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更天,眼瞅著要天亮,隻是這個點,著實有些寒冷。


    宋江心裏憋著一股惡氣,始終沒有地方撒氣,他徑直往自個的住處去。


    等快要走到縣衙,卻是五心煩躁,腦子裏麵還閃著那娘們的話。


    那個賤人!


    “不懂感恩的東西,還真是女人與小人難養也。”宋江心中抱怨,臉色越發陰沉,隻是一股氣鬱火,在心中燒啊燒。


    宋江這時候,又不想回屋,漫無目的地走,忽而望見前麵亮起一盞明燈,卻是賣湯藥的王公,這是來趕早市了。


    唉!


    這人活著也是沒意思,忙碌奔波,又是為何?


    有人驕奢淫逸,有人窮困潦倒。


    那王公年歲頗大,一眼瞧見宋江走來,趕忙道:“宋押司,今日這是怎麽了?這早寒天,起來這麽早?”


    宋江搖搖頭,找個由頭道:“昨晚喝多,早上聽錯更鼓聲,又有些難受,索性起身罷了。”


    王公這老頭,當即道:“貴人這是喝醉了呀,我弄點醒酒湯,給您嚐嚐,順勢解解酒氣,也好把寒氣給散散。”


    宋江一聽,心中一暖,昨夜那賤人冷嘲熱諷,冷眼相待,可是把他心都傷透,還憋一肚子悶氣。


    眼下,還不如一個老漢說的話貼心。


    宋江順勢坐在桌子前,道:“那就勞煩。”


    老頭沒一會功夫,端來熱騰騰的二陳湯。


    宋江拿著湯勺,幾口熱湯下肚,隻覺得寒氣都被衝走,鬱悶心情也好上數分,不由得心中感動。


    “對了,以前總是吃他的湯藥,從不要我半分錢來,我今日這等狼狽,卻是這老翁待我最是暖心。”宋江忽而想到一事,“過去我曾答應過他,說是要給備一方好棺材,卻是忙東忙西,最是忘記。”


    要說這個年代,尤其是年老之人,誰家有個好棺,那可是好東西。


    有些窮苦人家,辛辛苦苦一輩子,到年老衰亡,連一口像樣的棺材都沒有。


    古人最重入土為安,尋常人家很多都是草席裹身,草草了事。


    想到這裏,宋江想到貼身帶的那根金條,索性想著,今日這老漢對他有情義,他宋江不如順水推舟。


    宋江挺直身子道:“王公,往昔我一直說,要給你一副棺材錢,一直忙來忙去,卻是一直不曾兌現與你。今日我有些銀錢在身上,到時候給你,到時候你去陳二郎家中,買一具棺材,等百年之後,便能用得上。你百年歸壽時,我卻再與你些送終之資,若何?”


    王公一聽這話,眼眶一紅,卻是彎著腰,道:“恩主平素常常照顧老漢,又蒙與終身壽具,老頭子今世報答不得押司,後世做驢做馬報答官人。”


    宋江哈哈大笑,擺手道:“王公啊,這輩子做人,下輩子也定要做人!何來牛馬,可不是這般說。”


    宋江一邊說,一邊揭起背子前襟去取那招文袋時,吃了一驚,臉色狂變,心中懊悔不迭:“苦也!昨夜定忘在那賤人的床頭欄杆子上,我一時氣起來,隻顧走了,不曾係得在腰裏。這幾兩金子算不得什麽,隻是那晁蓋寄來的那一封書包著這金。


    唉!當初本打算在酒樓上劉唐前燒毀了,他回去說時,隻道我不把他來為念。


    後麵本想燒毀,一直被雜物纏著,後麵又被那閻婆纏住,隻是苦到老子啊!


    老子時常見那婆娘看些曲本,頗識幾字,若是被他拿了,隻怕要出大事啊!”


    宋江做事雷厲風行,便起身道:“阿公,實在不好意思啊。不是我說謊,我那金子放在招文袋裏,不想出來得匆忙,也是酒水衝了腦子,忘了在家。我這會去取來與你。”


    王公急忙道:“哎呀,宋押司,您何必與我客氣啊,今日莫要去取,不管哪一日,隻要押司想起,慢慢的與老漢不遲。”


    宋江卻解釋道:“阿公,你不知道,我還有一件物事跟那金子做一處放著,我這會馬上要去取,不取要出麻煩。”


    王公平素得宋江恩惠頗多,見他神色惶急,往日裏麵極少見他這般,急忙道:“貴人有正事,隻管去。”


    宋江剛轉身離開攤位,還沒走多遠,去見前麵走來一人。


    那人不是旁人,這是一個買糟醃的唐二哥,叫做唐牛兒,平素在街上隻是幫閑,常常得宋江資助他,有些公事去告宋江,也落得幾貫錢財。


    宋江要用他時,死命向前。


    宋江畢竟是吃官家飯的,這唐牛兒便是他的線人,平素有些江湖中人的消息,自然還要靠這樣的人幫襯。


    宋江見他一路匆匆,卻是神色一凝,正是朝著他奔來。


    宋江急忙四下一看,好歹周圍無人,卻是迎上去,問道:“你來找我?”


    唐牛兒一把拉住宋江的手,卻是道:“押司這邊來,小弟有緊急事跟您說道,隻是說了,你可不要惱火生氣。”


    宋江心中咯噔一響,隻覺得這糟糕事,好似一件又是一件,迎著的撲來,如何讓他心安。


    “你且說,我用心聽著。”宋江深吸一口氣,穩住心神。


    “我原本睡著,卻是聽到有人在我住所外麵議論,說是您那個娘們,正在偷漢子!我嚇得一大跳,卻是急忙起床,衝出去一看,根本沒有人。”唐牛兒趕忙說道,“押司,最近街坊鄰居都在說這事,我心中存著這個事,實在覺得那兩人說得頭頭是道,便一路趕到您那樓子,您猜怎麽著?”


    “怎麽?!”說到這裏,黑臉宋江臉上的肌肉,已是一陣陣的猛抽,眼皮也是跳動個不休,他垂下的雙手,此刻都不斷的微微顫動。


    隻是宋江克製得實在太好,加上衣衫寬厚,加上夜色掩蓋,還不一定看得清楚。


    唐牛兒哪裏注意的道,隻顧著說道:“我聽到樓上您那婆娘,跟小張三正在打情罵俏,還說要給您好看!”


    “啊!!!”宋江低吼一聲,一把捏住他的雙臂,低聲道:“你當真聽到這對奸夫淫婦的聲音?”


    “千真萬確!我聽得明明白白!宋押司,還是趕緊帶幾個衙役,直接去把他們抓了。”


    宋江剛要低頭,卻突然想到書信,不由得痛苦閉上眼睛。


    “唐牛兒,你在這裏候著,我先回去一趟。”


    唐牛兒還要說什麽,卻被宋江那血紅色的雙眸給嚇住。


    “宋押司,你莫要意氣用事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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