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雪紅係著圍裙, 頭法盤在腦後,臉上表情不喜不怒,拎著大菜刀有點任命的哐哐哐切著菜,腦海裏都是婆婆剛剛交代的話,什麽顧羨剛嫁到家裏來,頭回過來吃飯,菜一定要豐盛, 讓她拿出多年做飯的真本領,別讓侄媳婦看了笑話。


    嫁到賀家這麽些年, 陳雪紅覺得自己的忍性真是愈發了得,攤上這麽個偏心眼子的婆婆, 她也沒了辦法。把手裏的土豆子切完, 她任命的把上午割的肉拿過來切片, 這肉她本打算留著給高揚做紅燒肉的, 可婆婆已經提前打了招呼, 博言博源喜歡吃鹽煎肉,她就隻能做鹽煎肉。


    有時候她真希望老頭老太分出去單獨過, 這樣她就不用忍受他們的偏心, 哪怕他們偏向老二家, 她也看不到。一想到每個月兩老領到的那些東西,她又忍下了這個念頭。老頭老太和他們住一起, 他們或多或少跟著享受一些便利, 分出去了, 以老頭老太那偏心眼子的程度, 她敢肯定,她什麽都得不到,再說她可學不會董賴子的賴皮勁,老家夥不給東西,就撒潑的張嘴要。


    董問萍本想讓顧外婆一起去婆婆家吃晚飯,顧外婆拒絕了,言道,中午顧羨燉的羊肉湯還剩下不少,蒸個饅頭,就著羊肉湯吃個饅頭,也算不錯,她人老了,懶得跑。


    一家子摸黑到了賀大伯家的時候,菜已經端上了桌子,顧羨靦腆的道:“大伯娘,你飯都做好了?我們還想著過來給你幫幫忙呢。”


    董問萍瞅了眼桌子上的菜,眼裏閃過滿意,還算豐盛,“是啊,大嫂,你要請我們吃飯應該早點說,我也好過來給你搭把手。你一個人做飯多累。”


    反正好聽的話又不要錢,董問萍並不介意說些好話,顧羨就挺佩服她婆婆這一點兒。


    陳雪紅心道,讓你來幫忙,可拉倒吧。你那做的飯菜能吃嗎?也就你那幾個孩子不嫌棄你,換個人試試。


    “家裏燒的都是木頭,塞幾根木頭就能燒好一會兒,根本不用人燒火,我把菜切了,再來炒菜,也快得很。”


    陳雪紅虛笑著,眼睛有意無意的落到顧羨身上,以前顧羨是她未來兒媳婦時,她怎麽看她怎麽好,現在成了博言的媳婦,隻覺得不過那麽回事,一身老藍頭勞動布大褂子,個子本就高杵在那裏跟個木樁子樣,身上還沒二兩肉瘦的皮包骨,整個人套在大褂子裏可不就顯得怪異。好在那一雙圓眼睛還算精神,皮膚也白,不然這姑娘走出去還能見人嗎?


    顧羨如果知道她心中所想,一定會反駁,她哪裏瘦的皮包骨樣?相比較旁人她是顯得瘦弱了,那也是因為她個高的緣故,但是,她身上該有肉的地方,可一點兒不含糊。


    賀老頭賀老太聽到院子裏的吵雜的說話聲,從自個房間出來,賀老頭見了顧羨問道:“顧羨的豆腐賣的還行吧?”他可是聽孫子說,一天能賣二十多塊錢呢,能頂有些人一個月工資了。


    顧羨見了兩老,眼裏帶上笑意,“還行,爺爺還沒嚐過我們做的豆腐吧,明天博源到鎮上送貨前,給你們送點豆腐嚐嚐味道。”自家就是做豆腐的,總不能自家人還不知道自家豆腐是個什麽味道。


    陳雪紅這才聽出老爺子話中的意思,感情顧羨在鎮上賣豆腐?她就說,怎麽每天都能看到博源趕著牛車往鎮上去呢。


    “爹,現在允許做買賣?”陳雪紅問道,好似很關心的說:“咱們家不缺吃不缺喝的有那必要去賣豆腐嗎?萬一被人舉報了,不就麻煩嗎?”


    “你倒是不缺吃喝。”賀老太語氣不軟不硬的,“博言兄弟幾個,不想點辦法掙點錢,將來娶媳婦錢都弄不到。”眼看著博源也大了,總不能幾房媳婦都住一個院子裏,再不掙點錢,蓋房子的錢從哪裏出?


    陳雪紅想吐血,她怎麽還沒清醒,博言幾兄弟就是老頭老太的逆鱗,但凡她說個什麽不好的話,都能引起他們的喝罵。


    “可現在做生意,不是現成的把柄送人手上嗎?”老二家做了生意,日子一天天好過起來,這不是她願意看到的,還有博言,他這輩子還是別出縣城的好。


    “能有什麽把柄?”賀老頭坐在地上的小板凳上,顛著老煙杆上的煙鍋在地上使勁磕了磕,“賣個豆腐罷了。”


    賀老頭眯著眼睛,抱著煙杆兒,吐出一圈圈煙霧,老大家幾個孩子不用他管,自有老大兩口子操心,老二去了,留下幾個孩子,他們老兩口不能不問事,怎麽也得等他們結了婚生了子,他們老兩口才能閉眼。


    “以前咋沒覺得博言媳婦這麽能幹呢。”陳雪紅心裏不快活,臉上的笑都快維持不住了,“好在顧羨和高俊退了婚,畢竟高俊是當兵的,有個喜歡做買賣的媳婦,可不好整。”


    賀博言身上氣息陡然變了,董問萍臉色微變,賀老頭賀老太審視的眼光落在陳雪紅身上,賀思璿和賀博源也是滿臉怒意的看向陳雪紅,唯有賀博文沒明白大伯娘話中的意思,麵無表情的站在那兒。


    顧羨朝前走了幾步,站到了陳雪紅麵前,清脆的聲音蹦出個名字,“大伯娘知道鄭悅華嗎?”


    顧羨眼裏帶著笑意,卻讓盯著她看的陳雪紅全身泛起寒意,眼裏的驚恐一閃而過,心中隻有一個想法,顧羨知道了,無比後悔,她剛剛怎麽就沒忍住,去挑釁顧羨呢?可是,高俊和悅華的事,隻有她和孩子他爹知道,就是美玉和高揚都沒說,顧羨是怎麽知道?


    屋子裏的人聽到顧羨的話,疑惑的眼神落到兩人身上,不明白這兩人在打什麽官迷,還有陳雪紅那一臉驚慌又是為了什麽?鄭悅華到底是誰,她和陳雪紅到底有什麽關係?


    董問萍腦子一向比旁人奇特,她聽了兒媳婦說到鄭悅華後大嫂的激烈反應,腦海裏竟神奇的想到,莫非這個鄭悅華是大嫂在外麵偷生的閨女,被顧羨知道了?現在大嫂閑的沒事,找他們家的茬,顧羨就威脅她,以此讓她閉嘴?畢竟這年頭偷奸生子可是大事情,前兩年還要被批鬥,大嫂會害怕很正常。


    “大嫂,鄭悅華是誰?”董問萍嫌事情不夠大,“莫不是你和大哥什麽時候又生了個閨女,偷偷養在外麵的?”她倒沒明說,是大嫂和別人偷生的,畢竟這裏還有小輩子在呢。


    賀老頭賀老頭就猛地看向陳雪紅,陳雪紅羞憤難當,尤其旁邊閨女懷疑的眼神和公婆審視的目光,簡直讓她恨不得上前抓爛董問萍的嘴,讓她瞎說亂造。


    顧羨怪異的看了眼自家婆婆,她家婆婆的想法可真夠猛的,她笑意蒙蒙的解釋:“娘,不是這麽回事,雖說鄭悅華也要喊大伯娘一聲娘,可她真不是……”


    顧羨話沒說完,董問萍大喊一聲,指著陳雪紅叫嚷著:“大嫂,你這事做的就不對了,有爹娘在呢,哪怕家裏再窮,也能養活一個丫頭,你咋能不聲不響的就生了個孩子,送出去了呢?”董問萍著重強調不聲不響的幾個字。


    賀博言悄悄拽了拽自家媳婦的小手,黑眸茫然的對上她帶笑的臉,顧羨朝他眨眨眼,又微微搖頭,賀博言臉頰泛紅,心裏微鬆。


    陳雪紅簡直有苦難言,事情怎麽就到了這地步?


    賀美玉複雜的看著親娘,不敢相信她娘怎麽把親生閨女送人了?想到自個,如不是和二哥為龍鳳胎,是不是也會被送人?她娘怎麽這樣狠心。


    “娘,既然那個鄭悅華是我姐姐,你就把她要回來吧。”雖然多個跟她爭寵的姐妹,她心裏憤恨,但事情已經暴露出來,也容不得她娘把家裏的骨血流落在外麵。


    此刻,賀美玉已經認定她娘真的像二嬸說的那樣,丟了個閨女在外麵!


    顧羨憋的實在撐不住,有什麽比自己親閨女給自己補刀,還讓人傷心難堪的?


    陳雪紅惡狠狠的瞪了眼賀美玉,死丫頭片子就會跟人瞎起哄。


    “是啊,大嫂,孩子是賀家的,就應該放在賀家,咱家不缺那一口吃的。爹娘也不會願意把好好的骨血放在外麵,給別人養。”董問萍笑嗬嗬的又補了一刀。


    賀老頭賀老太看著大兒媳婦的反應,也有點摸不準這事兒到底是不是真的?難道真是的?


    陳雪紅隻覺得進退維穀,今天不是請老二一家吃飯嗎?怎麽成了逼迫她的大會了?可,鄭悅華是誰,她真不能說,一說出來,家裏人甚至村裏人,哪個還不明白顧羨被自家兒子坑害了。到時候,他還怎麽升官?


    “我什麽時候懷過孕,你們不知道?”陳雪紅反問。


    賀美玉皺眉,都到這個時候了,她娘竟還不承認,她心裏有點兒失望,爺爺奶奶最是看重親情血脈,事情已經鬧到他們麵前,是她想不承認就不承認的嗎?


    “娘,人家都有姐姐或者妹妹,咱家隻我一個女孩兒,我覺得孤單了些,你把鄭悅華接回來,就多個和我說話得人,你也多個孝順的閨女,多好啊?”怎麽就不願意呢?賀美玉不解,難道她娘真這麽重男輕女?


    這都什麽閨女啊?專坑親娘。陳雪紅都想把她塞回肚子裏回爐重造一下,免得她傻不愣登的被人的話帶偏了。


    賀博源和賀思璿還在氣剛剛大伯娘擠兌嫂子的事情,剛想張嘴諷刺兩句,就被顧羨瞪了一眼,他們吐吐舌頭。顧羨回過頭,警告的看他們一眼,他們都還沒結婚,年輕小夥子小丫頭,多嘴多舌的這毛病可不好。更何況今天這事兒不該是他們插嘴的。


    賀博源和賀思璿縮在了原地,理智回籠,大伯娘是長輩,即便有錯,自有他們娘在,他們隻管看著就是,免得落個不敬長輩的名兒。


    顧羨滿意的笑笑,賀老頭瞅到他們幾人的動作,看向顧羨的眼神更加滿意,二兒媳婦雖然知道護著幾個孩子,但教養方麵,他還真不敢苟同,博言媳婦是個好的。


    他拿出煙嘴,眯著眼看向陳雪紅,臉上沒什麽表情的說道:“老大家的,說說吧,到底怎麽回事,我想親自聽你說清楚。”說著把金黃色的銅煙鍋重重敲在地上。


    砰!


    陳雪紅聽了這響聲,隻覺得心裏慌的不行。


    砰!


    又是一聲響,陳雪紅急的都快哭了,孩子他爹怎麽還沒回來?她眼角餘光瞄到,老爺子煙鍋裏麵的煙灰敲出來後,他收起了煙杆兒,悄悄鬆口氣,哪知下一刻,她卻覺得寧願多聽一聲這敲煙杆兒的響聲。


    “怎麽不說了?”賀老頭拿出煙袋,在裏麵掏出些煙絲塞進煙鍋裏,又在上衣兜裏掏了會兒,摸出一盒火柴,刺啦一聲響,火柴點燃了,他又點上了煙杆兒,抱著煙嘴眯著眼抽了起來,抽完一口後,他方看了眼陳雪紅,又朝顧羨說:“你不願說,那麽博言媳婦你來說,你來說說這個鄭悅華到底是什麽人?”


    陳雪紅條然看向顧羨,眼裏帶著祈求,“顧羨,大娘對你不薄,你可不能害大娘啊。”


    顧羨撩起眼,不苟同的看向陳雪紅,“大伯娘,怎麽是害你呢,何況鄭悅華並不是什麽見不得人的,為什麽非要瞞著?鄭悅華不僅沒有見不得人,還是家裏的重要人,不是嗎?”


    張口見不得人,閉口見不得人,你才見不得人。


    陳雪紅都快恨死了顧羨,悅華是高俊媳婦的事兒,當然不能瞞著,兒子也說了,過了這幾年,他升到連長了,就不用顧忌太多了。到時候他再帶著媳婦兒子回來,誰能說些什麽?畢竟博言賀顧羨早就結婚了,不存在誰坑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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