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盛家。


    顧廷燁與明蘭齊齊站在盛竑和衛恕意身前。


    按理說,今日這種場合,與盛竑坐在一起的人,應該是王若弗。


    不過,衛恕意有誥命在身,衛淵又讓禮部的那些官員,想破腦袋給出個說法。


    所以,衛恕意才能以母親的角色,出現在這裏。


    而衛淵與張桂芬則坐在一側,二人各自抱著壯哥兒與靜姐兒。


    兩個孩子趁著給盛竑、衛恕意敬茶時,一個勁兒問不停,


    “明蘭姐姐成婚之後,還能來咱們家找我玩嗎?”


    “明蘭姐姐生得這般好看,那寧遠侯著實配不上我姐姐。”


    “.”


    最後一句話乃是從壯哥兒口中說出,他也不過是調侃兩句而已。


    張桂芬卻連忙捂上他的嘴巴,生怕他繼續說下去。


    壯哥兒支支吾吾的解釋道:


    “娘親,鬆開我是說,寧遠侯樣貌與我明蘭姐姐配不上唔——”


    顧廷燁像是聽到壯哥兒所言,暗自想道:“改天再教他練武時,非要好好教訓一下這個小子。”


    敬完茶,新婚夫婦將要離開大堂時。


    坐在衛淵夫婦對麵的盛老太太已用淚水洗麵。


    明蘭見了,心中略顯酸楚,站在老太太麵前,輕聲道:“祖母,明兒一定會常來看您的。”


    老太太點了點頭,握著明蘭的手,“明丫頭,你一定要好好的,好好的!”


    說著的同時,還將自己手腕上的鐲子,硬塞給了明蘭。


    漸漸地,明蘭也落下淚來,他與顧廷燁,朝著盛老太太磕了幾個響頭。


    旁人見此,並不覺得有什麽,反而還在心底裏稱讚明蘭孝順。


    稍後,明蘭與顧廷燁又轉身看向衛淵夫婦。


    明蘭率先下跪,衛淵忙要將她攙扶起來,卻見一旁一邊流淚,一邊微笑的衛恕意開口道:


    “小弟,明兒這一跪,你當受!”


    如此,衛淵便不再勉強什麽。


    明蘭這一跪,顧廷燁也跪了下來。


    衛淵搖頭道:“你們這是作甚?快快起來,勿要誤了吉時。”


    明蘭道:“舅父待明兒恩重如山,理應受明兒一拜。”


    說罷,就磕起頭來。


    顧廷燁道:“若非侯爺.若非舅舅,我焉能娶得如此新婦,衝這個,舅舅與舅媽,也該受我一拜。”


    衛淵忙將二人攙扶起來,“丫頭,快起來吧,讓旁人見了,要笑話了。”


    陳大牛這廝一聽,頓時兩眼一瞪,惡狠狠的看向周圍人群,


    “誰敢笑話我大哥?”


    衛淵無語,怎麽那那都有這廝?


    秦蒹葭站在大牛身旁,偷偷掐了他一下。


    陳大牛‘嘶’的一聲,“你掐俺幹啥?”


    此話一出,倒是沒人去‘笑話’衛淵他們,倒是一個個都笑話起陳大牛來了。


    有了這廝環節氣氛,倒是讓此間少了幾分傷感。


    衛淵站起身將他二人攙扶起來之後,又將明蘭的手拉到顧廷燁的手上,語重心長道:


    “我就這一個外甥女,以後,就交給你了。”


    “望你二人.罷了,走吧,莫要誤了吉時。”


    隨後,明蘭與顧廷燁便在眾人的矚目中離開正堂。


    衛淵去寬慰早已快哭成淚人的衛恕意,又何嚐不是在寬慰自己呢?


    他看向張桂芬,道:“去送送明丫頭吧。”


    張桂芬點頭前去相送。


    在徐長誌等人離去時,衛淵特意給他們使了個眼色。


    他們了然於胸。


    如今寧遠侯府是個什麽情況,他們心知肚明。


    衛淵夫婦是盛家的客人,按照禮法來講,是不好再去寧遠侯府那邊的。


    所以,為明蘭壯聲勢的事情,自然也就落到了代州新貴頭上。


    有人說,勳貴嫁女,嫁的其實不是女兒,而是門麵,是勳貴的裏子與麵子。


    若要哪個勳貴嫁女是一窮二白,丟的就不是他一家一戶的臉麵,而是整個開國勳貴的臉麵。


    照著這個邏輯來講,衛淵嫁外甥女這事,其實就相當於代州新貴嫁女了。


    明蘭與老牌勳貴寧遠侯府的婚姻,可以視為新貴與舊貴之間的聯姻,是鞏固兩派和睦的重要因素。


    因此,經過張桂芬的深思熟慮,明蘭隻能嫁給顧廷燁,畢竟,齊國公府自甘墮落,棄武從文,早已不算是武勳了。


    不管衛淵承不承認,明蘭與顧廷燁之間的事,就是有政治因素,這是不可避免的。


    既然是代州新貴與開國舊貴之間的聯姻,那麽對於徐長誌等人來說,明蘭就是他們的麵子和裏子了。


    明蘭要是受了欺負,那就是跟整個代州新貴過不去。


    話說起來,徐長誌身份有些特殊,是勇毅侯府之後,如今又貴為威北侯。


    一門雙侯,這是莫大的榮耀。


    歸根結底的講,徐長誌已無需繼承勇毅侯府的爵位,他代表的,其實是代州新貴的利益。


    寧遠侯府那邊。


    小秦氏身為侯府的太夫人,在禮法上來說,就是顧廷燁的娘親。


    因為有顧廷燁兄長,病秧子顧廷煜的存在,暗裏聯合太夫人,經常給顧廷燁使絆的緣故,是以,整個侯府的幾房,對顧廷燁都有些怠慢或是無禮。


    哪怕顧廷燁已經成為侯爺了,也是如此。


    這不,其他幾房的大娘子,正攛掇著小秦氏,務必要給新婦明蘭好看,


    “這個明蘭,仗著是冠軍侯的外甥女,行事高調,素有無禮之名,她來到咱們侯府,定是要與咱們作對,咱們理當早有打算。”


    “是啊,不管明蘭是誰的外甥女,隻要嫁到咱們顧家,那就是咱們顧家的婦人,要聽咱們顧家的規矩!”


    “沒錯,今日若不敲打她一番,隻怕嫁到咱顧家來會愈發的沒了規矩。”


    “.”


    旁人家裏,若是迎了新婦,那必然是喜氣洋洋的。


    唯有這寧遠侯府畫風不同,字裏行間,都是想著如何要挑明蘭的不是。


    不過,他們的心思,小秦氏也是心知肚明,不就是想著,今日我給明蘭難處,明日,明蘭就想著如何與我作對了,屆時,你們這幾房,就得了清閑。


    於是,小秦氏朝著顧廷燁的幾位叔叔、嬸嬸們開口道:


    “這事不急,今日是大喜的日子,且等著吧。”


    她其實並不是要與明蘭作對,而是要與顧廷燁作對。


    寧遠侯府,就那麽一個爵位。


    顧廷燁又不是她的親生子,她自然想著,把顧廷燁搞下來,讓自己的兒子上位。


    那些開國勳貴的家裏,其實少不了這樣的髒事,稍有不慎,就會被官家找到罪名,直接全家貶為庶人,廢了爵位。


    但即使如此,該爭的還是要爭。


    幾人說話間,就有小廝來報,說是新婦要到了。


    小秦氏這個娘親自然不用親自去迎,她若親自去迎了,這為難明蘭的念頭,不免太過於明顯。


    倒是顧廷燁的幾個嬸嬸耐不住寂寞,都想看看那位傳聞中的,冠軍侯的外甥女,究竟是何模樣。


    待新婚夫婦入了侯府的大門,二人成婚的儀式,就算是正式開始了。


    顧廷燁抬頭見到自己的幾個嬸嬸站在堂外時,瞬間覺得有幾分不妙。


    大喜的日子裏,她們不會要搞什麽幺蛾子吧?


    二房那位糊塗太太,倒是真有此意,隻見她瞧著新婦明蘭,將要說上幾句時。


    忽見代州新貴集團的妻子都到場了。


    她們站在新婚夫婦身旁兩側,將顧家那幾房太太都擠到一邊去了,陸續開口道:


    “明蘭今日好美。”


    “顧廷燁,你可要待我明蘭妹子好些,不然我可饒不了伱!”


    “沒錯,我們都饒不了你!”


    “.”


    來的人有徐長誌的夫人柴郡主;


    陳大牛的夫人,如今貴為廬州郡夫人的秦家嫡女秦蒹葭;


    梁達的夫人,西部大營統帥種諤的親妹妹種靈;


    謝武的夫人是吳王最年幼的女兒;


    就連林兆遠的夫人,如今都有誥命在身。


    這些夫人們站在一起,背後蘊含的勢力,簡直可以用通天來形容!


    有她們給明蘭站台,誰敢惹事生非?


    除了這些人之外,就連榮飛燕等人都來了。


    榮飛燕成婚時,明蘭給了她麵子,她自然也要賣明蘭麵子。


    如果說,這些小輩們壓不住侯府裏的那位太夫人。


    那麽,輔國公、韓國公、曹國公、安國公等幾位老牌勳貴的夫人聯同出山來為明蘭賀,小秦氏就已心知肚明,冠軍侯的外甥女,不是她能惹起的。


    但是,她心有不甘。


    為何,衛淵不能看重自己的親生子?


    同樣都是老侯爺顧偃開的兒子,衛淵為何要厚此薄彼?


    倘若明蘭的舅舅,隻是一個勳貴,比如曾經的‘忠勇伯’,而非今日的冠軍侯。


    小秦氏都沒有什麽怕的,該爭就要爭。


    偏偏,衛淵如今已經身居太傅之位,朝中無人敢與其作對。


    比如曾經的王家、康家、永平伯府等,哪個不是栽到了衛淵的手上?


    小秦氏不是傻子,知道自己大勢已去,將來隻能徐徐圖之。


    畢竟,她的這些吉伎倆,與身經百戰,見慣了朝中黨爭的衛淵來講,簡直不堪一擊。


    當初衛淵與王安石聯合做局,堪稱無懈可擊,這事,她是知道一些的。


    所以,對於衛淵的政治智慧,她也感到有些許恐怖。


    有了那些人給明蘭撐腰,小秦氏等人自然也就不敢作妖了。


    婚禮也算舉行的比較圓滿。


    當日夜裏。


    顧廷燁假裝醉酒,來到婚房當中。


    這時,明蘭還略顯拘束,頭上戴著的鳳冠,將她的額頭都壓出一個印來。


    顧廷燁坐在她的身旁,親自為她卸下鳳冠,握著她的纖纖玉手,道:


    “為何不早摘下來?”


    明蘭低頭道:“這種事哪有新婦取下的。”


    顧廷燁道:“我與你舅舅都是行伍出身,沒那麽多規矩。”


    明蘭道:“你可見我舅媽沒有過規矩?”


    顧廷燁搖頭,瞬間就明白她是什麽意思。


    “今日你也看了,咱們府上的那位太夫人,還有我的那些叔叔嬸嬸們,可都不是什麽善茬。”


    “要不是徐侯他們的妻子,還有那幾位老夫人為你撐腰,隻怕你免不得要受刁難。”


    頓了頓,顧廷燁繼續道:“不過你也不用擔心,過兩日,咱們就出府住去,我向官家請命。”


    聞言,明蘭掩嘴一笑,“你這個侯爺要出府住,哪有這樣的規矩?”


    顧廷燁蹲在明蘭身前,緊握著她的小手,看著她的眼睛,開口道:


    “隻要能讓你覺得開心,哪怕是這侯爵,不要也罷。”


    明蘭瞪了他一眼,“休得胡說,這可是侯爵!”


    “我舅舅為了得一個侯爵,曆經了多少艱辛,你不是不知道。”


    “普天之下,還從未聽說,有哪個諸侯,要將侯爵之位拱手相讓的。”


    顧廷燁笑道:“我這算什麽諸侯,咱那位舅舅才是諸侯。”


    “娘子,夜深了,就不要談這些了.”


    剛說完,就聽到明蘭的肚子再叫了。


    深夜裏,這對新婚夫婦就選擇‘逃婚’了,去了樊樓吃食。


    恰巧,衛淵與陳大牛等人也在。


    明蘭婚禮結束後,陳大牛等人的任務也就完成了。


    他們在寧遠侯府與那些老牌勳貴喝不習慣,而且衛淵也不在,索性,幾人就同去樊樓吃酒了。


    從午後一直吃到現在,光是菜肴來回就熱了數次。


    如今,他們早已吃醉了酒。


    柴郡主、張桂芬她們,就在隔壁的雅間裏,靜靜地等著他們。


    樊樓裏。


    衛淵如廁之後,將要返回吃酒的雅間裏。


    忽見顧廷燁牽著明蘭的手走來。


    衛淵看著他們,他們也看著衛淵。


    舅甥之間,一時略顯尷尬。


    明蘭剛要脫口,“舅”


    話還沒說完,就見衛淵打了一個酒嗝,搖著頭去往吃酒所在,


    “一定是喝多了,我竟見到明丫頭了”


    顯然是不想打擾他們的二人世界。


    明蘭還是頭次見到這般可愛的衛淵,一時沒忍住,掩嘴笑道:


    “沒想到舅舅還有如此一麵。”


    顧廷燁望著衛淵的背影,道:“舅舅也是難得高興,畢竟,今日你出嫁,我成婚。”


    明蘭沒好氣道:“與你有何幹係?”


    顧廷燁‘咦’了一聲,“沒有我,你如何出嫁?”


    顧廷燁與明蘭一直折騰到後半夜。


    說是折騰,其實也不過一次而已,其餘大多時候,二人都在閑聊。


    原本明蘭要早起向太夫人小秦氏敬茶。


    但是顧廷燁卻不在乎這個,愣是讓明蘭等著了。


    而小秦氏那邊自然也在等著。


    眼瞅著快要日上三竿,小秦氏怒火中燒,


    “好個盛明蘭,不就是冠軍侯的外甥女嗎?竟敢如此欺我!”


    “哪家新婦,到了這個時辰還不起榻?擺明了就是要給我難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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