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霞郡主此人,或許驕傲,或許目下無塵,或許脾氣暴,能惹事,但是,她不是一個蠢人。


    對政治博弈,若說她敏感到舉一反三,見微知解,那是誇張,可在明顯氣氛不對時看出些端倪來,她卻還是能做到的。


    當初,逼楚尋休妻之事,是落霞郡主心氣太高,其實,她未必有多喜歡楚尋,不過是他剛好條件合適又長了張漂亮的臉而已,最後弄成如今的場麵,完全隻是她不甘心被人一再拒絕,而且還拒絕的那樣幹淨利落而已。


    楚尋不同意休妻娶她,這是落霞完美人生的第一個挫折,楚尋之妻陷害她,令漠北丟失許多利益,甚至連她本人都入了宮,這是落霞人生的第二個挫折,當然,若隻是這樣,落霞郡主惱歸惱,卻也不至於立場大變,畢竟,慶元帝乃是一朝天子,相貌也是風流英俊,嫁給他,哪怕不是正宮嫡後,做個貴妃正位什麽的,落霞也是可以接受的,反正,她本就是入京為質的。


    可是,因為婚前失貞,男寵林立,最後,她竟隻得了個嬪位,正五品……


    未登基前,慶元帝的侍妾,縣令的女兒現在都封了正四品的貴嬪,她,靖北王的女兒,堂堂正二品的郡主,竟然要向一個七品小官的女兒行禮。


    落霞郡主恨的真是忍不得想殺光後宮中人。


    其實,說起來當初靖北王帶落霞郡主上京,除了向慶元帝表忠心之外,多少也有些因為落霞郡主本身的問題,因為一言不合提鞭就打和養男寵養的肆無忌憚,落霞本人在漠北的名聲已經臭到極限了。


    當然,以靖北王府在漠北的勢力,想給落霞找個下家還是一點問題沒有的,甚至讓落霞嫁人之後還是男寵三千都沒問題,但前提是,落霞必須得低嫁到一定程度才行。


    找差不多的,人家不會要她,找差一等的,那不是結親是結仇,找太次的,好好的靖北王府嫡女一點價值沒體現就聯出去了……


    太虧了!


    於是,靖北王借慶元帝登基悠悠的把閨女送到京城,天高地遠,落霞那點破事不一定能傳到京城來,到時候,找個人,請慶元帝下個旨,那真是即嫁能把閨女嫁出去,又能安慶元帝的心。


    至於落霞郡主不是原裝的這個問題,呃,貨已售出,概不退換,有能耐衝慶元帝使,反正是這貨賜的婚,他不過是把閨女送到京城來當質子的,可沒想過勾結京官。


    後來,落霞郡主自己相中了楚尋,靖北王對此也很滿意,慶元帝近臣,沒背影沒權勢,百分之百的好拿捏,所以,他默視了閨女一係列的做為。


    可是,他萬沒想到,那楚氏夫妻根本就是煮不爛,踹不碎的鐵剛豆,一通打壓下來,徹底硌疼了漠北的牙。


    落霞郡主更是被這顆剛豆滑了腳,一路出溜兒到了後宮,成了什麽撈什子的靜嬪。


    以落霞郡主的身份初封為妃都不為過啊,可惜她不是原裝的,還讓人驗出來了,靖北王哭的不要不要的,要是早知道慶元帝能接收他閨女,他當初找個厲害嬤嬤弄點雞血啥的偽裝一下多好啊!


    對於閨女進宮要給n個高位嬪妃請安問禮的事,靖北王很心疼,落霞郡主也百般不願,他們曾經商量過是不是要拒絕一下,但是,塗清寫過來的信讓他們改變了主意。


    生個帶塗氏血脈的皇子,在弄死慶元帝,扶幼主登基,他們塗家就可以稱霸朝堂,甚至取而代之,享千秋萬代,對此美滿的前景,靖北王父女兩眼冒光。(當然,後來塗清在絕望的事實麵前放棄了這個念頭)。


    於是,落霞郡主帶著遠大的目標雄糾糾,氣昂昂的被一頂粉橋抬進了後宮。


    可惜,新婚之夜,這個目標就受到了嚴重的挫折,麵對充滿野性,身材巨好的落霞,慶元帝居然硬不起來。


    雖然她不附合主流審美,小鳥依人,美貌如花,但也是花樣年華,個性逼人,慶元帝麵對她美好誘人的胴,體居然提不起性致,這強烈打擊了落霞郡主的自尊心。


    慶元帝歉意的表示:朝政很多,他很累,實在有心無力,而落霞郡主初來乍到,麵對著富有天下的當朝天子,她多少還有點打憱,所以,新婚夜就這麽糊裏糊塗的過去了。


    慶元帝很給漠北麵子,落霞郡主進宮的第一個月,半數時間他都是歇在千秀閣的,但是,每次到這兒都‘累’這點,落霞真的很接受不了。


    一次兩次還行,一個月次次都‘累’,說得過去嗎?


    趕情是在別的宮妃那兒使盡了精力,跑到千秀閣歇晌兒來了!


    落霞很氣憤,後果很嚴重,在得到親哥(塗清)的支持後,她開始一步一步的試探慶元帝的底限,打宮女,罵宮妃,頂撞皇後,甚至是給皇上下催,情藥,在不知道親哥抱著‘天涼了,反不反隨意吧’的心思,落霞在試探的過程中,慢慢的越了界,越試越深了。


    塗清在試了一年之後放棄了當外戚的打算,但靖北王和落霞郡主卻真的陷下去了。


    進宮三年,份位一階不漲,皇上半年不來一回,除了給皇後請安之外,無任何交際,到禦花園裏賞景,宮女太監們都懼她如蛇蠍,甚至,比她份位高的四妃都會下意識的回避她。


    這情況,剛開始是挺爽,但是時間長了也受不了,跟地位平等的人無法交流,宮人們又怕她怕的不要不要的,瞪下眼睛就跪地求饒,除了說‘娘娘饒命,奴婢該死’之外,沒第三句話,這種情況,一麵對就是一年多,就是在安靜文秀的人都能憋瘋,更何況落霞一個長年野在邊關草原的人了。


    落霞是真受不了,在滿宮的人都把當她透明的情況下,她甚至開始試好小選進來的宮女,不求什麽用美貌宮女吸引皇上,她隻求有個人能跟她好好說說話。


    可惜,這幾年落霞鬧的太厲害,毒妃之名已頂風臭滿整個後宮,甚至有臭出京城的趨勢,宮女們進宮前都被普及過,一旦見了她,都是有多遠躲多遠,恨爹娘少生兩條腿,就算不幸被選進了千秀閣,也是玩命遵守著沉默是金的真理。


    寂寞到發瘋的落霞開始頻繁的用暗線跟靖北王聯係,那條暗線是很久以前進宮的塗氏家族妃嬪留下的,很是隱密,慶元帝這個從未看得起落霞,隻當她是腦殘二百五的人大意的忽略了這一點。


    落霞和靖北王平均每個月最少都會有三封信的來往,可是最近至少一個月的時間,靖北王沒有給落霞來過信了,無論落霞怎麽催,靖北王府都沒有半點回應。


    甚至,早在半年前,她的嫡親哥哥就已經音信全無,她在得不到漠北的半點消息。


    她仿佛,被遺棄在這個金磚玉瓦的後宮裏了。


    琉璃人攻進槐洲了,雖然這隻是前朝的消息,但落霞還是有渠道可以知道的,朝廷需要她哥哥出兵抵抗琉璃人,這對落霞來說,應該是好事才對,可不知為什麽,她本能的就感覺到了危險。


    不同於往次,這是真真正正能威脅到她生命的危險。


    雖說處在被半遺棄的狀態,但落霞到底在靖北王府經營了十幾年,靖北王將她當男兒教養,侍衛手下可與塗清相較,她性格暴躁殘忍,卻不失豪爽,對手下很是大方,十多年間,到也經營了一批死忠。


    靠著這批死忠,落霞得到了她想得到的消息。


    哥哥放琉璃人入關,哥哥要造反,哥哥要放棄她,而疼愛她的父親已經答應了,父親正積極的準備逃回漠北,為哥哥搖旗呐喊,而她,會成為一枚棄子,被遺留在京城,這是有死無生的局麵。


    這個結果,她接受不了,落霞仰麵躺在貴妃塌上,看著外麵湛藍的天空,微微眯起眼,她將手舉至眼前,遮住刺眼的陽光,現在,慶元帝把所有的精力都放在琉璃人身上,在刻意之下,一個月沒出千秀閣的她似乎成功的被人遺忘了。


    如果靠著死忠,她或許可以逃出宮去,落霞想,可是,逃出去之後呢?一母同胞,她哥哥那個人,她是相當了解的,完全就是一個冷酷無情,利益於上的家夥,她完全可以想象,在她惹禍進宮,耗盡漠北資源,但卻寸功皆無的時候,在她哥哥眼裏,她唯一的作用,或許就是被慶元帝殺死,激起靖北家臣的憤慨之情了。


    哥哥靠不住,可慶元帝更靠不住,落霞知道,她這樣的女人,如果沒有強硬的娘家,是沒有任何正常男人會要她的,沒有靖北王府支撐,她就什麽都不是。


    看來,她確實是得想點辦法了,落霞緊緊的抿著嘴,在不想辦法,她非得死在這一場裏頭。


    “蟬兒,更衣,本宮要去見皇後娘娘。”落霞猛的起身,轉過頭,扯唇一笑。


    “是,娘娘。”大宮女蟬兒瞬間低下頭,被主子那嗜血的笑容嚇的打了個冷顫。


    落霞整理衣衫,著大封嬪時的大禮服,挺胸抬頭的領著的大隊人馬往鳳兮宮而去,進了內室,她與皇後秘談良久,不知說了什麽,自那天之後,落霞就住進了鳳兮宮偏殿,一應衣食皆由鳳兮宮掌管。


    如此,惶惶十來天過去了。


    清晨,林國公府,林子墨的院子裏,林二奶奶正抱著寶哥兒為他穿衣,準備著去給婆婆,國公夫人請安。


    “菱枝,母親的身體好些了嗎?”門外,林子墨大踏步的進來。


    他最近一直準備著刷靖北王,已經一連幾天沒著家了。


    “大夫開了藥,一天三頓的喝著,可是母親擔心大哥和妹妹,整夜都睡不安穩呢。”林二奶奶歎了口氣,愁容滿麵。


    “你抱著寶兒哥去,有孫子在旁逗趣,母親興許能高興點。”長兄和幼妹的問題,林子墨解決不了,他能做的,也隻有送上獨生子,年方三歲的寶哥兒,聊解國公夫人的愁心。


    “我這不是正要帶著寶哥兒去呢嗎?。”林二奶奶拍了拍寶哥兒的小屁,股,笑著說。


    “待我與你同去。”林子墨拍了拍身上的灰塵,站起身,卻又猛的想起什麽似的說:“對了,聽說昨天楚尋攜妻帶子回京了,他們在雒陽呆了那麽長時間,又跟著妹妹一起秋狩,想必會知道更多內情,他妻子簡氏路途中生產,正在坐月子,不能出來,你抽個空去楚府看看,問問清楚安母親的心。”


    這些天,林子墨忙的四馬倒竄蹄,連吃飯的功夫都沒有,更別說去詳細尋問什麽了。


    “母親這是病著,下不來床,要不然她早就親自前往楚府了。”林子墨傷感的歎道。


    不往遠了說,隻說十年前,他嫡母是何等的神采飛揚,光彩照人,可是,經曆兒女之事的幾番波折,現在頭發都白了大半,病的仿佛隨時都會咽氣一般。


    “二爺放心,我明兒就去拜訪楚夫人。”林二奶奶心知丈夫尊重嫡母,又見他如此傷感,連忙放下寶兒哥,鄭重的應允道:“我定會打聽的詳詳細細。”


    林子墨點點頭,叮囑道:“我與楚尋夫妻私交不錯,他們此番也是受了苦的,你去的時候,多帶幾味好的藥材,他們初初回京,怕是備不下多少。”


    “是。”林二奶奶略思索一下,道:“楚夫人剛剛生產,想必虛的很,我便帶些月子常用的藥,這些二爺不懂,交給我辦就是……”


    “你辦事我是放心的,不過白囑咐一句罷了。”林子墨微微一笑,便打住了這個話題。


    夫妻倆看時辰不早,便收拾收拾,帶著寶兒哥,一起去給國公夫人請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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