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陸曆1522年,這個年份對於艾拉西亞來說,是一個相當不好的年份。這一年一月發生的一件事,被後世的史學家認為是影響了恩塔格瑞之後命運的導火索。當然,那時沒人意識到這一點。


    這件事對於艾拉西亞人來說,是一件非常大的事,因為這是一件關乎國運的事――第十三代獅鷲王恩洛?格裏芬哈特死了。


    這件事在後世看來,擁有著很多疑團,加上當事人有意無意的掩飾,導致了流傳到後世的說法多種多樣,真相則再也弄不清楚了。


    在所有的疑團中,最大的就是恩洛的死因。有很多人可以作證,在恩洛死亡的前一天,他還非常健康地出現在了群臣麵前,非常有條理而明智地處理了當天的事務。隨後,他出席了一個小小的宮廷酒會,還興致高昂地和兩位貴婦跳了舞。之後就回宮休息了,毫無異狀。但第二天早上,就傳出了他無疾而終的消息。這樣的詭異,不得不引發後世種種的聯想。恩洛真的是正常死亡嗎?這是後世曆史學家爭論不休的焦點之一。很多人認為,恩洛並不是正常死亡,因為前一天他還那麽健康,怎麽可能一晚就死去?太不合常情,因此他們的推論是,恩洛是被人害死的。那麽凶嫌是誰呢?基本的看法是恩洛的兒子,奇斯利亞?格裏芬哈特。因為時年二十五歲的奇斯利亞已經做了十年的皇子,但身體硬朗的恩洛卻始終沒有死去的跡象,已經等不及的奇斯利亞就動手除去了父親,以方便自己登上王位,因為恩洛隻有這麽一個兒子,在沒有留下遺命的情況下,皇子自然而然就該登位。可也有人持相反意見。他們認為,前一天好好的,晚上突然死去的例子在曆史上比比皆是,並不算什麽異常情況。而且當時皇子奇斯利亞並不在首都,而是在距離首都三百哩開外的地方。在恩洛死後的三天,他才到達斯代維克,隨後公開發喪,再繼承了王位。如果真是奇斯利亞謀殺了父親,那從他父親死亡到他登位的三天內,他難道不怕被別人趁虛而入?畢竟,當時王位的第二順位到第五順位繼承人都在首都,一旦其中一位拿出所謂的遺命,那奇斯利亞謀殺父親豈不是為別人做了鋪墊?這種吃力不討好的事隻要不是傻瓜應該都不會去做。而且,奇斯利亞當年才二十五歲,又不是五十五歲,如無意外,比他大了三十歲的恩洛肯定死在他前麵,他有必要冒著極大風險去謀殺自己的父親嗎?


    兩派各持己見,爭執不下,可誰也拿不出確實的證據來,因為所有的記錄都在奇斯利亞繼位後的一場大火中被燒毀了。[.mianhuatang.info超多好看小說]因此,後世諸人隻能充分發揮自己的想象力,來“分析”當年發生的一切,加上獅鷲王朝滅亡之後,後繼的派達拉王國的國王曆山德治政相當寬容,連妄圖推翻他統治的人都沒有處以極刑,對這些言論自然也不會有所鉗製,所以諸如《父與子的陰謀》,《艾拉西亞的宮廷劇變》,《真相:恩洛死亡之謎》之類輕浮而又不負責任的書在市麵到處可見,也為很多“曆史學家”掙得了吃飯的錢幣。


    但對於當時還活著的人,特別是那些貴族來說,恩洛怎麽死的並不重要,重要的是,恩洛死了之後,他們怎麽繼續保持自己的權位。於是在恩洛死的當天,一場在任何史書中都查不到的秘密會議召開了。


    在座的,幾乎都是艾拉西亞威耀一時的權貴,其中以獅鷲心騎士團團長理查德公爵,副團長那魯克公爵為主心骨。說句難聽的,與會各位對恩洛的死有多大悲傷倒也不見得,大多數人臉上的表情以焦急為主,急切地盼望著有人指出,他們下一步該怎麽辦。


    當然,有一點是毫無疑問的,那就是該由奇斯利亞繼承王位,成為第十四代獅鷲王。不像後世曆史學家們那惡意的揣測,雖然第二順位的宏德尼公爵到第五順位的那魯克公爵均在斯代維克,也都參加了這次秘密的會議,可卻並沒有任何一位有染指王位的打算。倒不是他們清心寡欲――理查德倒的確是清心寡欲,事實上,在恩洛還在世時,他一直向恩洛請求辭職,並且推薦那魯克繼任,但每次都被恩洛拒絕了――而是在如今這種局勢下,成為國王真不是一個好選擇。


    雖然艾拉西亞表麵看起來很風光,分別擊敗了伊歐弗和德迦的入侵,但那不過是防守的緣故。掌握軍權的理查德和那魯克都十分清楚,艾拉西亞的軍隊正在逐步衰弱,再也不複開國之勇。這樣的軍隊,靠著堅固要塞自保還可以,反擊那是絕無可能的。恩洛?格裏芬哈特也深知這一點,因此在他執政的最後十年,軍事上一直以守為主,重心則轉移到對增加財政收入上。恩洛很清楚,和平隻是暫時的,戰爭遲早會來。[.mianhuatang.info超多好看小說]而要打贏戰爭,沒有足夠的財力支持那是萬萬不能的。


    很可惜,這點他做的並不好。並不是他不努力,而是由於貴族們的不配合。要增加財政收入,最簡單的自然是加稅,但沉重的稅賦很可能激起民變,所以是無法無限製地增加的。對農民加稅行不通,恩洛就掉轉槍頭,把手伸到了貴族身上。他宣布,廢除開國以來一直執行的法令:貴族免稅的權力,各個貴族按照其封地的大小和富庶程度征稅。此法令一出,立刻遭到了貴族們的強烈抵抗。但恩洛卻不管這些,他靠著戰勝德迦入侵獲得的崇高聲望,毫不留情地處置了一些敢於公然抗命的貴族,同時沒收了他們財產。於是貴族們怕了,不敢公然對抗國王派出的征稅官,但這並不表示他們願意老老實實付出稅金了。相反,他們開始陽奉陰違,隱瞞自己封地的出產或者賄賂征稅官,以達到少征稅的目的。恩洛對此非常頭疼,也試圖進行一次大的清洗來震懾一下這些家夥,但最後還是放棄了,因為首相宏德尼認為此舉會引起上層的震動,不見得比激起民變好到哪去。也就此同時,另一件事占去了恩洛大部分的精力,於是這次改革就這樣夭折了。


    這件事就是克魯洛德的侵入。原本克魯洛德和艾拉西亞保持著一種微妙的關係,兩國互相通商,如無必要,並不輕易開啟戰端,因為如果開戰,兩國都占不到什麽便宜。但在十年前,極度好戰的科爾戈在生命的慶典中殺掉了保拉格斯成為新的王之後,克魯洛德就開始蠢蠢欲動了。他們不斷越過邊境,和守軍摩擦不斷。這事讓恩洛十分頭疼。雖然伊歐弗和德迦並沒有多大動作,可他也不敢貿然減少奇岩的守軍來充實那邊的邊境。至於領主的軍隊,由於財政改革的緣故,也變得很難征調。


    所以恩洛這最後的十年其實內憂外患,所有的貴族對這一點也很清楚,因此誰會想去伸手接這個爛攤子?不如讓奇斯利亞登位,自己在一邊想辦法保住自己的權位就行。國家?國家有什麽關係?自己活著就好。


    不過有件事倒是不得不商議的了,那就是克魯洛德的問題。就在恩洛死的當天,克魯洛德再次和邊境守軍起了摩擦。不,準確地說是一場掠奪。艾拉西亞守軍隻敢守在要塞內,看著野蠻人們將附近的村落掠奪一空而無能為力。


    “這樣下去總不是辦法。”理查德說,“我們應該整頓軍隊,給這些不知好歹的野蠻人一次教訓。”


    “那些蠻子不會接受教訓的。”那魯克慢條斯理地說,“耗費了大量財力去教訓他們,結果維持不到一個月又故態複萌,有什麽用?而且現在另一個邊境也不安全,我們兩線作戰,不要多久國力肯定會被耗空。”


    “那我們就這樣龜縮著,看著野蠻人來掠奪民眾?”理查德憤怒地問。他之前一直和那魯克關係很好,很少意見不同,但這次似乎是相左了,而且那魯克那種輕描淡寫的態度讓他覺得更加氣憤。


    “當然不是。我有更好的辦法。”那魯克說。


    “什麽辦法?”


    “我前幾天暗中派出使者去和科爾戈談判了。”那魯克得意地說。如果恩洛還在世,他可不敢這樣光明正大地說出來,可是現在恩洛已經死了,他就沒必要再掩飾下去了。“現在使者已經回來,科爾戈同意講和。”


    在座的聽到那魯克這麽一說,幾乎都露出了欣喜的表情,但理查德卻沒有。他帶著一種似乎不認識那魯克的表情看著那魯克,臉上陰晴不定。


    “你竟然敢私自和敵國談判?!難道不要命了?!”


    “為了國家,也顧不了那麽多了。”那魯克“大義凜然”地回答。“而且現在結果很好,科爾戈同意講和了,隻要我們滿足他的條件。”


    “條件?”


    “是的。”


    “什麽條件?”


    “他需要……”


    那魯克得意洋洋地說了起來。可理查德才聽了一半就跳了起來,指著他就大聲斥責起來。


    “這樣的條件你也敢答應?!你還到底是不是人?!”


    那魯克的臉色一下陰了下來。


    “你這話什麽意思?我這麽做可是為了國家!”這麽說著,他環顧四周。“大家覺得如何?”


    “理查德公爵,我看你的反應有些過度了。”說話的是宏德尼公爵,他是恩洛王後的弟弟,王國首相,也是王位繼承第二順位的權臣。“那魯克公爵說的不錯,為了這個國家,一些小小的犧牲又有什麽關係?”


    “小小的犧牲?”另一角,一個聲音憤怒地反問。大家看去,是一個叫蒙裏的公爵。說實在的,這個人很多貴族都沒見過,見過也隻知道他不過是某個深山裏的小領主。按理說,他不可能獲得如此的高爵位,可他偏偏就是個公爵,這讓很多人都想不通。“那是幾千人的性命啊!”


    “可和艾拉西亞的人口來比,的確是小小的犧牲。”諾斯敏這麽回答,引起了在座的大部分人的共鳴。


    “你們這些家夥!”蒙裏猛地站了起來,踢開椅子,大步走出會議廳。“我蒙裏不願和你們這群畜生為伍!”


    沒人阻攔他,因為沒人認為他是個值得注意的角色。一個深山小領主而已,就算是公爵又如何?隻有那魯克若有所思地看著他的背影,但也沒有下令攔住他,因為這時無暇顧及他。


    “我絕對不會同意這個條件的!”理查德這麽大吼,“別忘了,我是獅鷲心騎士團的團長,沒有我的同意,你們別想調動軍隊!”


    “你是前團長。”那魯克站了起來,冷冷地說。隨後,他拍了拍手,大廳的門立刻打開了,幾個全副武裝的騎士走了進來,領頭的是一個年紀並不大的青年,麵容和那魯克有幾分相似。他們整齊劃一地走到理查德麵前,青年一揮手,就將驚愕中的理查德控製住了。


    “羅……羅伊,你幹什麽?!”


    理查德驚訝地問。


    “奉獅鷲心騎士團團長那魯克?弗蘭之命,特來逮捕你!”


    這個被理查德叫做羅伊的青年麵無表情地說。


    “那魯克?弗蘭?!”理查德轉過頭,看向那魯克,雙眼冒火,身體前傾,像是打算朝那魯克撲過去,但由於身體被控製,失敗了,不過他的嘴倒是無法控製住的。“你這個卑鄙的家夥!枉我那麽看重你!”


    那魯克都懶得和他鬥嘴,隻是揮揮手,騎士們就一把堵住了理查德的嘴,強行把他拖出了會議廳。


    當會議廳的門再次被關上後,那魯克像是沒事人一樣地坐回椅子。


    “各位對這個計劃還有什麽疑義嗎?”


    沒人出聲。看到這一幕,大家都清楚,那魯克已經成功地控製住了軍權,至於文臣,傻瓜都能看出宏德尼是站在他那邊的。在這種情況下,蒙裏和理查德畢竟少數,而且下場很真切地擺在了他們麵前,除了沉默他們還有什麽選擇?再說了,那魯克的計劃的確相當誘人,對他們也沒有任何的傷害,讚同一下也沒什麽關係。


    “那麽,我們現在要討論一下誰最適合來執行這個計劃。”宏德尼看到沒人反對,迫不及待地這麽說道。


    “不用了。”那魯克嘴邊閃過一絲冷笑,“我剛剛已經找到了一個適合的人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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