢品收購站了,還指望他留著?”


    想想也是。


    收費老師給薑秋了一張課程安排時間表,叫她不要遲到。


    第二天一早薑秋就起來了,被子疊好,洗漱完一看表,才六點半,爹媽外婆都還沒起。


    昨天的痘痘消下去了一些,臉色還是不好,還有些膚色不均。


    她把頭發全部綁起來,劉海依舊拿夾子夾好。找了件寬鬆的棉體恤,一條牛仔裙穿上,換了雙板鞋,拿了點零錢就出門了。


    她去小區門口買早餐,那有家早點鋪子,賣些包子油條餛飩什麽的。她買了豆漿油條,幾個菜肉包子,一盒豆角肉醬麵。


    回去的時候大概七點左右,見她提著早餐從外麵回來,一家人都震驚地不要不要的。


    秋爸適應地倒是快,樂嗬嗬地接過早餐表揚她,“姑娘懂事了啊。”


    秋媽也高興,倒是外婆嚷嚷個不停,“你一個小姑娘一大早地起來做什麽啊,過馬路多不安全,下次叫外婆去嘛,你就多睡一會兒。”


    “都十六啦,哪裏還小?”薑秋笑著把外婆按到椅子上,“外婆你快吃吧。外麵賣的豆漿不夠濃,等會兒我去超市買點黃豆回來泡著,明天開始我們就自己打豆漿,要不爸爸買的豆漿機都浪費了。”


    秋媽一邊喝豆漿一邊笑,“小姑娘可以的嘛,等會兒我再給你找點錢,你跟外婆去超市買些菜跟小零食,牛奶和水果這些太重了,晚上叫你爸開車載我們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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