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臣們排著隊到靜雲庵跪求章煜回宮的狀況始終都沒有出現,說著不管他的事的阿好卻越來越過意不去。


    哪怕有寧王與夏明哲頂著,章煜仍是有許多事情需要處理。每天呂源或者呂川都會帶密函到靜雲庵,章煜遠不似看起來那般輕鬆愜意,阿好都看得見。


    這天夜裏被章煜纏著歪膩了一場,阿好渾身酸軟被他笑著抱去清洗過,又再被抱回床榻一起休息。阿好趴在章煜懷裏,沒有多少睡意,想起白天他與寧王、夏明哲從用罷午飯一直議事到天黑,終是問,“陛下當真不回宮麽?”複道,“您是一國之君,肩上有責任,在這兒終究是誤事,奴婢心裏也過意不去。”


    “有陛下在這兒,奴婢很開心。可是,也不想看陛下太過辛苦,且您是萬金之軀,如何能一直窩在這樣的地方?奴婢在這兒,不會再跑了,陛下可以放心。您得了空,能夠來看奴婢一眼,奴婢就滿足了。”


    章煜不應話也不出聲,阿好越說越變得心虛,沒有底氣。話說得再冠冕堂皇也多少有趕他走的意思,且算不得是心裏話,不過是為著自己好受,非說得懂事大度。倘若他不是這樣的身份,在這兒住上一輩子……也沒有不可以。


    即使嘴上沒有說過,阿好自己心裏卻清楚,她變得越來越依賴這個人,也很喜歡同他在一起的這般無憂無擾的生活。明年開春是要去哪兒,章煜依舊不肯透露,可是還有那麽長的時間,總不能真的就這麽耗著。


    知道他還沒有睡,久久都聽不到他隻言片語,阿好以為是自己將章煜給惹惱了,仰了腦袋去看他。章煜不過垂眼看著她,伸手摸了摸她的頭,終於開了口,卻也隻有一個字,“好。”章煜答應得十分的痛快,阿好呆了一下,低下頭去,又聽他說,“你既也不回宮,便算不得宮裏頭的人,往後不必再以宮人自居。”


    章煜把玩著她的一縷頭發,臉上看不出什麽情緒,“像待其他人一樣待朕便好了。”因過去未想過這個問題,章煜的話讓阿好再愣了一下,她正想出聲,反而被章煜壓在身下,“明天便走了,今晚你得好好待朕才行。”說話間已低頭堵了阿好的嘴巴,眼底卻閃過一絲狡黠。


    ·


    被章煜借著第二天會離開的名義糾纏過了一夜,感覺自己幾乎是癱了的阿好睡到日曬三竿方悠悠轉醒,章煜果然不見了,她身上的酸痛卻仍在。


    躺了一會兒,阿好自顧自起了身,洗漱的時候隱約聽到廚房有動靜,又不太明顯,便以為是聽錯了。隻是若有似無的聲響持續不斷,用木簪子簡單挽了個發髻後,她還是去了廚房確認了一眼。


    以為已經回宮的章煜出現在了眼前的時候,阿好也說不來究竟意外還是不意外。廚房裏頭一片狼藉,多半是被章煜折騰的。她一出現,章煜便板著一張臉轉過頭看著她。阿好沒明白他這是到底在做什麽,小心問道,“陛下……這是?”


    章煜偏過臉去,說,“你先去做自己的事情,等會就有早飯吃了。到時候朕再準備兩壺酒,往裏頭下點淩霄給的藥,將你藥倒了,偷偷摸摸占點便宜,一準回宮。”


    阿好:“……”


    知道昨天晚上章煜答應得那麽爽快多半有貓膩,可也完全沒有想到他會來這麽一出。一時之間隻覺得羞恥,也不知道一張臉該往哪裏擱才好,阿好臉都漲紅了,又莫名覺得有些生氣。看了章煜半晌之後,她沒說什麽,僅僅是轉身離開廚房。


    章煜很快追了上來,即使阿好走得急,卻比不過他身高腿長,一步賽她兩步。追上阿好的步子,章煜便慢悠悠跟在她身後,趕在阿好關門的前一刻,擠進了房間。


    見她被惹惱了,章煜反倒是笑了,又被阿好瞪了一眼。章煜這會兒心情不賴,阿好瞪他,他一樣覺得可愛,伸手想去摸摸她紅似朝霞的臉卻被阿好躲開了。


    阿好越想越覺得生氣,知道章煜不會拿她怎麽樣,一時說話也沒了顧忌,氣鼓著臉道,“您還有什麽欺負人的招,不如一次用個遍,何必這樣耍著我玩。”章煜又伸手來攬她的肩也被阿好躲開了,她望著章煜,見他臉上反而有笑,更覺得不痛快。


    “究竟是誰先招惹的誰呢?這會兒是單隻我一個人有錯?不是您當初做些莫名其妙的事兒,我也不過還是名小小的女官罷了。即使未必能夠到了年紀被放出宮,尋個平常人家安安穩穩嫁了,卻也不見得會與您有大牽扯。一頭栽進去了,沒管住自個的心,縱然是我錯了,又何以變成現在這樣?”


    “您窩在這靜雲庵裏頭,誰會來責怪你,唯有說是我的不是,霸著您不讓您走。這名頭背了也就背了,左不過多叫人碎嘴兩句。您做出這樣的事兒,說那樣的話,故意朝著人心窩子上戳,是不是就覺得舒坦了?”


    “我的確是個沒有什麽念想的人,沒有多少奢望,有什麽樣的日子就過什麽樣的日子,也不會非要您做什麽才覺得開心滿意。我沒覺得自己有多大的本事,有多麽不一樣,能一輩子占著您的好,宮裏頭娘娘們的結局,也是一路看過來的……”


    說著說著頰邊已掛了兩串的淚,阿好自己都沒太明白怎麽就情緒失控了。說了一陣又覺得沒勁,不開心的話何必去提,裝作什麽都不知道,傻愣愣的過下去不也挺好的嗎?說出了這些話,又叫兩個人都膈應。


    小腹一陣墜墜的疼,身下有些異樣,阿好才醒覺是小日子到了。本該是前些天的,不知怎麽便遲了,趕在了這個時候。


    沒等章煜說話,阿好再悶悶說道,“奴婢失言了,都是些胡言亂語,陛下別往心裏頭去,您沒有做錯什麽。”下腹一陣絞痛,臉上還掛著淚的阿好一下子白了臉,伸手捂住了肚子,有些直不起身。


    沒有因為她的話而氣惱的章煜,在看到她臉色不對的一刻間變得著急起來。他上前伸手扶住了阿好,想帶她先去坐下或是躺著,阿好卻似不怎麽樂意。就在差點以為阿好是還在鬧脾氣的時候,章煜想起來,她有過來了小日子身體便極不舒服的情況,反而多少安心了些。


    “小日子來了?淩霄給你帶的藥擱在哪兒了?”章煜問了兩句,聽到阿好說是在藥箱,又道,“朕去幫你煎藥,你自個處理一下再躺好。”阿好沒說話,章煜一邊替她抹了淚,一邊安撫道,“是朕先招惹的你,也都是朕做下的事,沒有人會責怪你,不要胡思亂想。”


    聽過她咄咄逼人的話依然溫柔與好脾氣的章煜,直讓阿好覺得自己是在無理取鬧,也瞬間沒有了脾氣。章煜取了藥出去了,將門關得嚴實,又哭又鬧丟了一回人的阿好乖乖聽他的話,自己收拾過、換了一身衣服便躺到了床榻上。


    阿好身上難受,章煜便來來回回照顧了她大半天都沒有休息。湯藥煎好再放涼到能入口,章煜才送到屋裏。阿好一時被他扶著坐起來,待喝過了藥,又被往嘴巴裏塞了不知道在哪兒弄來的酸酸甜甜的果脯。


    章煜拿手掌捂在她的小腹上,問她有沒有好受一些,這會兒再想起自己的那些話,阿好更加覺得羞愧與不好意思。


    她拉著章煜的手,點了點頭,說,“好多了……”又垂下眼低聲說了一句對不起。章煜嘴角彎了彎,親了親她,才道,“沒關係,朕聽明白了,不就是想霸著朕一輩子麽?朕答應你就是了。”


    明明是正正經經與他道歉,依然被拐到奇怪的方向上,阿好鼓了鼓臉,小聲嘟囔了一句話,自顧自重新躺下。


    章煜卻聽清楚了她是在說,“您是偷吃了一嘴糖麽?”於是趁機湊上去又親她兩口,笑著說,“你嚐嚐不就知道了。”


    ·


    再次逃跑失敗且被掐斷了後路,盡管不必再擔心小命不保,淩霄還是高興不起來,整日鬱鬱寡歡。被章妡借著身體不舒服請到了永樂宮,淩霄依舊無精打采。


    身體雖無不適,但因委婉表示可以和夏明哲共修百年好,卻遭遇拒絕,以致於一樣心情不佳的章妡看到她這副模樣,越是唉聲歎氣。兩個人對坐在桌邊,皆是雙手托腮,聳拉著一張俏臉,相望無言。


    “淩霄……”章妡無力的喊了她一聲,淩霄懶懶的應了,章妡又說,“你有沒有覺得……這宮裏越來越冷清了?”


    她掰著手開始數了起來,“母後不在宮裏了,皇帝哥哥和阿好在靜雲庵,皇後娘娘也去了,雖然無關緊要,但是其他的娘娘們也被送出宮了大半,感覺連宮人都變少許多……”


    “這些都沒什麽,關鍵是,怎麽就隻剩下咱們兩個作伴了呢?十哥如今每天都忙得不見人影。咱們也不能這麽幹耗著呀……要不然,咱們自個想辦法找點樂子吧?反正這會兒沒人有空管咱們。”


    雖然在夏明哲那兒遭受了挫折,但向來對萬事不夠敏感的章妡沒有太過傷心,隻是這會兒一顆心蠢蠢欲動,便慫恿起淩霄。


    “找什麽樂子……”淩霄慢慢地抬了眼皮瞅了一眼章妡,並沒有抱任何的期待。


    章妡見淩霄並沒有一口回絕,打起一點精神,悄聲道,“之前我不是誤會小夏子去喝花酒嗎?打聽了一圈,知道臨安城裏有一處清風館,裏頭的小倌呐,據說一個賽一個好看,或斯文秀氣或英俊瀟灑,還有什麽四君子的稱號。我可好奇了,要不然,咱們去那兒開開眼?”


    清風館,小倌……反應過來章妡話裏指的究竟是什麽地方,淩霄不可置信的看著她。章妡見她是這樣的反應,直覺自己是出了個極爛的主意,哪知下一刻淩霄猛然激動地握著她的手,“小公主殿下!您這個主意,真真是極好的!”


    嗬嗬,反正走不了,正愁有大把的銀子卻沒地方花。想象了一下一堆美男圍簇著自己的場景,淩霄覺得,包、養小白臉也挺不錯!


    ·


    偷溜出宮去玩這種事情章妡的經驗最豐富,沒有章煜壓著更為方便,帶上一個淩霄也是輕而易舉。坐在馬車上的時候,越想到個個樣貌不錯的小哥圍著伺候自己,越有些興奮。


    為了方便,淩霄與章妡一起妝成了紈絝公子哥的模樣。一個一身黛青色暗雲紋錦袍、一個一身紫檀色竹紋長衫,一個腰間係了枚墨色玉環,一個腰間墜上枚羊脂白玉玉佩,皆是金冠束發、手中執一把名家字畫的檀木扇、腳下踩著墨色繡金線長靴,渾身上下散發著三個字:不差錢。


    淩霄對自己的行頭十分的滿意,會不會看瞧出來是女人不要緊,有錢就可以了,做買賣的誰會和錢過不去?章妡雖覺得誇張,但看淩霄一臉合意,便沒有說什麽。兩個人到了清風館之後,光憑著這幅打扮也會有人上前來招待。


    為了提前堵住那人的嘴說些不稱意的話,淩霄十分豪邁的拍出兩張百兩銀票在那人手中,裝模作樣的說,“把你們這最好的哥兒叫上,伺候得好了,自然還有多多的賞錢。”


    章妡頃刻間直了眼,覺得淩霄這會兒當真是威風無比。眼瞧著那人立刻點頭哈腰,請她們上座,章妡忍不住嘿嘿直笑,跟在淩霄身後,被引著上了二樓進了個布置得頗為雅致的房間。


    被請著坐下後,有個小廝上來端茶倒水,淩霄冷眼瞧著那人也才十五六歲,端的是唇紅齒白,還透著股少年英氣,倒是對一會的小倌多出了兩分期待。


    上過茶水,又是酒菜上桌,有扮成隨從模樣的宮人上前替她們先嚐過茶酒飯菜是否有問題。同樣是初次到這種地方,章妡不如淩霄定得住,這兒看一看,那兒瞧一瞧。


    雖不以為稀罕,但至少新奇。過了一會,還沒等來人,章妡無趣坐回桌邊,伸手扯了扯淩霄的衣袖,“現在咱們是來了,那什麽時候回去呢?”


    淩霄喝了一口茶水,心知這是第一次,恐怕也會是最後一次,自然玩得盡興才行,不然她那麽大方做什麽?於是回答章妡說,“玩高興了再走,你想一想,待過了今天,往後這樣的機會還能有麽?”章妡深以為然的點了頭。


    正說著,外頭響起了一陣動靜,瞧得見有數道身影立在了門外。有人敲了門,說是人已經過來了,淩霄便讓人進來。


    下一瞬門被打開了,頃刻一群小倌跟在那打頭的人身後湧進了屋子裏並排站好,任君挑選。淩霄往個長得不賴的小哥身上打量了兩眼,見對方霎時羞澀地低了頭,心中憐惜,更覺得……有錢真好。


    見慣了章煜、寧王、夏明哲之流的極品男性,章妡對這些小倌的容貌並無驚喜。淩霄倒是覺得還不錯,沒有驚嚇,已經算得上是驚喜了。剔掉了幾個稍顯五大三粗的後,餘下個個都當得上是模樣清秀。


    無關的人一時間退下了,被留下來的小倌們圍簇在了章妡與淩霄的身邊。他們也看得出來這是兩位姑娘,其中一位瞧著還有些青澀,且又都多半是有錢人家的千金,並不敢隨便亂來。


    淩霄同樣不敢拿章妡的清白開玩笑,萬一染上了個什麽亂七八糟的病,就變得更加麻煩了。因而待都坐下後,她便先說,“今天隻喝酒劃拳吃肉聊天,不幹別的!你們隻逗我們開心了,自有多多的好處。”


    章妡尚未經人事,連感情的事兒都還懵懂,並淩霄的話自無可無不可,又覺得除了這些,還能有什麽?不懂歸不懂,反正淩霄說的都對!


    那些小倌個個應話,卻沒有什麽拘謹,很快說說笑笑熱鬧了起來。一時伺候淩霄與章妡兩個人喝酒吃菜,又教她們劃拳猜謎,得興了還唱個小曲、表演段單口相聲,逗得從未見過這些的章妡樂不可支。


    章妡酒量並不好,喝到後來幾乎爛醉,隻是醉了以後便是睡,倒是不咋呼。淩霄的酒量比章妡要好許多,卻也扛不住一杯接著一杯的灌,趁著意識還沒有迷糊,甩了銀票,終是準備離開了。


    ·


    無論如何,沒有被任何意外壞了興致,淩霄玩得十分盡興,臉上也一直都掛著笑。剛被小倌們扶著從二樓下來,卻發現清風館被官兵給包圍了,再努力睜大眼睛一看,黑著臉大步走到麵前的人不是寧王又是誰?


    淩霄傻笑了一下,衝寧王舉起一隻手,擺了擺,同他打了個招呼,“喲!”跟在寧王身邊的夏明哲,看到章妡已是爛醉,臉色沒有比寧王的好到哪裏。


    知道淩霄與章妡兩個人跑出宮,還是到南風館這樣的地方來胡鬧,寧王已是氣極。現下瞧見扮作公子哥的淩霄喝得七葷八素,半點兒不講究倚在一名小倌的身上,越黑了臉。再看一眼旁邊已然醉過去了的章妡,他周身都散發著寒氣。


    瞧見眼前的兩個人皆是威儀不凡,也不似慣常會到這來尋歡作樂的公子哥,扶著淩霄的小倌意識到厲害之處,連忙將人給交了出去,細著聲說,“隻是喝了些酒,並沒有做其他的什麽,大人請放心。”


    淩霄一下沒了人扶,有些站立不穩,朝著寧王倒了過去。寧王不動,淩霄自個伸手在他胸前撐了一下,重新站穩了,嘟囔了一聲,“小氣。”章妡是被帶出來的宮人扶著,不似淩霄那般,夏明哲忍了忍,沒有上去接過了人。


    寧王掃了一眼在場的小倌,像是分辨著那話裏的真假,又像是壓著怒氣。最終也沒有說什麽,拿胳膊略有些粗魯的夾著淩霄出了小館。


    等到章妡也被扶著出去之後,夏明哲淡看了那些人一圈,一道出去了。留下了一眾小倌麵麵相覷,可到底有驚無險、還得了不少賞錢,卻也不覺得多麽不劃算。


    夏明哲負責送章妡回宮,與她同上了一輛馬車,淩霄則被寧王帶走了。被某人夾在實在不怎麽的舒服,淩霄意識還當得上清醒,一時間哼哼,“妖怪,妖怪,快放開我爺爺,快放開我爺爺。”伸手戳著他的腰窩。寧王被她氣笑,帶淩霄上得了馬車後,扔下了人,隻坐在一旁隻抱臂看著她。


    眯眼瞧見寧王的臉色極不好看,淩霄兀自躺在似小塌般的座椅上,哼哼唧唧的挺屍,並不想同他解釋或爭辯。


    一個滿腔怒氣,一個裝傻充愣,就這麽無話走了一路。馬車最後在寧王府外停下來,見淩霄仍一動不動,寧王終於出聲說,“下去。”


    淩霄半道上眯過了一覺,清醒不少,想也不用想,都知道一定是被帶到了寧王的地方。她坐起來,腦袋還是發昏,便靠著馬車車壁,半睜著眼看著寧王,卻並不言語,似是用沉默來表達自己的抗議。


    寧王不管,直接拉著她要她下馬車,淩霄立刻趴下抱著座椅,不看他,嚷著聲兒道,“你再硬來,我就喊非禮了!”


    “記得喊大聲一點。”寧王冷冷說道。


    “……你不是應該說,‘就算你喊破喉嚨也沒有人會來救你’嗎?”淩霄對寧王不按套路出牌,表示非常不滿。


    淩霄的話卻隻換來寧王的一聲冷笑,她唯有說,“下去也可以,但是你先說一句,‘就算你喊破喉嚨也沒有人會來救你’,不然我就抱著它不撒手,有本事你把馬車拆了!”


    寧王不說話,同樣沒有繼續拖她。對寧王的不配合,也感到十分的不滿,淩霄趴在座椅上,變換著粗細聲音自己玩了起來。


    “不要碰我,不然我叫人了!”


    “你叫啊你叫啊,你叫破喉嚨也沒人來救你!桀桀桀桀桀桀桀!”


    “破喉嚨破喉嚨破喉嚨!嚶嚶嚶嚶嚶嚶嚶嚶!”


    寧王:“……”又一次被淩霄氣笑,寧王仍是冷眼看著她,問,“玩夠了嗎?”


    淩霄嘿嘿一笑,搖了搖頭,調整了一下自己的姿勢,讓自己趴得更舒服了點,又哼哼唧唧說,“我不要下去,我要回太醫院。”


    深覺多和她說兩句話就要被氣死,寧王不再廢話,伸手提了她的後衣領,就要將她帶下馬車。淩霄皺著眉佯作哇哇大哭,“你欺負我!你欺負我!再也不和你玩了!哼!”


    這幅同三歲小孩說話的語氣,卻讓寧王當真鬆了手。之後淩霄坐了起來,捂著臉嚶嚶的哭,雖則並沒有落下一滴淚。


    “你到底想怎麽樣?”


    “回太醫院。”


    “你也不準備解釋一下今天晚上的事情?”


    本就生氣,再被淩霄無所謂的態度一激,寧王幾乎壓不住怒意,人也變得有些暴躁。淩霄感覺得到他的情緒變化,卻仍是說,“沒有什麽好解釋的。我自己花錢買高興,也沒有礙著誰。”


    “你到底是什麽意思?”寧王陰沉著一張臉,怒氣衝衝的質問讓淩霄禁不住縮了一下身子。


    她想了想,很認真的說,“把話說明白也可以,我不會考慮嫁給你的。你心裏有朱砂痣、明月光,那個人即使成為了他人婦你都放不下,我要怎麽相信你以後可以一心一意待我?不過我從沒有想要你一心一意待我,你不必有壓力。”


    “那天晚上是我勾引你,但是你痛快了,我也沒有要你負責,你可以當是……睡了個小丫鬟,或者是其他什麽,總之,不需要用那個綁架我們的關係。所以,我覺得,你無論做什麽都不需要我認同,我自己花錢找樂子,也同樣並不需要向你匯報。”


    看了眼寧王恨不得吃人的模樣,淩霄馬上收回視線,伸手拍了拍胸口,壓低了聲音,繼續說,“那次的事情是我混蛋,不過你…………還挺不錯的……你和你將來的寧王妃一定會很性福,我上次給你留的藥方很不錯的,你可以偶爾吃……一……唔……”


    一言不合就親嘴是什麽毛病?有話都不會好好說嗎?被寧王捏住了下巴、捧著臉又啃又咬,淩霄感覺自己就快要窒息了。推人也推不開,酒意未消,身上又沒多少的力氣。酒、色誤人,誠不欺我,淩霄默默垂淚。


    就在淩霄感覺自己快要昏過去了,寧王終於放開了她,她努力喘氣,嘴巴上火辣辣的,說不出話。


    寧王卻深深地看了她一眼,而後下了馬車,到底是交待了一句送她回太醫院。是以馬車重新上路,淩霄靠著馬車車壁歇了一會,最終抬手擦了擦嘴巴,默默躺下,閉眼休息。


    ·


    夏明哲看著章妡一路昏睡至回到宮裏也沒有醒來的意思,他沒有喊醒章妡,隻是坐在馬車裏頭看著她。馬車即使走得再怎麽平穩,是走還是停的差別仍是明顯,章妡在顛簸中一路好睡卻因馬車停下來而有所感應,迷迷糊糊睜開眼。


    她已不記得自己跑到清風館去玩過一圈,一邊問著,“什麽時辰了?”正準備翻個身,章妡卻感覺身下忽然一空。驚醒的同時,又被一雙大手給托住了身子。到了這會,她這才注意到,自己是在馬車裏麵,在自己對麵還坐著一個人。


    馬車裏沒有什麽光亮,章妡坐了起來,要辨認出那是夏明哲卻算不得多麽的難。回想起自己先前本是在做什麽,再看到夏明哲,才發現自己斷了片,並不知道中間發生了什麽事,也不知道淩霄去了哪裏。


    黑暗中,感覺到夏明哲似乎有些生氣,章妡不明所以,隻是笑了笑,說,“這是到哪兒了?淩姑姑人呢?我可能是喝醉了,不記得發生了什麽事。”


    正想要掀開馬車簾子去看,反而是夏明哲先道,“淩醫女被寧王殿下帶走了,小公主殿下現在已經回宮了。”


    章妡便點了一下頭,說,“這麽晚還麻煩了你,謝謝你送我回來。”說話間,以為自己該下馬車了,卻被夏明哲抓住胳膊。章妡莫名覺得局促,也不知道該說什麽,一味傻笑看著他,又問,“還有什麽事嗎?”


    “為什麽要去那種地方?”


    夏明哲將話問得平心靜氣,章妡有點懵,反問了一聲,“啊?”剛意識到他指的清風館,又聽到夏明哲說道,“小公主殿下這樣亂來,要是出了事,臣要怎麽和陛下交待?”


    平素腦子都不怎麽靈光的章妡,這會兒卻沒有被夏明哲的話忽悠,她輕輕笑道,“皇帝哥哥去找阿好之前沒有要你管著我,自然也不會怪你,何況我什麽事情都沒有,隻是多吃了幾杯酒。不過還是謝謝你送我回來,知道你嫌我麻煩,以後不會再有事沒事纏著你。”


    章妡沒有故意反諷的意思,話說得真誠,夏明哲偏聽得皺了眉。章妡再下馬車的時候,他沒有去攔,隻是跟著下去了。


    來接章妡的轎輦就在不遠處候著,她上去前,再和夏明哲道了一回謝,與他揮手道別,被宮女扶著上了軟轎,回了永樂宮去。


    夏明哲在原地站著,沒有回應章妡的道謝與道別,安靜地看著軟轎漸漸沒入了黑夜,直到再看不見蹤影,又站了好一會,才抬腳離開。


    ·


    即便知道了淩霄、章妡與寧王、夏明哲之間的那點事,章煜卻沒有多管,也沒有多問,由著他們自己去折騰,也沒有說給阿好聽。


    從小日子第一天對章煜鬧過了一次之後,阿好變得乖了許多,不吵不鬧,章煜說話她也都聽。於是,章煜也終於在早晨睡醒之時成功討到了阿好的擁抱。


    等到阿好那幾天過去了,趁著七月的天氣尚可,章煜開始每天讓阿好學習一點拳腳功夫,也教一教她箭術之類。


    數次遇到危險卻隻能等著被人救的經曆讓阿好不介意學這些,甚至在章煜說要教她時,滿口答應了下來,也學得很用心。兩個人日常需要做的事情,自此多了重要的一件。


    習武也看天賦,阿好自覺沒有什麽天賦,也似乎不夠聰明,很多時候都覺得跟不上。章煜卻每每都誇她,不僅耐心且時時鼓勵,阿好唯有更加花了心思去學習。再到了後來,章煜叫人搬來了許多的兵書,讓阿好都翻一翻、看一看,她終於意識到了什麽。


    章煜分明是在特別培養她,其實這些東西,過去不是一點都沒接觸過,隻到底馮太後沒有希望她會太多這些方麵的東西,因而學習的更多是琴棋書畫的那一類。


    現在章煜這般,箭術、拳法、兵書,再聯係起了章煜說來年開春要一起離開的話,阿好能夠想到的可能僅有一個。


    “陛下……要帶我去邊關嗎?”阿好看著眼前的一大摞兵書,看向了章煜,心中有想法,卻仍是不太確定的問了一句。


    章煜笑著沒有肯定也沒有否認,阿好又說,“可是帶著我,不是累贅麽?縱然現在開始學習,怕也隻能學上些皮毛。”說著再意識到有不對的地方,問,“陛下想禦駕親征?”


    “想去嗎?”章煜看著宋淑好的眼睛,與她道,“陪朕去仔細的看一看,守了這麽多年的江山河海究竟是什麽模樣。”


    阿好也望著章煜的眸子,即使他這一刻沒有說什麽雄心壯誌的話,卻在忽然之間想起了曾見識過的他意氣風發、睥睨天下的傲人姿態。


    那是冬狩之時,章煜例行負責射出第一箭。她第一次見到章煜那般成竹在胸,又神采飛揚的樣子。阿好記得,那時見到章煜對自己做到的那些令人驚歎的事,卻十分平靜,僅僅是揚了揚嘴角,看不出來多少的欣喜,仿若稀鬆平常。


    可是她一直都記得那個畫麵,記得那個時候,在章煜身上流露出的那一股天下皆在我手的自信與強大。縱然傲氣自負,也叫人沒有辦法不佩服、不心折。


    所以,後來在考慮送他的生辰禮物的時候,確定了刺繡圖,她便首先記起了這樣的一個畫麵,決定將心裏那時章煜的模樣繡出來。


    不知道為什麽,想起了這些,心裏就恍惚生出了些許的激動。阿好看著章煜,點了一下頭,又再重重的、堅定的點了一下頭,對他說,“好。”


    作者有話要說: 所以答案是陛下要帶阿好去邊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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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有人猜到了淩霄的事情!嘿嘿嘿,好機智啊=3=


    咳,傲嬌說不猜什麽的,捏捏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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